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生活的英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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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姐》这部以人名命名的电影,讲述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位生长于大家庭的少爷罗杰与自幼照顾自己长大的家佣桃姐之间所发生的一段触动人心的主仆情。
  桃姐自幼便在罗杰家上工,从他爷爷开始,在这个家庭做了六十余年的女佣,也把第二代少爷罗杰抚养成人。罗杰是一名普通的电影制片人,五十多岁了仍然独身,而桃姐一直照顾罗杰,已成为习惯。一次,罗杰到北京出差时,桃姐如常到街市买菜,回寓所煲汤,做好满桌的饭菜,等待回家的罗杰。桃姐看着窗外的街境打发时间,不知不觉间却昏迷倒在了地上……
  为了照顾中风后的桃姐,工作繁忙的罗杰为桃姐挑选了一处合适的老人院。罗杰在工作之余常到老人院探望她,主仆闲话,一如母子。
  这部小众的冷门题材电影,因为其包含着的爱、尊重以及尊严获得如潮好评,在2012年第3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上囊括了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导演、最佳电影及最佳编剧五个大奖,主演刘德华、叶德娴凭借该片称帝封后。影片所凸显出的“真情守护”被观众称为是“悲凉现实人生的最美好出口”。
  爱,其实很简单
  丫头和少爷的故事在中国人的文化记忆里从来都不陌生,但一个老女佣和一个年过中年的少爷的组合却并不为人们熟悉。一个女佣在一户人家服务60年,她从小带大的少爷正好赶上她需要照顾的迟暮,这种事情放在平常的生活里总有一种不能回避的尴尬。这种尴尬里包含了我们文化中非常重要的道义、情分、责任、恩情,以及非常普遍的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与冲突。
  很佩服导演和两位主角对电影一开场那种疏离的主仆关系的冷静把控。桃姐之于罗杰,在我们的习惯性思维和他们自己的理解里,就是影片最初阐释的那样,息息相关,却主仆分明。
  但是,这种阐释的维系是需要条件的,那就是生活永远疲惫,不被激起水花,也不会荡起任何涟漪。不管是桃姐还是罗杰,一旦他们的生活发生突变,人性可以迅速膨胀,并发挥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作用。
  对于桃姐来说,这突变就是中风。面对着自己的苍老,她一直将罗杰推开,仿佛不再有关系,她并不想拖累主人一家。桃姐不知道,她的一生已是罗杰生活中的一部分,就连他的朋友们都在吃牛舌时动情,更别说他对她的那种浸润在生活细节里的依赖。
  罗杰和桃姐之间,并不是那种十分煽情的主仆情分。对于罗杰来说,其实和桃姐实在没有太多话可说,可是,想吃牛舌的时候,想在楼下就看到家里有灯火的时候,想有个人在身边哪怕只弄出些响动的时候,桃姐就是他的全部指望。当这些小指望全部进了老人院的时候,他一定会若有所失,于是开始考虑如何才能让这个老人活得更长一点,因为这是他的希望。即使已经是衰老的希望,那也是他日渐疲惫的生活里的一个梦想,是值得祈祷不灭的。
  总有那样一些感情是不便表现的,也总有一些希望一定会老。可无论是怎样的情分,只要是缘起于人心,即使不知为何而起,也一定会一往情深。
  慢吞吞的离去
  看过电影《一一》的人,大概都对影片中的洋洋印象深刻。影片的最后,这个小朋友面对死去婆婆的遗像,非常认真地说他要去告诉别人他们不知道的事情,给别人看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后来洋洋长大了,他的一半也许就是导演杨德昌,也许就是导演许鞍华。而另一半洋洋,就是我们,在《桃姐》漫长的苍老里和她一起参与了一次慢吞吞却又舍不得结束的别离。
  想到苍老,我们多半畏惧,很多文学作品甚至诅咒这死亡来临前的漫长谢幕,因为它形容枯槁,光是皱纹和老年斑就够让人生厌。但是,老,只是一个命题。当我们所有人都看到枯槁时,总会有人告诉我们另外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电影开始后,女佣桃姐的衰老让观影的每个人都担忧自己年老的不堪,不仅是孱弱多病,更多的是一种心灵上的老无所依,同时又拒绝依靠任何人帮助的尴尬自尊——这就是生活呈现给我们的那一半。
  随着桃姐中风入院,罗杰对桃姐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正是这些变化给了我们一些希望,也给了我们一个线索,去阅读养老院的众生相,并体昧其中隐藏的人情。
  实在没有什么地方比养老院更能诠释“疲惫生活”这四个字了,人在年老后所面临的种种问题,疾病、孤独、子女的争执与不孝、随时都会来敲门的死神,这些都摆在刚刚走进养老院的桃姐面前。导演并不着意于批判养老体制,这使得影片没有在现实面前停滞下来,相反,导演将镜头推进,桃姐入住,罗杰一次次探望,坚叔和绅士校长等人物的刻画,都是导演在用“英雄梦想”照耀疲惫现实的一种尝试。
  当桃姐拒绝了罗杰母亲的资助,而又十分大方地将她带来的燕窝与院友们一起分享的时候,我们发现离开了女佣这个身份的桃姐,是一个多么讲求独立自尊,又是一个多么有原则的老人。
  回顾桃姐这一生,她计较一粥一饭的火候,计较一瓜一豆的价钱,却忘记计较一生一世的得失和一点一滴的自己。究竟是什么让她做出这样的人生选择,我们不得而知,我们知道的是她做出了选择,并一直坚持。于是在这日复一日的疲惫中,她不经意地实现了即使是英雄都渴望的老有所终的梦想,虽然不是儿孙满堂,但收获了来自他人的爱。
  一个认真生活的人,永不会被生活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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