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物无声留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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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当我们提到河北省石家庄心理健康教育的时候,我们不能不提到一个人。她在20世纪90年代初第一个将心理健康教育引入到学校教学体系;她学校的学生和教师在考场上都很有自信,被外界称为“有秘密武器”;她的想法和做法引领了全市学校心理健康教育事业的发展。她是教育部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中唯一一位中学校长;她是心理咨询热线的令人信服的咨询老师;她是老师们心中的朋友、孩子们心中的奶奶。她就是河北省石家庄市心理健康教育功勋奖获得者、原石家庄市第28中学校长、原石家庄市精英中学初中部校长——江佑。
  
  “她能深入走进每个班,每个学生。”
  “她是工作狂。”
  “她是用心在工作。”
  “她把工作当成事业。”
  “她为家庭为自己考虑得很少。”
  “她真的特别累……”
  ……
  在这个时代里,很多人都不太相信有这样的人存在。但是,当我们一路走来,从不同人口中听到相同话语的时候,我们相信了。
  
  一、心理健康教育一面大旗
  
  一所学校,一座城市,一项影响无数个孩子心灵和命运的心理健康教育事业,由她开启。
  
  28中的秘密武器
  1992年,当时江佑已在河北省石家庄市第28中学主管教学十几年,通过教学努力,28中在全市中学中脱颖而出,成为热门中学。但永不止步的江佑没有满足现状,在考虑着如何使学生的成绩再上一个台阶时,她发现学校里的师生都在拼命地竞争,压力很大,在巨大的学习压力下,作为石家庄“名校”的28中,问题学生似乎越来越多:有离家出走的学生;有一个学生总想拿别人的东西;一个班里好学生的竞赛书经常丢,被人扔到厕所里;一个成绩很好的学生,一次物理没考好,以后连续几次考不好……
  那时还没有人知道心理健康教育是什么。江佑深深意识到:教育的结果,决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她开始寻求解决问题的途径。机会总是为有心人准备的,当时解放军第四飞行学院就在28中附近,飞行员的孩子们大都在28中上学,她了解到,“飞行员”是对心理要求特别严格的一个专业,飞行学院里就有好几个专门为飞行员服务的专家。于是利用这个便利,她找到了飞行学院,请专家们来给28中的初三学生做心理测量,通过会谈的方法走进学生小小的心灵。没想到,在专家们专业的疏导下,学生们敞开了心扉,有的甚至从下午谈到深夜。测量的结果令江佑大吃一惊:有好几个学生有自杀倾向!一个好学生学习成绩突然下降,班主任总找不到原因,原来是她姥姥去世了;一个学生很自卑,原因是她总认为自己长得丑,老师和同学不喜欢她;还有早恋的,而老师和家长都蒙在鼓里……江佑深刻地认识到,仅仅是应试教育手段是不够的,学生健全的人格才是根本,现在学生们的心理出了问题,就得预防、补救和培养良好的心理素质。于是,她和河北师大、河北省教科所心理教研室联系,引进专家,对学生进行心理辅导,进行考前心理放松训练和心理指导。就这样,通过专家们定期来28中进行心理测量和治疗,28中93届初中毕业生的心理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来自暴自弃的学生有了信心,学习要降级的学生考上了重点。就在28中开展心理健康教育的当年,中考成绩全市第一。许多外校的老师和家长看着学生们走出考场自信地和老师拍手的样子,称“28中今年中考有秘密武器”。
  江佑在28中全面开展心理健康教育的时候,阻力很大,不少人对此表示怀疑,通过向专家咨询学习,渐渐明晰:学校,必须营造和谐的心理环境。校园环境的心理和谐就在点滴之处开始:校园里的标语、路牌不是名人语,而出自学生:“今天我以28中为荣,明天我为28中争光”……课堂上的软环境提倡鼓励教育,组织师生恳谈、进行心理交流,不仅传授给学生知识,而且注重培养学生能力。
  江佑提出:课堂就是学生出错的地方。上世纪90年代中期,江佑提出的这个口号,简直振聋发聩。记得在恳谈会上一个学生这样问老师,“老师,我数学不好,您肯定不喜欢我。”而这位数学老师说,“老师的眼里没有差生,你在老师眼里,是个非常聪明好学的学生……”事后,这个学生的数学成绩突飞猛进,成了尖子生。随着江佑的探索,28中的心理健康教育方法和途径都在拓展,学校还组织了一系列的训练,比如,曾带领学生步行40多公里到平山,与当地的学生交流,学生们都带着水和食品,但都不能吃,到目的地后都给了山区的孩子;后面有车,但不能坐。老师引导他们,在最困难的时候,也要坚持,也要帮助同伴……就这样,全员、全程、全方位的心理健康教育在28中率先开展起来,它成为石家庄市第一个配备专职心理教师和心理室的学校。
  
  洒在精英的余热
  2001年,江佑退休了。她马上成为市内外多家私立中学“抢夺”的目标。最后,江佑选择了石家庄市精英中学,担任初中部校长。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私立中学刚刚兴起的时候,石家庄市有十几所私立中学,但没过几年,都成了过眼黄花。江佑分析,仅靠国办模式,请名师名校长,很难使私立中学在竞争中胜出。她到精英中学当校长之后,开出的药方仍然是心理健康教育。她发现,私立中学的生源较差:顾不上孩子教育的个体户子女多,离异子女多,有农村的,有被其他学校开除的……许多学生暴躁、好斗、打架、早恋,一个字:乱!普遍存在的心理问题是不自信,自信心、自尊心严重受挫。她到了精英中学主持教学之后,提出的口号是:还学生自尊,还学生自信,让学生健康快乐地成长。针对学生全部寄宿,江佑提出,师生关系最重要,要把微笑和鼓励带给每一个学生,教师多一把评价的尺子,就多一批好的学生。从培训教师入手,江佑在精英中学开始了心理健康教育。一个内蒙的孩子,几次被开除、转学,在北京一所中学就读时,中考的前夜竟上了一夜的网吧,他父亲气得几次想不要他了。孩子来到精英中学重上初三,老师们帮他解除了网瘾,后来这个孩子考上了高中……没有秘诀,只有一个词:鼓励。给这些差生信心,帮他们找回成功的感受,让他们相信自己能行。到电视台搞智力竞赛,精英中学都是选择学习比较差的学生,而他们的成绩竟获得了中上;演节目,学生自编自演,赢得掌声一片;一个学生不参加考试,老师没有批评他,对他说,老师很遗憾,因为考前把你算到及格的学生中了……
  就这样,几年过去,精英中学也成了石家庄的名校,江佑刚来的2001年,全校上500分就算优秀,只有两名学生,而2006年的中考,上540分的算优秀,全校有93名学生。
  
  风雨无阻的“江校长热线”
  从2001年开始,在教育局的支持下,江佑和十几个心理教师、专家展开了心理健康教育志愿者行动,她开设了“江校长热线”,每周日的下午2点到6点,是她接电话的时间。这个热线,是没有任何报酬的。咨询的地点设在石家庄市合作路最西头的园丁小区,和她所在工作单位精英中学正好大调角,一路换乘公共汽车过去,得一个半小时,江佑风雨无阻,一次也没有耽误,因为,那些心理出现问题的孩子们等着她的帮助。赞皇地区一个学生有严重的焦虑症,已经三上高中,一到考前就睡不着觉,江佑帮助他,使他考上了天津一所重点大学,并考取了硕博连读。她发现,许多孩子的心理问题都和家庭有关。一对夫妇带着女儿来求助,开口就指责孩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学习非常不好。江佑问这个孩子:“老师表扬过你吗?”孩子说:“三年级的时候得过一个三好。”江佑心疼地说:“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问题出在大人身上。”一个孩子偷父母的钱买飞机模型,江佑询问父母,原来是孩子有做航模的特长,跟父母要不给。最后在江佑的开导下,这个孩子的父母支持孩子搞航模,并在一次比赛中拿了名次。一个学生哭诉,老师非常冷落他。江佑了解到问题出在老师身上,就建议孩子的父母给他换了一所学校……几年过去了,江佑已记不清给多少个孩子和父母提供过心理帮助,走在街上,经常有人会在背后喊江校长或江奶奶;下班回家,门口会蹲着等了很久的父母和孩子;每逢佳节,她接到的祝福像雪片一样多……
  作为教育部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中的唯一一位中学校长,她带动了一批人加入心理健康教育的队伍。在如她一批人的推动下,石家庄市成为唯一一个市级心理健康教育全国实验区;教育部“心理健康教育指导纲要”参与编撰的专家们有一些人来自石家庄,其中包括她和她的学生、同事们。在她的奔走呼吁下,2006年石家庄市政府投资60万成立了石家庄市未成年人心理维护中心。2005年江佑被授予石家庄市“心理健康教育功勋奖”。她的“民办学校心理健康状况及对策研究”课题获得了河北省“十五”教育规划课题一等奖……
  
  二、常留心香在人心
  
  每一个知道她的人都知道她工作极其认真,每一个了解她的人都说她从来想不到自己,她就是这样把心香留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常年不停息的操劳,使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她的世界里,只有那些花苞一样需要呵护的孩子们,只有在她带领下一起工作的同事们。
  老师们经常会骄傲地向别人介绍:“你知道吗?那就是我们的江校长。”孩子们会叫他江奶奶。在他们的心中,江佑永远是可亲可敬的。贫困生没带钱买校服参加不了军训,她就用自己的钱给他们买;有学生受伤了,她就买来药给他敷上;早晨她总是早早地来校,看着学生们走进教室,晚上她总是很晚回家而忘记吃饭。
  新教师来了,江佑深入了解他们的困难,细心帮助。不管是住房问题、职称问题还是初来新环境的适应问题,都能被她想得很周到。老师们觉得江校长能走入自己心中,并且也将这种细心观察、耐心帮助吸收到自身并用之于学生身上。老教师家里有事情,江佑得知后,也会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
  我们每到一处,每和一个人聊过,都会对江佑加深一次印象,因为每每对话得到的信息都很相似:江佑把工作当成事业,她用心在关注这里的学生和老师。
  而对于她的家人和她自己呢?我们产生了疑问,于是一再提出这个问题,于是听到了不同于别人得到的情形。她经常很晚从教学楼走出,草草地在食堂吃个馒头;她拖着疼痛的双腿爬楼梯,继续工作;她从家去做热线要走很远很远的路程,可是从不迟到。她因为工作,曾经耽误给儿子看病,差点造成严重后果;她因为工作,儿子出国都没有去机场送一送;她因为工作,从没有给丈夫买过一件衣服;她因为工作,家庭聚会合影只少了她的身影……
  当她还在学校、热线间奔波;当她正给教委打报告,建议把心理健康教育延伸到家庭;当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拎着工作袋穿行在教学楼之间……病魔来了,它在提醒她,她也是一个需要珍重的人。但,为时已晚。开始时她感觉到疲惫、乏力,后来她感觉腰疼、腿疼,但她还是忍受着,继续工作。在她的心里有一团火:一切工作,都刚刚开始。2006年9月10日,她支撑着病体给一个来求助的学生做了最后一次咨询,她策划了一个活动,在教师节这天给每位教师送上一束鲜花,她想再留一些心香,在预感的事情发生之前。9月12日,医院的检测报告出来,她身患肺癌,已扩散到腰部、腿部……江佑的病情牵动了许多孩子、家长、同事的心。住院期间,几乎每天都有家长或孩子来看她,有的怕打扰她,可还是透过窗户望她一眼,同事每天做不同的饭菜给她送过来。即使是住院治疗,她在能支撑起身体的时候,见了她的孩子们,还不忘关注他们的心理健康,孩子们在寄给她的贺卡中写到:“希望江奶奶早日回到我们身边……”
  
  三、她可以休息了
  
  她在开满鲜花的日子,留下花香就走了。也许,她是该歇歇了。
  她说,她放不下工作,刚刚又有了新的想法想进行新的举措形成良好的管理局面,结果却病了……
  她说,她放不下孩子们,初三的都已经熟悉,初二的正在熟悉,她还想听学生谈心,还想看着学生在考试前安心地入睡……
  她说,她出院后要给丈夫买件羊毛衫,因为没时间从来没有买过,他还将就着穿破的……
  她说,她出院后有时间要去北京看看三岁的小孙子,小孙子很懂事每天打电话来问候……
  她说,在医院的日子里,是她和丈夫35年来相守在一起最长的日子,这是老天赐给他们的……
  2007年4月26日,江佑走了,那天春日正浓,花朵开满了这座城市,许多人来送她,为她祈祷,相识的,不相识的。一个带给人光明、善良、希望的老教师走了,她把悠长而安详的心香永远地留下来,留在许多人的心灵深处。
  后记:2007年1月27日,我们去采访江佑那天,恰逢他们夫妇结婚35周年纪念日。我们让他们坐在一起,拉着手,说说话,因为我们知道这在平时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王老师(江佑的丈夫)说,“希望我们能一起走过金婚。”江佑说,“在医院的日子里,我感受到了亲情、友情、爱情,这是一种收获。”
  他们相拥一起,江校长笑得像个孩子……
  几个月后的某天深夜,我们收到一条短信:江校长走了。
  寥寥几字,痛彻心底。
  她带着不舍走了,活着的人们还在继续奋斗。
  江校长,走好……
  编辑/李益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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