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败泛滥让埃及新强人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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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及在2011年推翻穆巴拉克的“革命”后,不仅权贵腐败未曾收敛,整个社会的腐败也泛滥成灾。对此,在两年前借大选合法化的新强人塞西也非常尴尬。
  祸不单行,距离俄罗斯客机于埃及西奈半岛上空被炸毁一事不到7个月,2016年5月19日,从巴黎飞往开罗的埃航MS804客机在发出烟雾警报后坠毁在地中海。加上今年3月埃及客机被劫停在塞浦路斯的闹剧,接二连三的航空意外让埃及旅游业雪上加霜。据IMF预计,今年埃及的经济增速将下降到3.3%。
  除了政治不稳定和航空意外,腐败也在蚕食埃及的经济增长。5月4日,已被判刑3年的腐败分子穆巴拉克,透过开罗马阿迪军事医院房间窗口向集会庆祝自己88岁生日的支持者致意。这样的造势与互动已非第一次,显示在“脱下军装”的塞西政府领导下,穆巴拉克这位前独裁者得以苟延残喘。
  在借2013年7月政变和2014年5月大选上台后,塞西将军试图展现反腐败的决心。但美国传统基金会发布的2015年“经济自由度指数”指出,在“免于腐败”方面,100分的评分标准中,埃及仅得32分,表现为历年最差。可以说,埃及在2011年推翻穆巴拉克的“革命”后,不仅权贵腐败未曾收敛,整个社会的腐败也泛滥成灾,这令新强人塞西也非常尴尬。
  仿佛未发生“革命”
  被告站在铁笼里的“奇观”,不久前再现埃及。4月11日,农业部原部长萨拉赫·希拉勒及其办公室原主任默罕默德·赛义德各自站在铁笼里,听取开罗刑事法院对两人各判刑10年的裁决。
  希拉勒腐案是去年曝光的。当年9月,希拉勒被捕,当时他出任农业部长才半年。媒体当时报道称,希拉勒涉案金额巨大,案件还可能牵涉更多内阁成员。几天后,总理易卜拉欣·马赫莱卜向塞西递交辞呈,宣布内阁集体辞职。
  这次内阁总辞,乃“根据总统的命令”。塞西之所以“壮士断腕”,是由于内阁成员接二连三涉贪腐,民众已强烈不满。塞西知道,2011年民众大规模示威游行,最终“革命”,就是因为对政府官员的严重腐败忍无可忍。
  这个希拉勒确实胆大妄为。他和赛义德以及另外多名官员经由一名居中牵线的人,向商人贾米勒“索取和收受”贿赂,作为回报,把后者非法获得的一宗大约2559英亩的国有地块合法化。总检察长阿里·奥姆兰在一份声明中说,希拉勒等人收受的贿赂包括一幢价值约100万美元的别墅、约2.8万美元的服装、约1750美元的美食以及运动俱乐部会员卡等。
  然而,就在被捕前一天,希拉勒还信誓旦旦地告诉媒体“农业部没有腐败内幕”。埃及检方则禁止媒体作进一步报道。
  其实早在“革命”前,埃及农业部就发生过严重腐败。曾先后担任过部长办公室主任、农业部次长和农业发展银行行长的尤素福·阿卜杜·拉赫曼,与狐朋狗友沆瀣一气,牢牢把持了农业部的大权,并借国家大力推行私有化之机,强迫许多大公司掏钱购买成千上万公顷辽阔的荒地开垦,之后再以极低廉的价格收购,从中捞取巨额好处。
  农业部的腐败只是政府腐败的缩影。2014年,物资供应部长穆罕默德·艾布·沙迪被控在进口小麦的过程中贪污而落马。2015年,高等教育部长赛义德·阿卜杜勒-哈利克因给予政府高官子女特殊入学待遇,而引出社交媒体上“我相信玛丽亚姆·马拉克”的反腐风潮。
  19岁的马拉克,一直是平均成绩97分的学霸,2015年却不可思议地拿到零分。她认为很可能是为某名高官的“学渣”儿女掉包考试答卷所致,便向市教育局投诉,市教育部门驳回了她的诉请。马拉克转而寻求检察机关帮助,然而对方派来的笔迹鉴定小组却认定答卷笔迹与马拉克相符。她不得不寻求媒体支援。在一档电视节目中,马拉克说,“我知道自己在与腐败作斗争。考试成绩被人动了手脚,令我意识到腐败确实存在”。
穆巴拉克的支持者们聚集在医院外庆祝他88岁的生日。

  媒体,似乎成了“革命”后民众唯一可以指望的反腐败平台。很多时候,只有在媒体上闹大了,腐败分子才会受到及时的惩罚。埃及最高监督机构中央审计局称,埃及平均每1.5分钟便新发生一起腐败案。这么多的腐败案涌现,仿佛是“革命”未曾发生。
  权贵借私有化暴富
  目前埃及上下的严重腐败,都不是“无源之水”。如果说腐败也有“惯性”,那么穆巴拉克时代的腐败,尤其是权贵腐败,可以说是“带了个猛头”。
  政治强人穆巴拉克当权30年,推行威权主义,同时也承接了萨达特时代开启的对私有资本的“开放”政策,在私有化浪潮中推行所谓的“商业侍从主义”。穆巴拉克的儿子在此过程中“长袖善舞”。很长一段时间,智库“埃及经济研究中心”成了权贵敛财的“中间人”。一批商界头面人物“不约而同”地聚拢在“埃及经济研究中心”周围,圈子的中心就是穆巴拉克的小儿子贾迈勒。
  作为私有化改革“最有力的拥护者”,贾迈勒于1996年和哥哥阿拉成立了投资公司,靠买卖国债日进斗金,数年内就积累1亿多美元资产。其间,贾迈勒还与律师塔希尔·赫米联手起草了有关国企私有化的法律法规。总之,“(埃及)经济研究中心有一整套方案,足以让政府(在私有化过程中)随心所欲”。
  那些“侍从”政府、尤其是围绕在穆巴拉克家族边的商人,也赚得盆满钵满。埃及最大的钢铁企业董事长艾哈迈德·艾茨,发迹前只是个乐队鼓手,后来“接管”了父亲的小铁匠铺,自结交贾迈勒后便飞黄腾达,连续兼并多家国有钢铁企业,成为“钢铁大王”。正是经济研究中心帮助艾茨牟取了暴利。
  2004年,在贾迈勒授意下,塔希尔·赫米抛出一条法规,将公司税率剧减至20%,这便让艾茨的钢铁王国发了横财。2005年,赫米参与起草的竞争法,又让艾茨的公司免遭垄断指控。艾茨后来又成为执政党“民族民主党”的高层人士,并掌管议会的预算委员会。   除了艾茨,艾哈姆德·艾尔·马格拉比也是巨大的得益者,埃及最有名的房地产公司便归他及其侄子所有。通过政商勾结,马格拉比拿到廉价土地和税收优惠易如反掌,后来又出任了住房部长。
  对于私有化中的严重腐败,美国驻埃及大使弗兰克·里恰尔多内在2006年发给国内的一封密电中提到,“埃及权贵人物对金钱的兴趣,可能对经济改革(私有化)造成威胁”。
  “革命”后人们发现,当时的私有化改革,国家公共资产出售的价格总和,不及它们实际价值的1/10。由于腐败,自1991年起,埃及被贱卖的资产总值仅为96亿美元,约占GDP的1%,而它们的实际价值约达1040亿美元。
  权贵都在私有化中“闷声发大财”,彼此彼此,政府部门中拉赫曼之流的“国家政治精英”,也通过寻租无所顾忌地大肆敛财。
  2011年穆巴拉克下台后,许多内阁高官都被指控腐败,包括内政部长、财政部长、旅游部长和新闻部长。时任总理艾哈迈德·纳齐夫也被指非法牟利约820万美元,于2015年7月被判处5年徒刑。
  对于穆巴拉克家族,法院指控他们在十多年间挪用超过1400万美元资金,要求退还国库约290万美元,并缴纳约1730万美元罚金。穆巴拉克妻子苏珊为求获释,把名下约400万美元的争议资产上交国库。
  在重审穆巴拉克系列案件后,开罗刑事法院先后于2014年5月和11月判决穆巴拉克及其两子阿拉、贾迈勒挪用公款修缮总统府与官邸一案成立,但穆巴拉克及同僚谋杀示威者一案不成立。前案的被告方和后案的检方,分别提起上诉。今年年初,上诉法院驳回了被告方的上诉,挪用公款罪名最终成立。而由于穆巴拉克的身体状况无法出庭,上诉法院3次推迟对谋杀示威者一案的终审,拟于今年11月重启。
  不管谋杀罪上诉结果怎样,贪腐罪名已成立,穆巴拉克至少要服刑3年。而至今,仍有大批在当初私有化浪潮中暴发的“侍从商人”优哉游哉。例如纳古布·萨维里斯,他是中东通信巨头“环球电信控股公司”的董事长,富得流油,2015年曾宣称要买下地中海的一个岛屿接收叙利亚难民。
  反腐败“不进则退”
  “革命”后腐败“涛声依旧”,甚至由于各种选举、诉讼、立宪与政变掣肘了反腐败机构的正常运作,导致腐败分子额手称庆。
  2013年5月,美国布鲁金斯学会指出,埃及“革命的另一个不良影响”,便是“使得腐败现象在过去两年间不降反增”。尽管在革命前,革命者们想到了6000多条可采取的防止腐败的措施,但腐败案件却由2010年的98起上升到2012年的118起,反映了埃及政府“革命后防止腐败能力的减弱”。
  世界银行发布的2014年“全球管理指数”显示,埃及各方面管理表现均出现下滑,控制腐败方面,百分比排名从2009年的41%下降到32%。
  2015年一国际组织发布的“全球腐败指数”显示,埃及在168个国家和地区中排名依然靠后,属腐败严重的国家。
  塞西及其政府的尴尬还在于,反腐败机构由于大权在握、欠缺监督,也成了腐败高发区。就在农业部长希拉勒腐案曝光前两天,某地方反腐团体主管哈米德·法哈拉尼涉嫌受贿被调查。这个法哈拉尼以起诉“腐败”企业知名,然而却是“吃腐败”的行家里手,被曝收受一名商人37万美元贿赂,以撤销对这名商人在南部明亚省非法买地的起诉。
穆巴拉克透过开罗马阿迪军事医院外的窗户向支持者们挥手致意。

  埃及著名的反腐斗士穆斯塔纳·白克里说,埃及现代的腐败现象最早出现在1970年代初,在国家市场化转轨过程中,很多人的价值观被彻底颠覆了,尤其在这个时期,“中间人”浮出水面,这一特殊阶层的出现为腐败行为打开了方便之门;与此同时,“腐败的公务员阶层”也出现了,他们干扰正常的办事程序,甚至不惜损害权益方的利益。
  白克里强烈质疑反腐败机构的作用,称许多惊天大案都是率先由媒体“捅出来的”,反腐败机构并没有真正“恪尽职守”。他认为,应进一步调整现行的反腐败法律,对腐败分子加大惩处力度;同时,“更应该制订明确的法律,要求政府官员上任前和卸任前,对其财产状况进行申报”。
  前副总理齐亚德·巴哈丁在谈及希拉勒一案时认为,不能仅把腐败问题个人化,如果对于“鼓励”腐败的政策、法律和体系没有真正改变,腐败问题将不可避免地一再发生。他指出,应更新法律法规,抛弃旧的方法和工具,以彻底杜绝在政府招投标、国有土地配置、商贸许可批准等方面的腐败。
  埃及总统塞西誓言反腐,在军方2013年7月解除穆尔西的总统职务以来不长的时间里,已几次更换内阁。他还在大学发表演讲,承诺政府不会允许任何人多拿一分不应得的钱,并称已要求各监督部门提交有关财务诚信和政府高官表现的报告。
  但承诺,并不是一句“不会允许”就能兑现的,必须全方位地推进反腐败,尤其是,塞西能否打破穆巴拉克时代以来根深蒂固的“恩庇者 中间人 侍从者的关系”这一“商业侍从主义”的模式,面临严峻的考验。
  腐败分子穆巴拉克早年也站过铁笼,然而,他现在却透过房间窗口向支持者挥手致意。这是“意味深长”的。对于与穆巴拉克前政权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塞西政府来说,打击腐败分子和重塑清正官风,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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