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同学会与留法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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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落在南河沿大街、毗邻菖蒲河公园的欧美同学会今天拥有万余名从五大洲归国的会员,已经蜚声国内外。在所属14个分会中,留法分会人才辈出、俊秀醒目,在当代中外关系史上、在东西方文化交流中起着突出的作用。
  
   (一)
  
  欧美同学会与法国的渊源应是自20世纪初成立伊始就密不可分。最早同学会的创建人和会员中 就有曾经大力倡导和推动留法勤工俭学的蔡元培、李石曾、吴玉章等知名人物。欧美同学会的现址上东厢房3间也曾在1919年后借与留法俭学会(成立于1912年)、留法勤工俭学会(成立于1915年)以及华法教育会(成立于1919年),三会联合在此办公。当时在五四运动推动下,留法勤工俭学运动蓬勃发展,据当年华法教育会干事彭济群先生回忆,全国各地来京联系赴法留学或入预备班学习的人络绎不绝,南河沿大街会所门庭若市,可以说是全国与法国文化交流关系最为密切之地。
  当年在留法勤工俭学热潮中,从北京或从各地效法北京所办的留法预备班启程远涉重洋到法国学习的青年中,许多后来成为了中国共产党的优秀领导者和文化学术界的杰出人才。不论他们当时是否与欧美同学会有过直接接触,但是推动留法勤工俭学的三会是在北京南河沿大街欧美同学会会所办公,这所古老的四合院建筑实际上成为众多渴望走向世界的学子的指路明灯。六十多年后,他们中的最为杰出的代表人物之一为“欧美同学会会刊”题写了刊名,使得这个几代归国精英聚集之地再次名声大振,这位题字伟人就是被称为我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的邓小平。邓小平同志早年从重庆留法勤工俭学会所设的留法预备学校学习后赴法国。从1920年10月抵达法国起到1926年1月奉党的命令转赴苏联,他在法国学习工作战斗长达5年多。他和一大批为寻求救国之路的热血青年选择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法国,在艰苦的生活和学习环境中、在与法国人民特别是工人学生相濡以沫的交往中,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本质有了切而的体会、深刻的认识。在中共旅欧支部和旅欧共青团的建立和战斗中,他最终确立了对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念。与邓小平一起以后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优秀领导人物的一大批留法革命青年,如周恩来、陈毅、蔡和森、蔡畅、向警予、李富春、李维汉、聂荣臻、何长工、赵世炎等等,为20世纪初的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在中国当代革命历史上写下光辉的一页。
  
   (二)
  
  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中和20、30年代到法国的中国青年还有一大批学成归国的专业人才,在科学技术、文学艺术等领域成为最耀眼的中国文化精英。如巴金、艾青、萧三(萧子暲)、李劼人、盛成、任光、冼星海、吴作人、常书鸿、刘开渠、许德珩、刘子华、严济慈、汪德昭、杨承宗等等,无法在此一一列举,而这些杰出人才大多成为了欧美同学会留法同学会的成员和领导人物。例如,最为著名的几位是:1950-1951年担任过欧美同学会理事长的著名物理学家严济慈学长,他自1927年获得法国国家科学博士、1930年回国后,一直是我国现代物理学的开拓者、奠基人;在开展对外交流中严济慈学长也是先驱,1932年他在其供职的北平研究院物理研究所就曾经接待过到访的法国著名物理学家郎之万,他的成就为后人赴法学习打开道路;解放以后严济慈学长还担任过两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职务;1991年8月法国政府授予严济慈学长法国荣誉军团勋章。汪德昭学长自1934年赴法国学习、1940年获得法国博士学位,曾在法国著名物理学家郎之万实验室工作,以创立“郎之万-汪德昭-布里加理论”而荣获法国科学院“虞格大奖”,1956年回国后成为中国科学院声学所所长、院士。1991年8月与严济慈学长一起获得法国荣誉军团勋章。德高望重的汪德昭学长自1987年留法同学会成立起长期担任留法同学会会长,热心会务、致力于推动中法关系发展,直到1998年去世。另一位著名核物理专家钱三强学长,1937年赴法国巴黎大学居里实验室工作,是居里夫妇的学生,他与夫人何泽慧一起发现“铀核三分裂和四分裂”,被誉为“中国的居里夫妇”。1948年钱三强回国成为了中国原子能科技事业的创始人和开拓者,曾获法国“虞格大奖”,1999年荣获我国政府授予的“两弹一星”勋章。我国著名作家、诗人、翻译家、语言学家盛成学长被誉为为20世纪中法文化交流做出卓越贡献的“世纪老人”,他早年与周恩来、许德珩等学运领袖积极参加“五四”运动;1919年11月,盛成满怀着科学救国的理想,开始充满艰辛的留法勤工俭学之旅;在法国盛成加入了法国社会党,并参与创建了法国共产党,他积极参加历次维护留法学生合法权益的斗争;1928年6月他用法文写的自传体小说《我的母亲》在巴黎出版后立即震动法国文坛,西方许多著名作家纷纷给予高度评价,该书先后被译成16种文字发行,他的著作被收入法国中小学课本,还附有由他本人亲自朗读的教学录音带;六十年代,他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约请,把《老残游记》译成法文出版。 1978年10月盛成回到祖国后长期在北京语言学院任教。1985年,法国密特朗总统授予这位学贯中西的学者法兰西荣誉军团骑士勋章,以表彰他对中法文化交流所做出的突出贡献,1996年在他去世后,当时的法国驻华大使亲自前往吊唁。
  


  (三)
  
  残酷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一度中断了中法之间的留学人员的交往,一些中国学生不得不滞留法国,在那里度过了最艰苦的岁月,而另一些更为年轻的学子则只能在国内等候时机。战争一结束,中法双方立即恢复留学生交流工作,这时一批历经抗日战争磨难的有志青年继承前辈的传统,乘船远航,开始他们的法兰西求学之路。他们中间大多数在 新中国成立之后,响应留法老前辈周恩来总理的号召毅然抛弃国外舒适的生活和良好的工作环境,回到了满目苍痍百废待兴的祖国,投身社会主义建设。在新旧中国命运转折的关键时刻,他们与从其他国家回国效力的留学人员一起构成了新中国最需要的、熔东西方文化为一体的特殊知识栋梁。欧美同学会留法分会就拥有这样一批不同学科的优秀人才。诸如数学家吴文俊、美术家吴冠中、翻译家许渊冲、外交家董宁川、法学家端木正、物理学家王洲、医学专家罗琬华等等。
  这一代人中特别突出的是2001年荣获中国首届最高科技奖的吴文俊学长。他自1947年出国,1949年获法国国家博士学位,1951年回国工作,在数学领域做出重大贡献,1990年获得第三世界科学院数学奖、1993年获陈嘉庚数理科学奖、1997年获美国自动推理杰出成就奖,直至2001年国家最高科技奖。他的成就是留法分会的骄傲。另一位为留法分会增添光彩的是美术家吴冠中学长,他是当代中国蜚声世界的杰出艺术家、是学贯中西的艺术大师,他于1947年至1950年在巴黎国立高级美术学校进修油画,1950年秋回到解放了的祖国,任教于多所美术院校。他力图将中西艺术结合在一起,将中国绘画艺术推向世界。1992年大英博物馆推出吴冠中个展,这是吴冠中在欧洲的第一次个展,也是大英博物馆第一次为中国在世画家所办的展览。其个展曾在国内10余主要城市及新加坡、美国的四家博物馆、英国、法国、日本等博物馆或画廊举行。他曾获1990年法国文化部最高文艺勋位及1993年巴黎市金勋章,2002年更是荣获极少授予外国人的法兰西学院艺术院的通讯院士称号,2003年12月24日84岁的吴冠中获国家级艺术终身成就奖,即中国文化部颁发的第二届“造型艺术成就奖“。吴文俊、吴冠中和他们那些40年代末留法的老同学们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至今对欧美同学会情有独钟。每年春暖花开之时,在留法分会的后生晚辈们精心安排下,这批一生饱经沧桑依然不改爱国初衷的老留学生都会相依相扶聚首会所北大厅,韶华不再的老学长们却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热情继续书写着代表中国知识精英的芳华绝代的历史。
  
  (四)
  
  新中国成立后,东西方冷战使得整个五十年代阴云密布,文化交流受到阻隔,那些40年代出国在西方学习的爱国学子要冲破重重障碍才能回到祖国,国内学生想到西方学习也是荆棘丛生,举步维艰。这种状况一直延至1964年1月27日中法两国政府宣布正式建交。法国是西方第一个打破坚冰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的大国。建交3个月以后双方互派大使,然后重开两国中断了多年的各种交流活动。在中法两国最初的各种友好交流活动中,派遣留学生最引人注目。在周恩来总理的直接关怀下,1964年新中国首次向法国派出70余位留学人员,1965年又派出第二批,合计200多人。这两批人数多、年纪轻、朝气蓬勃,他们延续了留法前辈们的光荣传统,肩负起在特殊年代的中西方文化交流任务。这些年轻学子由国家高教部派出,由外交部和高教部共同管理,曾经有幸亲身领受过周恩来总理、陈毅副总理的关怀。在国内外政治环境都很严峻的情况下,在国外努力学习法国先进文化,实地观察认识资本主义社会,与当地人民交朋友,寻访当年老一代革命家留在法国的工作和战斗足迹,在异国他乡接受革命传统教育。据他们中很多人回忆,1966年夏天在参观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留法勤工俭学时活动过的地方时,意外地得悉20年代周恩来、陈毅、李富春等曾经常在一家咖啡馆聚会还在店前留过影,感到非常亲切。那张珍贵的照片由咖啡馆主人代代相传,凝聚了普通法国人对中国人民的深情厚谊。照片经过翻拍送给了来寻访前辈旧踪的留学接班人,弥足珍贵。于是,新一代学子就在同一个咖啡店前,效法留学老前辈们列队英姿也在此留下他们同样年轻的身影。两张相距近半个世纪的照片传为历史佳话。64、65年的留法学生尽管受到时代特定的局限,但是他们能以清醒的头脑从卢浮宫、枫丹白露等人类共同的文化宝库中吸取精神营养;在瞻仰1871年巴黎公社最后一批战士殉难的拉雪兹神父墓内公社社员墙时学习法国人民的革命精神。他们成为了1949年以后成长起来的直接接受和传播法兰西文化的先行者,也是在冷战时期中国打破西方封锁的文化外交的尖兵。虽然由于特殊原因,这两批留学生在1967年就提前结束他们的留学生活,但是,他们在中国进入联合国之后、在此后中西方文化交流加强后,大多数人成为外交、外贸、新闻媒体、教学科研等部门的中坚骨干力量,成为继40年代留法学子后又一批中法之间起到承上启下作用的重要的文化使者群体。今天在纪念中法建交40周年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追忆这批建交之初留学先锋们的青年时代和他们的历史作用,敬意油然而生。
  


  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在经历风风雨雨后,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曙光。在迫切需要加快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同志发出扩大派遣留学人员的提倡,中国留学史话又掀开新的一页。为实施科教兴国战略、推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一批又一批留学、进修人员走出国门。法兰西自是中国学子再次聚集之地。许多优秀的人才再次由此脱颖而出,归国后成为各条战线的有用之材。例如,留法分会现任会长王震西院士,执行会长、著名舞蹈家白淑湘学长,名誉会长之一、科技部副部长马颂德学长等等。在新时期还出现新型企业家、具有创新精神的实际工作者。较之过去,新一代归国留学人员在更为广阔的活动天地施展自己的才华。留法分会在新形势下,坚持团结广大归国同学,不讲地位、不论名分,相互尊重、相互学习、促进相互了解与交流;同时发挥留学人员的优势,扩大和推动中法文化交流、增进中法友谊。为此,留法分会以活跃的姿势出现在欧美同学会内。除了一些专业学术报告会以外,分会每年有两大项活动充分展示中法文化桥梁的作用:一是每年法国国庆节,分会必定举办庆祝联谊活动,这在其他兄弟分会活动中都不多见,也受到法国使馆的高度评价,几乎历任大使都会亲临会场;二是每年春节联欢会,分会成员和在京法国友人都会踊跃参加。留法分会的活动往往较之其他分会更显出温馨、浪漫、活泼、友善的特色。很显然,那法兰西文化的浓墨重彩已经被那些一代又一代曾负笈远行的归国留法学人融进欧美同学会中式典雅的庭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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