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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网络空间因其特殊的传播形态和技术优势而被众多学者认为是构建公共领域的理想平台。本文以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为理论基础，从分析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事件在天涯社区的传播过程入手，试图对该话题的论坛舆论走向及网民意见表达做深入探究，以此探讨网络虚拟社区构建公共领域的可能性。本文指出虽然网络虚拟社区已具备某些公共领域的特征，但距真正成为哈氏笔下理想的“公共领域”还有很大差距。
关键词：莫言 天涯社区 公共领域
2012年10月11日北京时间19：00，作家莫言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成为史上第一位获此殊荣的中国籍作家。在这场世界文学的顶级角逐中，莫言凭借其“融合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的魔幻作品”击败了“离诺贝尔文学奖最近的人”村上春树。而在此之前，尽管莫言早已是中国当代最有世界性知名度的作家之一，但其作品似乎还远未热到畅销的程度。因此，人们不禁要问，莫言到底凭什么获此荣誉？一时间，莫言获奖“黑幕”满天飞，更有甚者直言其获奖与文学无关，与政治有关。
网络，作为信息时代第四媒体，其相对自由的言论空间早已不言而喻，也因其优于传统媒体的交互性、公开性、民主性，而被认为给公共领域的形成提供了新的土壤。在莫言获奖之后，网络媒体同样凭借特殊的传播形态和技术优势成为了各种言论风起云涌的主力战场。本文试图研究莫言获奖事件在网络虚拟社区中的传播过程，通过内容分析，探讨网络社区构建公共领域的可能性。
一、理论基础
德国学者哈贝马斯认为，公共领域也叫公共性，它是指“我们的社会生活的一个领域，在这个领域中，像公共意见这样的事物能够形成。”哈氏从历史的视角，对公共领域的形成和发展做了梳理，综合其对公共领域理论的研究和论述，公共领域的内涵大致为：公共领域在市民社会与国家分离的基础上，原则上向所有公民开放，是介于私人领域与公共权威之间的中间地带。在这个领域内，作为私人的个体以独立的身份进行自由表达，本着理性的原则就公共事物进行批判、达成共识，以与公共权力相抗衡的民意来监督和影响公共权力机关。
由此可知，公共领域实质上是一个国家或社会的民主力量的彰显形式。在从哈氏对其的论述中，我们可以概括出公共领域的形成需要满足以下几个条件，即开放性、独立性、多样性、理性批判和达成共识，其也因此具有强烈的乌托邦色彩。而互联网的发展无疑为这一概念注入了新鲜的活力，网络虚拟社区的高度参与性、平等性与自由性，使其成为现有技术和社会条件下最有可能接近公共领域这一乌托邦概念的方式之一，也是最有可能成为“提供开放的公共论坛，尊重弱势社群的发言空间，呈现多元化的报道，以彰显公共领域的精义及多元社会的理念”的理想媒介之一。
二、研究方法
本文选取国内主流论坛天涯社区作为研究对象，选取天涯社区自莫言获奖当日，即2012年10月11日，至10月18日的帖子作为研究样本。因天涯社区拥有众多子论坛，有可能出现同一帖子在不同子论坛重复出现的情况，为使统计结果更加精确，避免无效的重复统计，本文只选取天涯社区中人气最高的综合性子论坛“天涯杂谈”这一个栏目内的帖子进行内容分析，样本选取时间截止于2012年11月11日22时。
三、案例分析
为了提高文本研究的信度和效度，本文将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来对样本帖子展开研究，即从每日发帖量及议题选择上来对论坛舆论走向进行描述性探究，以及从主跟帖情感态度及表达方式上对网民意见表达做深入探究，以期从多个角度分析莫言获奖事件在网络虚拟社区中的传播路径及特点，对网络社区构建公共领域的可能性做全景式解读。
（一）论坛舆论走向分析
在论坛中，我们把新建话题、直接表达观点的帖子称为主帖；将跟在主帖之后、对该话题做出回应、发表看法的帖子称为跟帖。通过主帖量的统计，可以看出该事件在论坛中的舆论形成与衰落；通过热帖的议题分析，可以看出网民每日的关注焦点及其变化。为了进一步理清其与传统媒体报道走势的区别与联系，本文同时选取《南方都市报》从10月12日至10月18日对莫言获奖事件的报道做对比分析，相信能更加清晰地看到该事件在网络中的传播特点。（见表1）
对“天涯杂谈”每日发贴量的数据统计发现，有关“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帖子在莫言获奖当天就开始显现，12日就到达最高峰值点，13日以后开始走低，17日以后关注量明显减少。据此舆论走势，莫言获奖事件在天涯社区中的舆论走势分为以下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舆论酝酿期（10月11日当晚）
某网友于10月11日20：42在论坛内发出了一条名为《不管怎样，恭喜莫言》的帖子，为莫言获奖打响头炮。在此后的3个多小时里，关于莫言获奖的帖子急剧升温，达到每4.5分钟，就有一条新帖发起。
这一阶段点击量最高的帖子为“转帖：莫言的《蛙》的读后感，大家都应该去看看，特别是那些计生干部们”，其点击量达4191次，这也是当日点击量前三名和回复量前三名的帖子中唯一一篇转帖，说明此阶段的帖子以网友原创观点为主。
第二阶段：舆论高涨期（10月12日——10月13日）
从整个舆论的议题流变来看，12日舆论达到最高峰值点，不仅发帖量在当日达到最高值189条，相关主帖的点击量和回复量也在整个事件传播中达到最高峰。
与此同时，传统纸媒也在这一阶段对该事件进行了集中报道。从选取的《南方都市报》样本中可以看出，该阶段《南都》关于莫言的报道共有16条，其中包括连续两天的封面头条、5个整版报道、3篇评论文章，可以说在12、1 3日两天，在传统媒体为我们构建的拟态社会中，莫言成了绝对的中心。
第三阶段：舆论衰退期（10月14日——10月18日）
14日以后，天涯社区对莫言获奖的关注度明显下滑，相关帖子从上百篇滑落到14日的69篇，到18日，关于莫言获奖的新帖子只有26篇，并且点击量也一路减少。从议题选择上看，关注焦点再次由宽变窄，热门帖子几乎都离不开三个话题，即央视提问莫言“你幸福吗”、陈光标微博赠房莫言、高密斥巨资弘扬高粱文化。可以看出，该阶段的议题关注范围虽然缩小，但关注重点已从莫言获奖意义本身游移开，转移到了与莫言个人关联度更低、而与社会敏感话题关联度更高的层面上，如幸福感、买房难、过度消费文化等问题。在这三个关注热点中，第一、三条都来自传统媒体的报道，第二条来自新浪微博，可见在网络论坛的议题选择中，来自传统媒体的信息仍然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与网络舆论传播走势趋同。传统媒体的相关报道也在14日之后骤减，从该日起至17日，《南都》关于莫言的报道共计6篇，其中包括2篇评论和1篇“一句话新闻”；而在18日，《南都》的相关报道已经为零。在议题选择上，这一阶段《南都》的新闻报道集中在莫言作品入选高中教科书这一关注点上，评论文章主要围绕社会对莫言获奖一事是否消费过热的争论上，避开了遭网友高调调侃的“莫言幸福”等新闻。
（二）网民意见表达分析
1 情感态度分析
对网民所发帖的情感态度分析，可以看出网民在此事件上的普遍态度，也可以作为网络论坛中是否形成普遍共识的一个参数。10月11日至10月18日期间，“天涯杂谈”上关于莫言获奖的主帖共有555条，本文将选取每日点击量和回复量分别排在前三位的主帖作为进一步研究样本，两者均进入前三的帖子则只作一条样本统计，因此共得到主帖样本31条。
本文将主帖的情感态度分为四类，在“天涯杂谈”中，对莫言获奖持否定或质疑态度的帖子占了最大比重，即否定帖占36%，其中既包括对莫言本人或作品的质疑，也包括对莫言走红之后，社会过度消费文学现象的批判；肯定帖只占19%，中立帖则占13%；此外，有32.3%的消息属于“其他”类别，这类帖子主要集中在该事件的舆论衰退期，网友把目光转向了央视“幸福感”调查和对陈光标赠房“作秀”的讽刺上，关注焦点发生了转移。相比之下，“肯定帖”和“中立帖”所占的比例较少，说明以目标主体为核心的认同性舆论空间较小。总体来说，关于莫言获奖事件的网络舆论并未达成一定共识。
2 表达方式分析
网路空间的言论常常给我们非理性的印象，正如不少学者所言，“随着网络评论的日益丰富，这种自由的交互性评论变得更加复杂，对自娱、宣泄的目的性认同，使网络评论中情绪化、随意化、非理性化的现象愈加突出，从而导致网民评论的非理性。”那么，在莫言获奖事件中，网民的表达方式究竟是怎样的呢？为此，本文从相关热帖的跟帖评论入手，做了进一步的分类统计。
在所有主帖样本中，本文选取总回复量排在前三位的帖子，按照每页选取前10条跟帖，顺次跟进5页的方法，从每条主帖得到50条跟帖，共计得到150条跟帖样本。（见表2）
如表2所示，本文将统计结果分为三类，“理性表达”指明确阐述自身观点、参与有效讨论的跟帖；“情感宣泄”主要代表未阐述具体观点，纯粹表达个人情绪的帖子；其余与主帖话题无关的回复则被归为“其他”。
结果表明，“情感宣泄”类消息在跟帖中略占上风，达到46%，其中主要是带有攻击性、讽刺或辱骂色彩的非理性消息，这凸显了该事件在网络舆论中的争议性。跟帖的表达方式与主帖的话题内容息息相关，在“绝对：中国莫言幸福，诚征下联（转载）”这类限定讨论框架、甚至明确指出所期待的跟帖内容的帖子中，网友大都朝着发帖人引导的方向参与讨论，“理性表达”类回复超过半数；而在“草根今日谈第146期：莫言获奖，高密疯了”一帖中，由于话题本身对高密斥巨资弘扬高粱文化的消息持质疑态度，且花大量篇幅进行理性剖析，因此，极易引起网友对该事件作出个人判断，从而产生情绪表达，使得该帖中“情绪宣泄”、“其他”类非理性消息达到72%。由此可以看出，尽管总体而言网络论坛中非理性的情绪宣泄现象占到上风，但评论者具体采取何种表达方式取决于不同议题对其的刺激，不能简单地一概而论。
四、研究结果
如前文所述，在从哈贝马斯对公共领域的相关论述中，我们可以概括出公共领域的形成需要满足开放性、独立性、多样性、理性批判和达成共识几个条件。结合本文的内容分析可以发现，网络虚拟社区已满足其中部分条件，具备某些公共领域的特征。
第一，网络虚拟社区具有开放性特点。网络空间的低准入准则成全了其高度的参与性与自由性，任何能够上网的普通民众都能够平等、公开地进入论坛，参与话题讨论，年龄、性别、种族、社会地位等分类标签不复存在。在天涯社区中，讨论莫言获奖事件的网友同样来自各个地域、阶层，网络的开放性在这里得到充分体现。
第二，网络虚拟社区具有一定的独立性和多样性。哈贝马斯认为，公共领域概念的内核是公民精神的独立性，是独立、自由的意见表达。在网络社区中，网友的关注焦点不再被传统媒体牵着鼻子走，其讨论议题有着极高的自主性。原则上，网友可以“作为私人的个体以独立的身份”发起任何话题，吸引围观讨论。从前文的论坛舆论走势分析也可以看出，论坛中的讨论议题随着舆论的推进有着非常明显的变化特点，网友的聚焦点从莫言及其作品本身发散到与其相关的中国教育、世界文学、政治意义，再到国人幸福感、当今买房难等社会话题，展现出去中心化的特点，其多样性不言而喻。而在同阶段的传统纸媒报道中，新闻始终围绕莫言获奖意义及其作品本身，很难像网络论坛一样拓展讨论。网络时代中，传受一体的网络公民与传统媒体之间的话语权博弈已经愈演愈烈。
但同时我们也应当看到，网络虚拟社区在理性批判和达成共识两方面，还有一定差距。在哈贝马斯看来，“只有在从事理性讨论的公众存在的条件下”，公共舆论才得以形成。从前文分析可以看到，总体而言网络论坛中的理性表达还很有限，网络空间充斥着大量的情绪化表达和无用的冗杂信息，而“如果没有具有批判意识的公众的相互交流，即便舆论有公共潜力，也不会发展成一种公众舆论。”
哈氏“公共领域”中的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共识性，而由于论坛中探讨议题十分多元化，观点派别纷杂呈现，网民在对事件辩论的过程中几乎不可能达成整个论坛的一致意见。从网友对莫言获奖事件的讨论中也可以看到，肯定帖、否定帖、中立帖及其他类消息均未形成压倒性优势，论坛内认同性舆论空间较小。
五、网络社区离构建公共领域距离尚远
虽然网络虚拟社区已具备某些公共舆论空间的特征，但距真正成为哈氏笔下理想的“公共领域”还有很大差距。
首先，理性批判精神的缺失是网络虚拟社区的致命伤。在网络论坛中，信息的异步性、匿名性带来的虚拟身份都使得网民在进入网络世界后对现实世界中亲身传播的道德伦理维度进行了消解。虚拟的言论空间为自由发声创造一个更为宽松的环境的同时，也消解了在现实生活中一言一行所伴随的责任，使许多偏激、夸张、不负责任的言论在网络上蔓延。由此可以看到，在虚拟信息的交往过程中，网友失去了现实社会的“自省性”，而这恰恰是构建公共领域的重要元素之一。正如卡茨所言，许多网络的公共论坛上充斥着的是虚假、无聊，甚至是侮辱与人身攻击等信息，这些信息形成根深蒂固的沉淀在网络文化中的所谓的“火焰战”，所有这些都阻碍了理性对话的展开。
其次，碎片化信息使得公共意识难以形成。固然，网络论坛从操作层面而言，完全可以对某个话题进行大篇幅的深入探究，但在快餐文化大行其道的今天，虚拟的信息交往空间只会加速对时间、空间的切割，使得网络论坛成为一个“散漫性社区”，大量碎片化、娱乐化的信息吸引着人们的眼球快速转动。在这样的碎片式交流环境中，“‘虚拟信息交往’构建的是个人化、风格化的‘信息乌托邦’，而不是一个公众导向的‘公共领域’”。
最后，网络虚拟社区距“市民社会与国家分离的基础”还十分遥远。哈氏所谓的公共领域，是介于国家与社会（即国家所不能触及的私人或民间活动范围）之间、公民参与公共事务的地方，它凸显了公民在政治过程中的互动。然而现实却是任何一个信息交流场都难以从国家的政治管控和经济利益的诱惑下绝对脱离出来，始终有只无形的手或多或少地在统摄着它。现阶段，网络论坛期希产生有益的公共议题来对社会产生影响，还必须依靠传统媒体及其他社会力量的支持。不得不说，网络空间仍未能趋近哈贝马斯对公共领域的理想设定，还不能够成为真正对公共议题进行理性批判、达成共识，进而影响政策的公共领域。
关键词：莫言 天涯社区 公共领域
2012年10月11日北京时间19：00，作家莫言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成为史上第一位获此殊荣的中国籍作家。在这场世界文学的顶级角逐中，莫言凭借其“融合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的魔幻作品”击败了“离诺贝尔文学奖最近的人”村上春树。而在此之前，尽管莫言早已是中国当代最有世界性知名度的作家之一，但其作品似乎还远未热到畅销的程度。因此，人们不禁要问，莫言到底凭什么获此荣誉？一时间，莫言获奖“黑幕”满天飞，更有甚者直言其获奖与文学无关，与政治有关。
网络，作为信息时代第四媒体，其相对自由的言论空间早已不言而喻，也因其优于传统媒体的交互性、公开性、民主性，而被认为给公共领域的形成提供了新的土壤。在莫言获奖之后，网络媒体同样凭借特殊的传播形态和技术优势成为了各种言论风起云涌的主力战场。本文试图研究莫言获奖事件在网络虚拟社区中的传播过程，通过内容分析，探讨网络社区构建公共领域的可能性。
一、理论基础
德国学者哈贝马斯认为，公共领域也叫公共性，它是指“我们的社会生活的一个领域，在这个领域中，像公共意见这样的事物能够形成。”哈氏从历史的视角，对公共领域的形成和发展做了梳理，综合其对公共领域理论的研究和论述，公共领域的内涵大致为：公共领域在市民社会与国家分离的基础上，原则上向所有公民开放，是介于私人领域与公共权威之间的中间地带。在这个领域内，作为私人的个体以独立的身份进行自由表达，本着理性的原则就公共事物进行批判、达成共识，以与公共权力相抗衡的民意来监督和影响公共权力机关。
由此可知，公共领域实质上是一个国家或社会的民主力量的彰显形式。在从哈氏对其的论述中，我们可以概括出公共领域的形成需要满足以下几个条件，即开放性、独立性、多样性、理性批判和达成共识，其也因此具有强烈的乌托邦色彩。而互联网的发展无疑为这一概念注入了新鲜的活力，网络虚拟社区的高度参与性、平等性与自由性，使其成为现有技术和社会条件下最有可能接近公共领域这一乌托邦概念的方式之一，也是最有可能成为“提供开放的公共论坛，尊重弱势社群的发言空间，呈现多元化的报道，以彰显公共领域的精义及多元社会的理念”的理想媒介之一。
二、研究方法
本文选取国内主流论坛天涯社区作为研究对象，选取天涯社区自莫言获奖当日，即2012年10月11日，至10月18日的帖子作为研究样本。因天涯社区拥有众多子论坛，有可能出现同一帖子在不同子论坛重复出现的情况，为使统计结果更加精确，避免无效的重复统计，本文只选取天涯社区中人气最高的综合性子论坛“天涯杂谈”这一个栏目内的帖子进行内容分析，样本选取时间截止于2012年11月11日22时。
三、案例分析
为了提高文本研究的信度和效度，本文将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来对样本帖子展开研究，即从每日发帖量及议题选择上来对论坛舆论走向进行描述性探究，以及从主跟帖情感态度及表达方式上对网民意见表达做深入探究，以期从多个角度分析莫言获奖事件在网络虚拟社区中的传播路径及特点，对网络社区构建公共领域的可能性做全景式解读。
（一）论坛舆论走向分析
在论坛中，我们把新建话题、直接表达观点的帖子称为主帖；将跟在主帖之后、对该话题做出回应、发表看法的帖子称为跟帖。通过主帖量的统计，可以看出该事件在论坛中的舆论形成与衰落；通过热帖的议题分析，可以看出网民每日的关注焦点及其变化。为了进一步理清其与传统媒体报道走势的区别与联系，本文同时选取《南方都市报》从10月12日至10月18日对莫言获奖事件的报道做对比分析，相信能更加清晰地看到该事件在网络中的传播特点。（见表1）
对“天涯杂谈”每日发贴量的数据统计发现，有关“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帖子在莫言获奖当天就开始显现，12日就到达最高峰值点，13日以后开始走低，17日以后关注量明显减少。据此舆论走势，莫言获奖事件在天涯社区中的舆论走势分为以下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舆论酝酿期（10月11日当晚）
某网友于10月11日20：42在论坛内发出了一条名为《不管怎样，恭喜莫言》的帖子，为莫言获奖打响头炮。在此后的3个多小时里，关于莫言获奖的帖子急剧升温，达到每4.5分钟，就有一条新帖发起。
这一阶段点击量最高的帖子为“转帖：莫言的《蛙》的读后感，大家都应该去看看，特别是那些计生干部们”，其点击量达4191次，这也是当日点击量前三名和回复量前三名的帖子中唯一一篇转帖，说明此阶段的帖子以网友原创观点为主。
第二阶段：舆论高涨期（10月12日——10月13日）
从整个舆论的议题流变来看，12日舆论达到最高峰值点，不仅发帖量在当日达到最高值189条，相关主帖的点击量和回复量也在整个事件传播中达到最高峰。
与此同时，传统纸媒也在这一阶段对该事件进行了集中报道。从选取的《南方都市报》样本中可以看出，该阶段《南都》关于莫言的报道共有16条，其中包括连续两天的封面头条、5个整版报道、3篇评论文章，可以说在12、1 3日两天，在传统媒体为我们构建的拟态社会中，莫言成了绝对的中心。
第三阶段：舆论衰退期（10月14日——10月18日）
14日以后，天涯社区对莫言获奖的关注度明显下滑，相关帖子从上百篇滑落到14日的69篇，到18日，关于莫言获奖的新帖子只有26篇，并且点击量也一路减少。从议题选择上看，关注焦点再次由宽变窄，热门帖子几乎都离不开三个话题，即央视提问莫言“你幸福吗”、陈光标微博赠房莫言、高密斥巨资弘扬高粱文化。可以看出，该阶段的议题关注范围虽然缩小，但关注重点已从莫言获奖意义本身游移开，转移到了与莫言个人关联度更低、而与社会敏感话题关联度更高的层面上，如幸福感、买房难、过度消费文化等问题。在这三个关注热点中，第一、三条都来自传统媒体的报道，第二条来自新浪微博，可见在网络论坛的议题选择中，来自传统媒体的信息仍然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与网络舆论传播走势趋同。传统媒体的相关报道也在14日之后骤减，从该日起至17日，《南都》关于莫言的报道共计6篇，其中包括2篇评论和1篇“一句话新闻”；而在18日，《南都》的相关报道已经为零。在议题选择上，这一阶段《南都》的新闻报道集中在莫言作品入选高中教科书这一关注点上，评论文章主要围绕社会对莫言获奖一事是否消费过热的争论上，避开了遭网友高调调侃的“莫言幸福”等新闻。
（二）网民意见表达分析
1 情感态度分析
对网民所发帖的情感态度分析，可以看出网民在此事件上的普遍态度，也可以作为网络论坛中是否形成普遍共识的一个参数。10月11日至10月18日期间，“天涯杂谈”上关于莫言获奖的主帖共有555条，本文将选取每日点击量和回复量分别排在前三位的主帖作为进一步研究样本，两者均进入前三的帖子则只作一条样本统计，因此共得到主帖样本31条。
本文将主帖的情感态度分为四类，在“天涯杂谈”中，对莫言获奖持否定或质疑态度的帖子占了最大比重，即否定帖占36%，其中既包括对莫言本人或作品的质疑，也包括对莫言走红之后，社会过度消费文学现象的批判；肯定帖只占19%，中立帖则占13%；此外，有32.3%的消息属于“其他”类别，这类帖子主要集中在该事件的舆论衰退期，网友把目光转向了央视“幸福感”调查和对陈光标赠房“作秀”的讽刺上，关注焦点发生了转移。相比之下，“肯定帖”和“中立帖”所占的比例较少，说明以目标主体为核心的认同性舆论空间较小。总体来说，关于莫言获奖事件的网络舆论并未达成一定共识。
2 表达方式分析
网路空间的言论常常给我们非理性的印象，正如不少学者所言，“随着网络评论的日益丰富，这种自由的交互性评论变得更加复杂，对自娱、宣泄的目的性认同，使网络评论中情绪化、随意化、非理性化的现象愈加突出，从而导致网民评论的非理性。”那么，在莫言获奖事件中，网民的表达方式究竟是怎样的呢？为此，本文从相关热帖的跟帖评论入手，做了进一步的分类统计。
在所有主帖样本中，本文选取总回复量排在前三位的帖子，按照每页选取前10条跟帖，顺次跟进5页的方法，从每条主帖得到50条跟帖，共计得到150条跟帖样本。（见表2）
如表2所示，本文将统计结果分为三类，“理性表达”指明确阐述自身观点、参与有效讨论的跟帖；“情感宣泄”主要代表未阐述具体观点，纯粹表达个人情绪的帖子；其余与主帖话题无关的回复则被归为“其他”。
结果表明，“情感宣泄”类消息在跟帖中略占上风，达到46%，其中主要是带有攻击性、讽刺或辱骂色彩的非理性消息，这凸显了该事件在网络舆论中的争议性。跟帖的表达方式与主帖的话题内容息息相关，在“绝对：中国莫言幸福，诚征下联（转载）”这类限定讨论框架、甚至明确指出所期待的跟帖内容的帖子中，网友大都朝着发帖人引导的方向参与讨论，“理性表达”类回复超过半数；而在“草根今日谈第146期：莫言获奖，高密疯了”一帖中，由于话题本身对高密斥巨资弘扬高粱文化的消息持质疑态度，且花大量篇幅进行理性剖析，因此，极易引起网友对该事件作出个人判断，从而产生情绪表达，使得该帖中“情绪宣泄”、“其他”类非理性消息达到72%。由此可以看出，尽管总体而言网络论坛中非理性的情绪宣泄现象占到上风，但评论者具体采取何种表达方式取决于不同议题对其的刺激，不能简单地一概而论。
四、研究结果
如前文所述，在从哈贝马斯对公共领域的相关论述中，我们可以概括出公共领域的形成需要满足开放性、独立性、多样性、理性批判和达成共识几个条件。结合本文的内容分析可以发现，网络虚拟社区已满足其中部分条件，具备某些公共领域的特征。
第一，网络虚拟社区具有开放性特点。网络空间的低准入准则成全了其高度的参与性与自由性，任何能够上网的普通民众都能够平等、公开地进入论坛，参与话题讨论，年龄、性别、种族、社会地位等分类标签不复存在。在天涯社区中，讨论莫言获奖事件的网友同样来自各个地域、阶层，网络的开放性在这里得到充分体现。
第二，网络虚拟社区具有一定的独立性和多样性。哈贝马斯认为，公共领域概念的内核是公民精神的独立性，是独立、自由的意见表达。在网络社区中，网友的关注焦点不再被传统媒体牵着鼻子走，其讨论议题有着极高的自主性。原则上，网友可以“作为私人的个体以独立的身份”发起任何话题，吸引围观讨论。从前文的论坛舆论走势分析也可以看出，论坛中的讨论议题随着舆论的推进有着非常明显的变化特点，网友的聚焦点从莫言及其作品本身发散到与其相关的中国教育、世界文学、政治意义，再到国人幸福感、当今买房难等社会话题，展现出去中心化的特点，其多样性不言而喻。而在同阶段的传统纸媒报道中，新闻始终围绕莫言获奖意义及其作品本身，很难像网络论坛一样拓展讨论。网络时代中，传受一体的网络公民与传统媒体之间的话语权博弈已经愈演愈烈。
但同时我们也应当看到，网络虚拟社区在理性批判和达成共识两方面，还有一定差距。在哈贝马斯看来，“只有在从事理性讨论的公众存在的条件下”，公共舆论才得以形成。从前文分析可以看到，总体而言网络论坛中的理性表达还很有限，网络空间充斥着大量的情绪化表达和无用的冗杂信息，而“如果没有具有批判意识的公众的相互交流，即便舆论有公共潜力，也不会发展成一种公众舆论。”
哈氏“公共领域”中的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共识性，而由于论坛中探讨议题十分多元化，观点派别纷杂呈现，网民在对事件辩论的过程中几乎不可能达成整个论坛的一致意见。从网友对莫言获奖事件的讨论中也可以看到，肯定帖、否定帖、中立帖及其他类消息均未形成压倒性优势，论坛内认同性舆论空间较小。
五、网络社区离构建公共领域距离尚远
虽然网络虚拟社区已具备某些公共舆论空间的特征，但距真正成为哈氏笔下理想的“公共领域”还有很大差距。
首先，理性批判精神的缺失是网络虚拟社区的致命伤。在网络论坛中，信息的异步性、匿名性带来的虚拟身份都使得网民在进入网络世界后对现实世界中亲身传播的道德伦理维度进行了消解。虚拟的言论空间为自由发声创造一个更为宽松的环境的同时，也消解了在现实生活中一言一行所伴随的责任，使许多偏激、夸张、不负责任的言论在网络上蔓延。由此可以看到，在虚拟信息的交往过程中，网友失去了现实社会的“自省性”，而这恰恰是构建公共领域的重要元素之一。正如卡茨所言，许多网络的公共论坛上充斥着的是虚假、无聊，甚至是侮辱与人身攻击等信息，这些信息形成根深蒂固的沉淀在网络文化中的所谓的“火焰战”，所有这些都阻碍了理性对话的展开。
其次，碎片化信息使得公共意识难以形成。固然，网络论坛从操作层面而言，完全可以对某个话题进行大篇幅的深入探究，但在快餐文化大行其道的今天，虚拟的信息交往空间只会加速对时间、空间的切割，使得网络论坛成为一个“散漫性社区”，大量碎片化、娱乐化的信息吸引着人们的眼球快速转动。在这样的碎片式交流环境中，“‘虚拟信息交往’构建的是个人化、风格化的‘信息乌托邦’，而不是一个公众导向的‘公共领域’”。
最后，网络虚拟社区距“市民社会与国家分离的基础”还十分遥远。哈氏所谓的公共领域，是介于国家与社会（即国家所不能触及的私人或民间活动范围）之间、公民参与公共事务的地方，它凸显了公民在政治过程中的互动。然而现实却是任何一个信息交流场都难以从国家的政治管控和经济利益的诱惑下绝对脱离出来，始终有只无形的手或多或少地在统摄着它。现阶段，网络论坛期希产生有益的公共议题来对社会产生影响，还必须依靠传统媒体及其他社会力量的支持。不得不说，网络空间仍未能趋近哈贝马斯对公共领域的理想设定，还不能够成为真正对公共议题进行理性批判、达成共识，进而影响政策的公共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