践行承诺,警察代养囚犯之女情撼高墙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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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汉警察刘继平在侦破10余起色诱抢劫案后,抓捕了女犯罪嫌疑人龚文君。在即将送她进监狱之前,刘继平与她签订了一份特殊的协议,从此,刘继平开始倾情代养罪犯之女。历经4年多的千辛万苦,他用超越血缘关系的亲情和爱,震撼了这个被判处无期徒刑女囚的灵魂,也把这个罪犯的女儿培育成了一名大学生……
  
  带走色诱抢劫的少妇,目光却不肯离开小女孩
  
  今年37岁的刘继平是武汉市公安局水上公安分局王家巷派出所副所长。2002年6月初,刘继平接到报案:5月底以来,汉口滨江公园一带的卡拉OK厅里连续发生抢劫案。当即,刘继平带领几名警察开始了侦查。经过近5天的调查、取证、分析,刘继平作出判断:犯罪嫌疑人是龚文君。
  龚文君由于吸毒,早已倾家荡产。丈夫离开她10多年了,在这漫长的时间里,龚文君和女儿蕊蕊(化名)相依为命,她知道吸毒对她来说意味着万丈深渊,迟早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对女儿来说则意味着即将失去母爱,为了蕊蕊,她想戒掉毒瘾,并尝试地作过一些努力。可因毒瘾深重,她不能自拔,越陷越深。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筹措”毒资,颇有几分风韵的龚文君铤而走险,开始出入卡拉OK厅,利用自己的姿色设置陷阱,乘男人想入非非之际,把事先备好的麻醉药物悄无声息地放在茶水里,之后,在男人处于昏迷状态下抢劫其随身携带的财物。就这样,龚文君频频得手。她既庆幸自己有了毒资,又害怕天网恢恢,落入警察的视线。
  深受毒害的龚文君心里一直有“两怕”,一怕警察找到她,二怕由于自己不慎,使女儿受到影响误入歧路。所以,她从不在蕊蕊面前吸毒。她总是把毒品收藏在蕊蕊难以发现的地方,让毒品远离女儿。
  6月6日,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刘继平和同事对龚文君实行突然抓捕。按说,此案情节严重。抓捕行动应该果断迅速,令犯罪嫌疑人猝不及防。然而,当刘继平和他的同事走进龚文君在汉口宝丰路的家时,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一个看上去年仅十三四的小女孩正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写作业。这一刻,刘继平改变了主意,他不想让这个小女孩看到自己的妈妈被警察押走,不想给这个小女孩的心灵留下太深的创伤。
  刘继平走近蕊蕊,平静地说:“小朋友,你继续做你的作业,我们找你的妈妈有点事,回头我再跟你联系,行吗?”沉默安静的蕊蕊把目光从作业本上移向刘继平,却什么也没说。刘继平心里一紧:在警察即将带走她的妈妈时,这个小女孩无动于衷的外表下,眼神却是复杂的,绝望、恐慌、期待。
  龚文君吸毒,又利用姿色引诱抢劫,作案多次,罪孽累累。到了依法量刑的时候,法院一定会重判。这样一来,尚未成人的蕊蕊谁来监护?他将亲手把一个犯罪嫌疑人送上法庭,龚文君也必将坐进大牢,而这个犯罪嫌疑人的女儿怎么办?于是,刘继平出门后,又退了回来,从衣袋里取出仅有的30元钱递给蕊蕊,叮嘱道:“孩子,叔叔给你30块钱,你先拿着吃饭、上学。过几天,叔叔再来看看你。”走出门,他的目光仍然留在小女孩的身上。
  
  亲手送罪犯进监狱,却用爱和情代养她的女儿
  
  在派出所里,一直惦记蕊蕊的刘继平在与龚文君的交谈中了解到,蕊蕊正在武汉市一所中学读初二,成绩优秀,她的爸爸在她四五岁时离家出走,至今不知去向。龚文君眼看着将庭审而服刑,这样一来,蕊蕊便无依无靠了。
  第二天,为了补证,刘继平前往龚文君家,看到瘦小的蕊蕊正站在一只凳子上晾衣服,一张单人床上堆满了书本、试卷。看着蕊蕊无助的样子,不知不觉间,他流下了眼泪:不能因为她的妈妈犯了罪,就让这个小女孩从此失去爱!想到这,刘继平大胆决定:他要替龚文君抚养女儿!
  在派出所受审时,龚文君毒瘾复发,情绪狂躁,又是哭又是撞墙,同时自知将会受到严惩,前途无望,女儿的生活没了着落,于是不停哭喊着:“我女儿怎么办,我女儿怎么办?”她是一名犯罪嫌疑人,又是一位母亲,她奢求毒品和钱财,但也爱她的孩子。刘继平知道,龚文君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女儿。于是,他把蕊蕊带到了派出所,让重罪在身的妈妈龚文君与想念母亲的女儿蕊蕊见面。
  一见到女儿,烦闷不已的龚文君立即安静下来,继而抱着蕊蕊痛哭起来。她说:“孩子,妈妈就要去服刑了,不能再照顾你了。”接着,开始声嘶力竭地喊天叫地。蕊蕊始终站着没动,不知该说些什么。蕊蕊的“麻木”令精神几近崩溃的龚文君更是捶胸顿足,她哭着问:“孩子,你怎么了?怎么了?”刘继平安慰她说:“蕊蕊没事,你放心吧,以后,会有人来管你女儿的。”龚文君说:“我是个重罪犯,别人躲都来不及,谁会来管我女儿?”刘继平郑重承诺道:“我来照顾蕊蕊!”龚文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刘继平重复了一次,说:“真的,我来替你照顾孩子。”龚文君听得一清二楚,却仍然不肯相信,她大吼着:“你?一个抓捕我的警察照管我的女儿?”刘继平郑重地点了点头,而龚文君却认为,他这样做只是想要她配合公安办案而精心策划的。于是,龚文君挑衅地要求与他签订一份协议。
  虽然龚文君的要求出乎意料,然而,刘继平却毫不迟疑地应承下来:“好,我们现在就签!”他当即起草了一个协议,一式三份。大致内容是:刘继平自愿抚养龚文君之女蕊蕊,直到蕊蕊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具有独立生活能力为止。紧接着,刘继平和龚文君签订了我国公安史上第一份由警犯双方签订的代养协议。
  当刘继平在协议书上签字后,龚文君并没有多少感激,而是急忙地把协议书放进贴身的衣服兜内,问道:“你为什么要代养我女儿?”刘继平诚恳地告诉她,蕊蕊已经失去了父爱,不久又会因她被重判而缺少母爱,而他可以给蕊蕊父爱,又可让龚文君安心服刑改造,实在是两全其美。龚文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说道:不管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她都会带着这份协议,直到死!
  尽管承诺的对象是一个犯罪嫌疑人,但刘继平仍然用行动证明着自己,打动着对方,因为这是一份对生命的承诺,2002年6月11日,经领导同意,刘继平把蕊蕊带回了自己家。这时,他刚离婚不久,儿子由前妻抚养。于是,他带着蕊蕊住进了自己一室一厅的居所里。同时,他也产生了许多顾虑:过两年蕊蕊就长成大姑娘了,怎么住下去?他把蕊蕊的妈妈抓进了大牢,蕊蕊会不会记恨他这个“仇人”,“恩将仇报”呢?刘继平想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爸爸的出走,妈妈的犯罪,对蕊蕊心理的刺激很大,如果没人爱她,引导她,她的情绪会发生偏执,心理会扭曲。刘继平最担忧的,是蕊蕊的身心能否健康成长。
  一天,他和以往没出警的时候一样站在公交车站等候蕊蕊放学。可过了放学时间,仍然不见 她,刘继平焦急起来:孩子会不会出事?从晚上6点到8点30分,他一步没离开车站,不停在人群里寻找蕊蕊。当看到蕊蕊时,他大步地奔过去,一把搂住蕊蕊。蕊蕊告诉他,学校临时加课,她才没能按时与他会合。并像做了错事般向他道歉。刘继平情不自禁地说:“孩子,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蕊蕊关于爸爸的记忆既少又模糊,而此时她却得到了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警察给她的父爱,顿时,她伏在刘继平怀里哭了起来:“我一定好好学习,报答你。”
  2002年9月,龚文君案开始起诉。刘继平决定帮助孩子正视现实。他小心翼翼地问蕊蕊对妈妈这事怎么看,蕊蕊说,她相信法律,也希望妈妈脱胎换骨。刘继平很欣慰:蕊蕊心里是健康的,是有承受力的。
  不久,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抢劫罪判处龚文君无期徒刑,被送进了武汉女子监狱。此后,刘继平并始了与她的书信往来,不时向她通报蕊蕊的近况。刘继平告诉她:由于蕊蕊的学费支付困难,他到校方做工作,校方已全额免去了蕊蕊的学费。而且,蕊蕊心理健康,成绩优异,还当了外语科代表和校学生会干部。龚文君看到刘继平如此守信,对她女儿倾注了全部的爱,感动不已。在回信中,她对刘继平表达了深深的感激:“遇见您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2003年6月,在刘继平的关爱下,蕊蕊以512分的好成绩考进了一所重点高中。由于这所学校与家相隔很远,刘继平担心会过多地消耗蕊蕊的时间和精力,于是,他在学校附近租下一间房,添置了床、餐桌、锅碗等,但他的经济压力也更大了,除以前的开支外,还得每月支付200元的房租费。
  
  送罪犯之女上大学,再次震撼女囚灵魂
  
  历经3年的千辛万苦,刘继平把蕊蕊抚养成了一个阳光女孩。他和一个女犯及这个女犯的女儿之间的故事不胫而走。2005年6月,央视约他做了一期节目。播出之后,感动了众多观众。从北京回到武汉,他接到了歌星孙悦的电话。孙悦向刘继平说出了她主动联系的目的,是想分担一下他的经济负担,邀请蕊蕊到北京上学,以便她向蕊蕊及时提供资助。此时,蕊蕊正在读高三,为了蕊蕊平稳地参加高考,他与孙悦商量决定:等蕊蕊安心高考以后,再作打算。
  在蕊蕊面临人生重大挑战的高考之际,经济紧张的刘继平拿出自己平时攒下的钱,从商场买了奶粉、莲子、蜂蜜、桂圆等营养品,给她补养身体。同时,他也经常主动与蕊蕊沟通,从心理上给她减压。2006年5月,时间逼近高考。为了鼓舞蕊蕊,他每天都要和蕊蕊击掌为她加油。
  5月底的一天,因公受伤的刘继平怕蕊蕊因牵挂他而分心,没有把自己受伤的事告诉她,高考前夜,刘继平很想到蕊蕊的出租房去给她鼓劲,但又怕自己一瘸一拐的样子又会“泄露”伤势。琢磨了半天,他拿起电话,对蕊蕊说:“孩子,明天就高考了,我想征求你的意见,是我送你去高考,还是你一个人去?”蕊蕊哽咽了一下,说:“我自己去,您不是一向教导我要坦然面对一切吗?”蕊蕊的成熟,使刘继平感到特别骄傲与欣慰。虽说没送蕊蕊去考场,但3天高考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蕊蕊身上。
  高考一结束,蕊蕊就跑回刘继平家,一见他腿上受了伤。蕊蕊心疼不已,大哭起来,责怪他隐瞒伤病。当她领会到刘继平这样做全是为了她时,蕊蕊更加敬爱这个如父般的警察了。
  在这年的高考中,蕊蕊考了497分,在第三批本科录取线上。蕊蕊很惭愧,觉得自己没有考好,对不起恩重如山的刘继平。而刘继平认为,蕊蕊尽力了,就值得庆贺。
  在填报学校和专业志愿时,刘继平和蕊蕊商量决定,填报北京工业大学耿丹学院通讯工程专业。8月15日,蕊蕊收到了这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这天,刘继平格外高兴,请蕊蕊到一家餐馆吃了一顿饭。随后,又为蕊蕊购买学习和生活用品,办理户口迁移手续。
  第二天,刘继平带着蕊蕊去了武汉女子监狱。他要把这个好消息面对面地告诉龚文君,让她也高兴高兴。蕊蕊考上大学,实在是出乎龚文君的意料。当看到女儿大学入学通知书时,她热泪盈眶,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说:“我女儿遇到了天下最好的人。”又回头向刘继平深深地鞠了一躬,说:“你把我送进了监狱,这是我罪有应得。而你把我女儿送进了大学,这是大恩大德呀!”
  由于读第三批本科,学费相当高。按刘继平的经济状况是无法支付的。于是,他和孙悦取得了联系。孙悦本就一直有着资助蕊蕊的强烈愿望,于是连声说:“蕊蕊到北京后,我来供她读完大学。”而刘继平当即表示:由他承担蕊蕊大学期间的生活费。
  蕊蕊没有后顾之忧了,可她并无多少喜色。她觉得,她是大学生了,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一切依靠他人和社会。9月2日,蕊蕊离开武汉,登上了北上的列车。离别时,蕊蕊对抚养她爱她的刘继平说:“谢谢您给了我今天。我会一边读书一边打工,以减轻您的负担的。”而刘继平则反复叮嘱“女儿”:“别太苦了自己,有我呢!”
  刘继平对蕊蕊的悉心大爱,深深地触动了龚文君的灵魂。在服刑期间,她把监狱发放的零用钱全部捐给了“希望工程”,安心改造,用汗水洗刷着自己罪恶的灵魂。刘继平十分欣慰:从纸上承诺到履行诺言,虽说自己付出了很多牺牲和代价,但是值!以前,为了吸毒为了钱,龚文君可以放弃尊严以身试法,而现在,这个女囚可以为失学孩子献出自己的一片爱心。于是,刘继平趁热打铁,鼓励她继续努力,争取早日出狱。龚文君受到鼓舞,在监狱的表现越来越好,并连续获得了4次表扬和1次记功,被减刑到有期徒刑17年。
  前不久,刘继平给龚文君写信说:那份协议书仍然生效,他和“女儿”的亲情还会延续,他会一如既往照顾好蕊蕊,直到她刑满释放。
  编辑 寇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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