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杏

来源 :雪莲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BeginJava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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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没回家,回去姥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孩啊,我完了。
  我看着老太太满脸都是灰,说不出一句话。
  我姥爷年轻的时候家里有马场,养牛羊马,半夜起来铡青草喂牲口。我幼时睡小屋窗下,便是每一日伴着青草气入梦。不等我记更多事,姥爷得了病,把牛马卖了。姥爷死后,卖马场的钱我姥姥自己攥在了手里。现在,我想看看这笔钱。我在长椅上坐下,把我给姥姥买的新衣服拿了出来。
  姥姥衰老的速度突破了我的想象力。我摇摇头,衣服太新了。我姥姥这个年纪的人,讲究不挂红不沾绿。
  这会儿小姨问姥姥,妈,你今天洗脸了吗?
  姥姥说洗了。
  那怎么脸上都是灰?
  姥姥说早上烤火了。
  小姨的两个女儿都在哈哈笑。姥爷死的那年,姥姥在院子外面栽了棵杏树,那树种下去时就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小姨的小女儿来的时候摘了个青不溜秋的杏,现在低着头拿指甲抠果肉,抠了一地。我小姨看到后吼她,你姥姥腿不好你还抠一地这个,一会儿她滑倒了你过来伺候。小女儿笑嘻嘻地看着她妈,小姨突然起来一巴掌抽在了小女儿嘴上。小女儿嗷嗷哭时,我小姨弯腰扫了地。
  我妈冷觑着我小姨说,妈,小光给你买新衣服了。
  姥姥平静地接过衣服,在两腿间展开。姥姥说,太新了,穿不了这么新的。
  姥姥跟我说,以后别买衣服了,死了不好烧。
  小姨扫完地回来坐下,我们带着汽油过去——给你买了外敷的药,你勤抹。
  小姨挽起姥姥裤腿说,我教你咋抹。
  姥姥不让,说不用,我会抹。
  小姨执拗着挽了起来,姥姥的腿原来血淋淋的皮肉现在干巴巴萎缩起来,像是空了的一节竹子,火烤过的地方结了厚厚的痂。我抹了把鼻子,嗅到的是浓郁的焦味。
  小姨说,你看烤的,以后别烤了。
  姥姥说,老了就这样,不中用。
  我小姨在邻省开了家农业公司,现在钱都让外省人套进去了,用她的话说是急需资金周转。我猜这也是今天她坐在这里的原因。姥姥家里的电风扇、微波炉、洗衣机,都是我小姨挣钱的那几年买给她的。如果小姨先张嘴,不知道钱我还能不能看到。
  姥姥指给我妈和小姨看里屋的衣服,说衣服我都准备好了,你们姊妹几个到了事儿上就穿。
  我妈撇嘴,都是旧衣服,妈你张罗这个干啥,给你送殡我们要穿新的。
  姥姥说新旧是咋,就穿一回。
  小姨说,就是生了骨刺,没啥大病,死不了。
  活着作啥,没大活头了,都有叫你们姥姥的了。
  大姨家的表姐今年生了个女儿,我妈和小姨也跟着升级做了姥姥。说到这里,大家都默契地闭了嘴。一提大姨,我姥姥的头疼病大概还会犯。
  小姨说,以后别管大姐家的事儿了。
  姥姥说,不过日子你大姐,天天打仗。明天你们去吧,谁也不许坐下吃饭。
  我妈说,下班早我就过去,随礼不吃饭,吃亏了。
  姥姥说,就是让你大姐夫占便宜。
  我妈问小姨:你给他多少?
  小姨说,不是说好了一百。
  我妈说,就一百,多了没有。
  小姨说完看我姥姥,大姐夫再说话,你让你儿子过去说,你去管人家背后都说你,你又听不见,你儿子耳朵好,能把这话啐回去。
  姥姥说,我铁了心不管她家的事。
  我大姨夫在外面有了人,想和我大姨离婚。我大姨死活不答应,毕竟我大姨的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我大姨夫急了就打我大姨,天天打。
  有一段时间我大姨就躲在我姥姥这边。
  小姨家的两个女儿,吵着要去买东西。大女儿今年十七岁,男孩一样的短头发,胖乎乎的,裸着两条大腿。倒很老实,看不出有什么追求。小女儿十三岁,抹了粉底描了眼影,绑了一脑勺辫子,自己缩肩坐在角落,不和人说话,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小姨为难地拿起包翻了翻,又放下。还是姥姥从上衣兜里摸出手绢,把包在里面的钱拿出两张,给她一人五十,两个表妹都自己有钱不要。
  姥姥说,我看你大闺女的腿我就害怕,都露在外面,她就不冷?
  小姨说,现在女孩都这么穿,她愿意,你别管她。
  姥姥说,我看着吓人。
  两个女孩走了。姥姥说,你也真狠得下心,为了两个钱,跑到外省创业,两个女儿一年看不到妈。
  小姨说,不这么弄咋行,你不知道养俩闺女花销多大。
  小姨说完,收了声。她低头寻思起来。我不知道她在想啥。关于如何找姥姥拿到这笔钱,我闷声打着腹稿。
  姥姥说,我怎么不知道,我没养大你们四个。过日子就得紧巴着花钱。
  小姨说,现在不行了,养闺女不舍得花钱,大了准叫男的拐跑了。
  姥姥笑了,那不早晚得拐。
  小姨说,你看小光,年纪轻轻就知道出海挣钱。
  小姨问我,你出海这么些年了,自己攒了不少吧。
  我冲小姨笑,没说话。
  姥姥看我,攥攥我的手,现在还晕船吧?
  我说,都习惯了。
  晕船就吐?
  吐啊。吃饭时间吐最讨厌,边吐边吃。
  姥姥说,后生就得会吃苦。
  我问小姨,不是你都回公司了吗?
  我妈说,你小姨听说你要来,在家等了你一个月。
  我感叹,那得耽误多少营生。我原本想说又咽回去的是,你是没钱回去了吧。
  姥姥问我渴不渴,杵着贴了几层透明胶的拐杖起来倒水。
  我问姥姥,拐杖怎么还断了?
  姥姥說,下雨,你妈来送韭菜饺子,小狗趴桌子上,吃了四个,我打断了。   泡着假牙的坑坑洼洼的水缸子倒满了热水,端到我面前。
  我妈问姥姥吃饭么?
  姥姥说,家里还有仨馒头,一个就是一顿饭。
  我妈从塑料袋里提溜出来点心,给姥姥放桌子上。
  姥姥说,我吃不动。
  我妈说,吃吧,点饥。
  小姨脸一冷说,姐,妈胃不行,吃不了死面,你就倔。
  听见说我妈倔,我是有所触动的。我也是倔。我们的渔船出了事故,上船没几天的老汉一头扎进了海里。捞上来,人死了。公司准备理赔二十万,可家属依旧上门闹。我和老板说,交给我做,二十万就够了。
  我开着车捎着老汉的大儿子到了码头边,我说,就给你八万,多一个子儿没有。
  说完,我拉他下车。
  他吼着要报警,我说先把你扔海里,再和你老子一块儿赔,多赔点。
  院子里小狗叫,知道是我舅舅来了。
  小姨跟我说,把点心收起来吧,你舅舅来了。
  舅舅进了屋,我站起问好。
  舅舅冲我点头,坐到了长椅上,把塑料袋解开,蘸着水吃了几块点心,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喝完了缸子里的水。往回放假牙在水缸子里咣当一声。
  小姨看了眼舅舅,说我们要走了。
  舅舅手里拎着点心站起来说,去我那坐会儿?
  我说,行。
  舅舅的日子过的是最拮据的。他坐过牢,出来后找了个有病的媳妇。媳妇一日三餐需要吃大把药物维持生命。媳妇干不了重活,我舅舅自己也没学历,只能这扎一头那扎一头,打打零工。现在还养着两个孩子。
  出了家门口,我问妈,姥姥的病严重吗,当时怎么不动手术。
  我妈说,动手术的钱谁出,你出?
  我妈上了车后探出脑袋问我,走之前要送你吗。我装没听见,我妈按了两下喇叭,我借着尖啸的喇叭声骂道滚你妈的吧。舅舅出来了,我和舅舅并肩走。我妈一脚油门走到了我们前头,一根耷拉出来和车屁股极不协调的管子,呼呼往外吐着大黑烟。
  还没进舅舅家门,在门口堵着几个穿皮衣的半大小子。他们叼着烟,头发盖着半边脸。
  舅舅没看他们,掏钥匙开门。
  一个剃了光头的半大小子挡着我舅舅说,大哥,你现在说一句话,弟兄们上刀山下油锅万死不辞。我姥爷生前也是大光头,我打量着半大小子笑,这都是哪来的演员?
  妗妗见我进门,洗了盘水果,舅舅脱了外套,露出两座山一样的肩膀。一件一件摆了一桌子茶具。
  妗妗说,去你姥姥那儿了。
  我笑着冲妗妗点头。
  舅舅说,你看那几个孩儿,比你小几岁,在家打工有啥出息。天天门口缠着我,要跟我混社会。要不是舅舅给你找人,让你出海,你上哪儿挣这么多钱。
  我说,是。
  妗妗说,明天你大姨出殡,你姥姥来找你舅舅,看见我就说,别让你舅舅去闹。我说她是越老越糊涂了,不闹,欺负娘家没人啊。
  我一声不吭喝完了舅舅递过来的茶水,茶根泛苦,我喝不惯。
  妗妗说,你现在一年多少钱?
  我说,没挣多少钱,倒是搭进去不少。
  这是句老实话。我吓得老汉的儿子死劲抓着副驾驶座后背,一根手指咔吧了一声。他疼哭了,边哭边骂我土匪。
  到了晚上,我把事情解决了,到老板那里领了钱。一同领钱的还有要退休的老镖叔。
  我说,老镖叔,今晚去我宿舍摸两把。
  老镖叔说,再找个人,斗地主。
  我串通了同宿舍的小伙子,输一分一千块钱,跟老镖叔斗了一晚上地主。下半夜输急了眼,连同赔给老汉儿子的钱一同搭了进去。
  想到钱我坐不住了,妗妗又问我找对象没有,我说我得回去收拾了,走了妗妗。我喝干净了杯子里的茶水,把苦水咽下后起身走。
  我去姥姥那儿骑车子,姥姥在杏树底下烤火。
  姥姥蹲在马扎上抻着条腿往火盆上凑,一挨到火脸就缩成了枣核,渗出了一层汗。
  院子里摆了八张方桌,正中间是我大姨的照片。站满了穿孝服出殡的人,一个其貌不扬的妇女躲在远处吹唢呐,丧乐低迷。我舅舅端坐在我对面,冲我点点头。他穿着黑皮衣来的,腰间有个尖锐的凸起,似乎别着刀。
  饭菜做好了,一个本家的老头端上桌。
  我舅舅把胳膊压到方桌上,扫了个半圆,一桌子盘子到了地上。
  唢呐声短暂的停了会儿,接着又响了起来。
  饭菜又做好了,这次是我大姨夫一路端着过来,上了桌。
  我舅舅用胳膊一扫,一桌子盘子到了地上。
  黄色菜汤冒着热气,打湿了青砖地面,几只土狗伸着猩红舌头凑到了我们脚下。小跑着上来俩五大三粗的汉子,汉子穿着黑色背心,身上立着鸡皮疙瘩。一只有纹身的胳膊伸向舅舅。
  我瞪汉子,问他干嘛。


  我舅舅从前是老大,他曾跟我说,他跺一跺脚,周围五里地都要抖三抖。我小时候挨了打,等他给我报仇。跟在他后面找仇人一路别提多威风。
  忘了在那一次遭遇战中,我舅舅把人打成重伤,进了监狱。
  出来没几年正是我姥爷病入膏肓的节骨眼,我妈我大姨我小姨凑了钱,除了治病,还有出殡的开销。后来找刚嫁过来的妗妗拿,我妗妗一分钱没出。我舅舅一分钱没有,也没敢做任何表示。
  之后姊妹之间断了来往。
  妗妗抓了抓我舅舅的大粗胳膊说,人死不能复生,你差不多行了。
  饭菜端上桌,穿黑背心的汉子纹丝不动立在我舅舅旁边。
  我拍着桌子站起来让汉子滚一边去。
  汉子盯着我看,唢呐声又停了,又响起来。我小姨掀了桌子。
  我大姨夫打我大姨,我大姨躲在我姥姥家。我小姨知道了,買了张动车票回来。自己一个人堵在我大姨夫的老家,他爹娘家门口。   我小姨那时候刚染了红头发。一到吃饭时间,我大姨夫爹娘家族的人坐齐了。我小姨顶着一头火进屋指着鼻子挨个骂。骂我大姨夫没良心,外面有了小的,打我大姨。夸大姨夫的爹娘养了个好儿子。
  连着骂了一个星期。之后一到饭点,左邻右舍端着碗站在我大姨夫老家门口,等着我小姨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家族影响越来越坏。我大姨夫被迫离开了小三,把我大姨接回了家。


  我小姨从没想过我大姨夫把大姨接回家,接着会逼死我大姨。
  一身白衣的大姨夫现在含着泪看着我们,拿出了一沓钱,当着我们的面一张一张数着。数完了,过来把钱往我舅舅黑皮衣里子口袋塞。
  这钱不是我大姨夫的。
  我大姨夫虽然这两年挣了钱,在山上买的房子。市委书记都去过他那里做客。但是这钱肯定不是我大姨夫自己挣的。
  昨天我离开舅舅家,去姥姥那儿骑车子,姥姥在杏树底下烤火。
  姥姥蹲在马扎上抻着条腿往火上凑,疼出了一脸汗。
  我说,姥姥别烤了火,管用吗?
  姥姥扇灭了火,放下裤腿。
  我琢磨着怎么开口要钱。我初中毕业后,想跟着早已偃旗息鼓的舅舅混社会。我爸爸说我早晚死在外面。
  我说,出来混,讲的就是一个义字。
  我知道我爸爸理解不了啥叫义,他是典型的守财奴。每次交三千块钱去派出所领我,都想跟我脱离父子关系。
  我出海之后,也确实像是和他完全脱离了关系。
  可我跟我姥姥的关系不一样。我自幼住在姥姥家,那时候姥爷还在,杀了马,蒸一屉马肉。蘸着蒜泥吃。
  我边吃边跟光头姥爷说,挣了钱孝顺姥爷。
  我中学时候姥爷摸摸我青不溜秋的下巴,刚刚生出的胡茬子说,姥爷的这几匹马,以后都是你的。
  姥爷死了,马场卖了。钱还是我的吗?
  我想问姥姥,可是姥姥以为我要走了,撑着拐杖到堆成山的破烂儿旁边推来我的自行车。姥姥说,你回去跟你妈说,让她有空来把我捡的纸壳子卖了。
  我话到嘴边说不出来了。
  我说,姥姥,你腿脚不利索,别天天捡破烂。
  姥姥说,一天不捡,下顿饭吃不上馒头。
  我说,姥爷留下来的钱呢?
  姥姥说,我都给你大姨了。你大姨夫心黑,不要你大姨了。她都五十多了,一輩子没干过工作,咋活。
  是啊,所以大姨跟了我大姨夫,头几十年是享福的。我姥姥把钱都给了我大姨,现在大姨死了。钱到了我大姨夫手里。所以我说,我大姨夫往我舅舅外套里子兜里塞的钱,不是我大姨夫自己挣的。那是我姥姥的。
  我小姨掀了桌子之后,几只土狗带着受伤的眼神嗷嚎了几声,立在舅舅身边的黑背心汉子一把拽住了我小姨头发,把她整个人拖了出去。
  我站起来看,从四面八方走来不同的黑背心汉子。他们远远地围住我,让我坐下。
  我看我舅舅。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我说,姥姥我要走了。
  姥姥推脱:我不要你的钱。
  我没拿回我的钱,我要走,姥姥把手里的钱攥结实了扔给我。风一吹,钱还是散了。
  只有几个钱,却像在这条黄土路上开了两朵硕大、奇葩的花。我跟着风一张张扑,姥姥踉跄着踩住了几张。
  我收回了钱,姥姥坚持要送我一路。
  路口,有个布衣道士在用卷尺给人算命。像我小姨家大女儿模样的胖乎乎的女孩,知道自己命运之后,对着道士深深鞠了一躬。
  当地人说,老太太,你也看看神仙吧。
  我姥姥迟疑着,我停下来,看见道士在摊子上铺着一块布,上面写着两行字,量指算命,大功无量。积德行,不收钱。
  可能是不收钱三个字让我姥姥犹豫不决,我姥姥一辈子不占别人便宜。她定在那里,愣愣地看着。
  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让她伤心不已。
  当地人伸出五根手指让道士量了量,道士把五根手指的长度用卷尺标出来,道士闭上眼睛,自始至终像个哑巴。过了会儿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写着步步高升。
  当地人立刻鞠了一躬,从裤子口袋摸出两百块钱给道士。
  道士并不收,双手合十回礼。
  当地人说,老太太,你也看看神仙吧,很灵验。说着把我姥姥的手拿给道士。道士摸了摸那一双干枯的手,量了指长。略作思忖,从口袋摸出卡片,上面写着,鸡飞蛋打。
  姥姥眼圈红了,鞠躬谢了道士。


  当地人跟我姥姥说,你拿钱给他吧,他不收你的钱,只是沾沾仙气,让神仙看见你的这份虔诚。
  姥姥从手绢里拿出五十块钱,伸出胳膊去做着给道士的动作。
  道士拉开挂在道袍的衣袋,五十块钱进去了。
  我微笑着给道士鞠了一躬。
  送到路口,我一个人走。姥姥的拐杖不安分地点着地面,直到我走远,她才回家了。我沿着柏油路返回路口时,姥姥留给我的只是一个荒芜的背影。
  我看着道士,问他是不是哑巴。
  道士冲我双手合十,我伸出手。
  他摸着我这双饱经风浪的手量完,我拿钱给他。他敞开衣袋,我从里面拿出我姥姥的五十块钱。
  当地人矮我一头,但还是一把提溜起我的后衣领。
  我说,这钱是我姥姥的。
  说完这句话我在想什么呢,我妈为了钱在三十郎当岁嫁给了老头子,我爸爸孤身一人过日子。我大姨夫有了钱,逼死了我大姨。就在昨天还找了打手,把我小姨拖到外面,抽我小姨嘴巴。
  我就站着看,一群大汉围着我。
  我妈没来,我看我舅舅。
  我舅舅胸口鼓鼓囊囊,都是钱。
  小姨的毛发并不旺盛,阳光下也并不像当初那样火红。我小姨还手了,那几个大汉边打边恶狠狠地骂她娘。
  她娘就是我姥姥,我舅舅把胸口的钱往天上扔了。
  几个大汉懵了,看着钱一片片往下落。
  我扑过去一拳打在了我大姨夫下巴上,我大姨夫倒了下去。
  我舅舅过去打那几个骂我姥姥的大汉。
  我舅舅说好多年不打架了,忘了怎么打了。
  我跟当地人说,这钱是我姥姥的。我舅舅是混社会的,坐过牢。他跺一跺脚,你们就得抖三抖。
  我舅舅的刀子掉到地上时,那几个大汉确实抖了三抖。我只是没说我舅舅昨天让人打死了。
  当地人收回了手。
  就在前一刻,姥姥还得意地跟我说,姥姥有钱。你舅舅结婚那会儿拿了我四千,昨儿还的。姥姥还没给你钱呢,你给姥姥钱。
  我收下了我的钱说,姥姥,我下次回来可不知什么时候。
  姥姥说,见不上了。
  临走我看了眼姥姥门口枝繁叶茂、老态龙钟的杏树,青不溜秋的翡翠色果子,不知啥时成熟,像是刚落地还不会爬的娃娃。
  【作者简介】孙鹏飞,男,生于一九九一年,山东潍坊人,在《清明》《青年作家》《解放军文艺》《青春》《滇池》《青岛文学》《山东文学》《雪莲》《都市》《黄河文学》《湖南文学》等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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