市场新闻业环境下的新闻专业主义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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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世界新闻报》作为默多克新闻集团旗下的著名小报,在半年前因窃听丑闻宣布停刊,结束了长达168年的历史。这一事件让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市场新闻业,同时呼唤新闻专业主义的回归。本文首先对市场新闻业展开逻辑批判,从百年小报倒闭的警醒、新闻事实来源的追问到中国媒介报道的反思,分析市场新闻业的诸种弊病。新闻专业主义有着深刻的理论背景,历经多次危机仍然精神不灭,即使在当代依然有NHK这样的传媒高扬公共品质,客观、公正、负责地报道新闻,坚守新闻专业主义。市场环境下公共媒体的文化坚守,需要秉持公共媒体的价值判断、维护公众利益的媒体表达,同时做到公信传媒的集体维护。
  关键词:市场新闻业新闻专业主义世界新闻报公共媒体
  一家闻名世界的百年小报《世界新闻报》,因窃听丑闻结束了长达168年的历史。据伦敦警察局披露,遭这家报社窃听的受害人可能多达4000人,不仅包括社会名流,还涉及普通人,由此案例引发了我们对当下市场新闻业的诸多思考。市场新闻业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但是当市场力量主宰了堪称“公共领域”的新闻业之后,市场带来的弊端同样令人警醒。面对市场新闻业产生的众多问题,新闻专业主义精神的弘扬或许为我们提供了最佳的解决途径。
  一、市场新闻业的逻辑批判
  (一)百年小报倒闭的警醒
  市场新闻业的竞争使很多报纸被无情地淘汰,而《世界新闻报》这份以报道名人情事、性丑闻、八卦、犯罪案件而闻名的小报则生存了168年之久,半年前则因为“窃听门”事件持续发酵而突然关停。《世界新闻报》是整个英国销量最大的老牌报纸之一,这次让默多克的传媒帝国摇摇欲坠,被解读为新闻正义的伸张,甚至有人预言小报业正在走向深渊。但事实上,排除对法律的逾越,小报在全球范围内并不曾迷失方向,轻松的娱乐报道和明星花边新闻依然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市场化背景下的媒体本应是多元化的格局,从而满足社会各界人士多元化的信息需求。然而,超越法律规范靠窃听手段获取新闻来源,仍然不能为社会公众所谅解。
  依据市场新闻业的理论,新闻商品与市场中的一般商品相比,它是“信任型产品,消费者很难或从不去探究报纸或者新闻节目是否准确、公正和详尽”。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市场逻辑在新闻(尤其是电视新闻)生产中的应用,使消费者代替新闻工作者成为“把关人”,对什么能成为新闻做出决定,新闻标准也被残酷的市场逻辑所替代,市场新闻业呈现出来的新闻产品并非真正的信任型产品。《世界新闻报》正是失去了消费者的信任和支持而关闭,在貌似值得信任的新闻背后却是“职业”记者所采取的令公众难以接受的窃听手段。一份老牌报纸成熟的运作模式何以出现问题?新闻业的生命力与职业道德的关系为何?什么才是新闻业赖以生存的根本所在?我国新闻业从中又应当有哪些反思呢?这些都给予我们极大的警醒,同时也应引起新闻学界和业界的反思。
  (二)新闻事实来源的追问
  《世界新闻报》的老板鲁伯特·默多克作为传媒大亨和新闻集团的领军人物,在世界传媒界具有超级影响力。英国《新政客》杂志2010年9月根据权力和对全球影响力大小,评选出的全球50位最具影响力人物榜中,美国总统奥巴马从前届榜首的位置拉下来,被默多克超越。在“窃听门”事发后,默多克出席英国议会听证会,就《世界新闻报》丑闻接受议员质询时说,这是他“一生中最谦卑的一天”。一个小报的不小事件,使得传媒帝国大亨默多克不得不面对他最谦卑的一天,这一问题难道不应引发我们对新闻事实来源这一基本职业操守的追问吗?
  获取新闻,本是新闻业最基本的一项职业行为。但是,如何获取新闻,通过何种手段获取新闻,却成为拷问新闻事实来源合法性的核心问题。这其中存在着新闻专业主义的明显分野,关涉新闻业的专业主义理念与实践操作问题。小默多克在公开向《世界新闻报》窃听受害者道歉时,称这些行动不符合他们企业所追求的准则。那么,市场驱动的新闻业如何动作?它对美国的新闻受众又会产生什么影响?将这两个问题结合在一起就产生了一个关于商业化新闻生产的新理论:媒介企业的市场竞争,如何争夺受众和新闻来源?
  实际上,默多克本人在此之前通过英国各主要日报发表的道歉信中也言及“我们的企业创立时的理念是,自由和公开的新闻应该成为社会的积极力量,我们应达到这个高度”。《世界新闻报》的表现恰恰是违背了这一理念,对社会形成一种威胁和破坏性力量,由此失去的是媒体最为宝贵的公信力。
  米莉事件作为《世界新闻报》“窃听门”的引发点,揭露出该报雇用私家侦探以获得新闻故事的内幕。正如历史上著名的“水门事件”记者伯恩斯坦所评价的那样:我们已经从真正的新闻转变为制造一种龌龊的“信息娱乐”文化。米莉作为一个普通人被窃听,让每个普通民众都感觉到了潜在威胁,只要他们身上发生了足够吸引人们眼球的事情,都存在被攻击的可能性,这将直接危及到社会民众的隐私和安全。这种取向反映了新闻从业者的根本性变化,反映了各种实用性考虑对持续了数十年的核心的新闻专业伦理的冲击,或者简直可以用“侵蚀”这个词来形容。随着电视新闻机构在判别新闻时越来越屈从于市场因素,人们可能会更加珍惜过去那个非商业化的客观新闻的黄金年代。
  (三)中国媒介报道的反思
  《世界新闻报》“窃听门”事件不独个案,恐怕只是世界大市场新闻业中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而已,然而由此引发对新闻业的震撼性影响却发人深省。默多克一手建立起来的世界传媒帝国也在此事件中猛烈震颤,它撼动的不仅是市场新闻业本身,而且撼动了市场新闻业的逻辑根基——为了追求商业利益而无限竞争。至少它使得人们开始审慎地重新思考市场新闻业的有效路径。我国新闻媒体也必将对市场化进程中的媒介报道予以反思。
  中国日益加速的媒体市场化进程并非完美无缺,在市场的大风大浪中优胜劣汰,逼迫新闻业适应残酷的市场竞争。由上海《新闻记者》杂志主办的每年一度的“十大假新闻”评选活动,从中暴露出的十大假新闻仅是众多假新闻中的突出代表而已。如果新闻工作者们一味追求吸引受众眼球,在极具噱头却真假难辨的新闻面前,有意无意地忽视“新闻核实”这项最基本的新闻规范,新闻职业又何以成为一种专业?
  在商业化新闻的生产环境下,新闻媒体可能会尽力减少一部分规范新闻业的开销。因为规范新闻业强调挖掘深层信息,获得各方说法,高度忠于事实,承担揭露真相的责任——这不合媒体成本运算规律。而市场新闻业,传播信息的主要目的有可能会以牺牲公民理解力为代价,与规范新闻业尽可能促进公民对于社会环境的理解和为公众利益服务相比,市场新闻业的负面效应是:在发现环节,发现的新闻事件和议题大多数是戏剧性、暴力性、反常性的,具有极高的利润价值;在选择环节,主要看对受众的吸引力和可用性:在报道环节,用一种娱乐化而不是反映真实的方式来报道它。面对“商业化新闻”的消费,我国媒体应重塑公众需求,建立“公众新闻业”。“如果一个 民族无法确保获得事实的真相,那么,无法胜任和缺少目标,腐败和不忠,恐慌和世界末日,这一切都会降临到他/她们头上。”
  二、新闻专业主义的理性回归
  (一)新闻专业主义的基本规范
  西方新闻业围绕新闻专业主义形成了一套专业理念和操作规范,新闻专业主义虽然在西方新闻界经过若干力量的历次消解,但仍然作为最核心的新闻理念矗立于西方新闻业者心中。从19世纪30年代兴起的以独立、中立为特征的便士报到后来的独立报刊的发展,使得新闻业作为一项职业和专业得以逐步确立,从而催生了新闻专业主义的理念和规范。
  客观性可谓西方新闻专业主义的一个标志,它虽然体现在外在的操作规则上,但其本质是一个职业团体对自己职业规范、职业理想的明确申明和维护,其透射的是一种自觉的职业道德精神。新闻客观性不仅为西方商业化报纸所推崇,而且成为深受社会公众所信赖的理念。西方新闻发展史上的便士报兴起,不仅是因为它可以实现巨大的商业利益,还因为它为了赢得读者而自觉服务于社会的公共利益。新闻客观性满足了这样的一种需求,发展成为新闻专业主义的核心准则。
  西方新闻专业主义的诞生背景就是打破政党、集团控制的偏狭,归依于大众,还其公共性,通过专业主义的新闻报道,服务于社会的广大公众,而非偏狭的集团利益。这样完全通过规范化的运作,首先争取尽可能多的受众,然后将争取的受众二次“出售”给广告商来获得利益。从理论上来说,它既能达到服务社会公众的福祉,同时也可以做为产业获得商业利益。这种方式成为新闻专业主义的典型路径。
  (二)新闻专业主义的当代生存
  新闻专业主义的理念和实践在当代面临一系列新的阻碍和矛盾。首先从市场新闻业的兴起看,虽然摆脱了党派利益,却很快又面临另一对矛盾,即媒体的公共性与商业性之间的冲突,广告成为媒体商业性的集中体现,公共媒体日益退化为广告媒体,正如哈贝马斯所说:“报刊业的商业化迎合了公共领域向广告媒体的转变。”新闻业市场化的运作路径使其竞争日益加剧,也使其对商业利益的强烈追逐成为必然,为了商业利益,违背专业主义规范、不负责任的新闻报道频频出现,新闻专业主义出现危机。
  “社会责任论”作为对自由新闻业的修正而诞生,它虽然在理论上可以解决危机,但付诸实践仍需接受市场新闻业的严峻考验。
  此外,新闻专业主义还面临由市场新闻业追求商业利益本身所带来的内部新闻自由问题。新闻编辑部难以独立作出新闻采编的决策,同时亦不能排除新闻生产中诸多复杂因素的控制,使得新闻专业主义实践困难重重。而兴起的公共新闻业(市民新闻业)则更是偏离了专业主义标准,网络和手机媒体带来的自媒体传播新格局,使得任何普通人皆可成为记者,人人皆有麦克风的景象蔚然成风,新闻业作为一项职业和专业从技术层面被打破了,新闻专业主义的精神再度引起业内人士的关注。
  让人感到欣慰的是,在当代世界范围内,仍然有一批新闻媒体和新闻人坚守着新闻专业主义的历史传统,以真实客观公正的新闻报道为使命,发挥着维系社会和造福人类的强大功能。这其中既有《纽约时报》、《泰晤士报》等一批独立运行的新闻媒体,同时也有公共广播电视媒体在市场环境中的毅然坚守,如以BBC、NHK为代表的公共广播电视机构。这些媒体为当代信息全球化、多元化环境下新闻专业主义的坚守树立了榜样。新闻专业主义历经如此漫长的岁月,经受了多种对抗力量的多次消解,仍然显示出其社会价值所在,毫无疑问,它在未来仍将继续引领新闻业前行的步伐。
  (三)新闻专业主义的媒体实践
  新闻专业主义虽然在当代媒体产业化、市场化竞争中受到冲击,但是仍然能够坚挺而不消弥,尤其在某些重大突发事件发生的时候,总让人重新感受到新闻专业主义精神的宝贵。以日本大地震中NHK的报道为例,让国人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新闻专业主义的报道。
  NHI(作为一家在世界范围内卓有影响力的公共广播电视机构,在新闻专业主义的践行上一直受到较多褒奖,尤其是2011年3月份,日本因地震而引发的海啸和核电站爆炸灾难报道,使NHK成为新闻专业主义的典范。
  NHK在地震报道中的表现,无论是演播室播报新闻的主播们,还是奔赴一线采访的记者们,面对具有毁灭性的大地震,都表现出了高度的新闻专业主义水准。即使是在余震的摇晃中,播音员仍头戴安全帽端坐在演播台前,沉着冷静地播报地震新闻和紧急预防伤害的知识,成为新闻专业主义精神的高度体现。NHK在地震报道中,没有出现我国电视媒体中常见的死伤惨重的画面,也没有刻意渲染灾区人民痛不欲生的场景,毫不煽情的报道成就了NHK记者的卓越表现。在这些优异表现的背后,其实就是以公共服务和服务公众为宗旨的新闻专业主义理念和精神。三、市场环境下公共媒体的文化坚守
  (一)公共媒体的价值判断
  当今新闻业所处的市场大环境及其所面临的残酷市场境遇,使得新闻业为争夺受众而充满了火药味十足的“新闻战争”。但是,面对市场新闻业的竞争,我们的媒体在极力强化市场化、商业性的同时,却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传媒的公共性,而公共性恰是新闻传媒生存的根本,传媒缺失了公共性如同一个人失去了灵魂。新闻媒体首先应当是公共媒体,新闻专业主义遵循的正是公共性标准,其本质就是服务于公共利益,服务于广大公众和特定人群,这是公共媒体的价值所在。
  早在2003年10月8日,默多克为挺进中国市场,曾在中共中央党校做了专题演讲,题目是《文化产业的价值》。他首先就非常明确地表示,传媒业不仅是一项有巨大赢利价值的产业,更是一项能够极大地造福于社会、提升人们生活素质的公共事业。在默多克看来,虽然西方传媒集团经营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商业赢利,但同时他也特别强调传媒的公共服务。默多克还认为与其说传媒业推进市场化进程妨害了其公共属性的实现,不如说它会极大促进公共职能的实现。在此,默多克试图从理论上将公共性和商业性完美统一,却没有意识到或刻意回避了两者之间存在的固有矛盾,默多克传媒帝国旗下的《世界新闻报》“窃听门”的发生并非偶然,当两者出现根本冲突的时候,其价值判断标准不再是公共服务和公众利益,而是传媒集团的商业利益。对商业利益的过分追求,必然违背公共媒体的价值标准。
  (二)公众利益的媒体表达
  市场新闻业是市场化的反映,我国正是顺应市场化的发展潮流,推动了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全方位转型,这导致在利益驱动下人们之间利益关系的改变,由此形成了社会阶层分化和不同利益群体的媒体表达。有学者将我国不同阶层概括为“国家与社会管理者,经理人员,私营企业主,专业技术人员,办事人员,个体工商户,商业服务业员工,产业工人,农业劳动者,城乡无业、失业、半失业者等十大社会阶层”。面对市场利益流向的不均衡,我们可以将其分为利益既得群体和利益受损群体。公众的利益表达权在此成为一项重要社会议题,而新闻媒体是其最关键 的表达渠道。
  在市场环境下,广大普通公众群体在强大政治经济势力或集团面前往往处于弱势的次要地位,而这是市场力量所决定的。如若让市场主导的社会环境自然生长,公众利益将被忽视,公平地享受媒体公共服务将会成为一种奢望。一个良性的社会利益协调结构中,传媒的公共性坚守、传媒的均等化服务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元素,其价值就是提供公平的利益表达渠道,尤其是少数群体的利益。因此,维系公众利益的媒介表达,不仅是公共传媒的社会价值之体现,也是其生存根本之所在。
  (三)公信传媒的集体维护
  市场不是万能的,当今市场新闻业面对的诸多问题提醒人们,传媒并非天生就是公信传媒。市场有其内在的局限性和结构性偏差,它本来就不是一个价值中性的机制,仅靠市场的力量达到公信传媒的美好构想是不切实际的。因为市场的驱动力在于获得商业利益,甚至为了赢利不惜一切手段,而公信传媒的驱动力是获得公信力,它需要为维护公共利益而不惜一切代价。
  公信传媒的打造和维系,需要传媒人、公众、政府、企业等所有社会力量的集体维护。传媒人,作为打造公信传媒最重要的行为主体,其从事传播事业的根本价值判断首先应该是公共利益,应该以关注广大公众为根本,抑制“星、惺、性”等低俗信息。公众作为公信传媒的社会基础,应当监督和促进媒体的健康运行,通过舆论引导使传媒坚持遵循公信原则。政府作为公信传媒的重要影响源,应发挥主导功能支持传媒的新闻专业主义实践,激励传媒更好地服务于公众利益。企业等市场力量作为市场新闻业环境下影响公信传媒的经济要素,应当和传媒达成良性互动,相互促进彼此的健康发展,二者须臾不可离,没有市场化的经济独立就没有传媒的生存独立,没有公信力的传媒也无助于市场的完善和社会的进步。
  新闻专业主义虽然是资产阶级新闻学的重要概念,但其作为新闻工作者恪守的最主要的新闻职业规范,还是具有世界意义的。《世界新闻报》“窃听门“事件给予我们的是深刻的教训和警示,市场新闻业并非完美,其弊端日益彰显。面对市场新闻业,我们需要自律以不断反省自身的专业理念和操作规范,改进新闻报道,提升媒体品质,做真正有公信力的传媒。而要赢得公众的信赖,唯有坚守新闻专业主义,在具有商业和政治双重性质的媒体机构中,强调公共利益的守护,承担守望社会的职责,把人民的关切、人民的意志传播到各个角落。在“专业主义”的旗号下,传媒公信力将会大大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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