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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4日，日内瓦万国宫，66国政府和32个国际组织的代表聚首，商讨对阿富汗援助事宜。按照联合国的统计数字，阿富汗在未来4年规划的首年将获认捐至少33亿美元。而就在同一天，阿富汗中部巴米扬省的首府发生连环爆炸，造成至少67人死伤。
自19年前美军打进阿富汗之后，当地局势一直混乱不堪。今年2月下旬美国和塔利班达成包含“联军14个月撤军时间表”的历史性协议后，塔利班专心袭击阿富汗当局。美国大选后，特朗普下令明年 1月中旬再撤走驻阿美军2000人（计划到5月撤完剩下的2500人），塔利班自然欢迎，但留给阿富汗当局与塔利班达成协议的机会窗口就更小了。
阿富汗当局期望拜登上台后能够推迟撤军，但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始自奥巴马时期；摆脱阿富汗战争泥潭，日益成为美国的跨党派共识，何况美军自己也已经“怕了”阿富汗。
“一场无结果的战争”
当初美国以报复“9·11”恐袭为由，于2001年10月7日发动了起初势如破竹的阿富汗战争，迄今已造成逾2400名美军士兵身亡，但塔利班却顽强生存了下来，并控制了全国约一半领土。
通过阿富汗战争，美国间接实现了消灭本·拉丹和塔利班领袖奥马尔的战争目标，也通过租用军事基地在中亚地区构建了有利的地缘环境。但阿富汗战争又是“一场无结果的战争”。一度被打到地下的塔利班不久即死灰复燃，与地方部族力量相融合，壮大并形成了“新塔利班”势力。
BBC早在2018年调查发现，塔利班在阿富汗70%的地区公开活动。美国扶植的阿富汗政府管控不力，正规军难以有效面对塔利班分子的灵活袭击，而塔利班与当地民众的关系比美军处理得更好。当年，北约高官与阿富汗官员的一场高层会议，突遭变节保镖机枪扫射，阿方三名高官死亡，新任驻阿美军司令、四星上将斯科特·米勒死里逃生。
塔利班擅长山地和城市作战，疲惫不堪的美军大兵被伏击，仓促应战，呼叫无人机投下重磅炸弹，时常误伤无辜。在极端宗教人士的鼓噪下，塔利班分子就像一群被惹急的“馬蜂”，到处蜇人！阿富汗独立人权委员会2020年7月发布报告称，2020年上半年，阿富汗共有1213名平民在各类冲突中丧生，另有1774人受伤。
塔利班的小规模袭击和路边炸弹，造成对方正规军的“慢性溃疡”。阿富汗总统阿什拉夫·加尼2019年曾透露，自2014年以来阿富汗方面已有4.5万名安全部队士兵死亡。而2020年9月有报道称，包括美军在内的国际联军在阿富汗累计阵亡近3500人。美国布朗大学的研究显示，约有2300名美军士兵和近4000名美国承包商在这场战争中身亡，另有超过2万名美国人受伤。
除付出重大人员伤亡代价外，美国驻军阿富汗还付出惊人的经济代价。美国累计已为阿富汗战争投入逾2万亿美元。而参战士兵回国后还将长期消耗巨额医疗费，到2059年这一费用总计将达1.4万亿美元，是阿富汗2019年GDP的73倍。
不仅如此，《华盛顿邮报》2019年披露的一份美政府内部文件显示，这场战争的背后，是美军、美国国务院和援助机构的各种“花式腐败”。阿富汗重建特别监察长索普科2012年上任以来，不断曝出猛料。其中一件就是“600万美元买9只山羊”的事，指的是美军花费600万美元从意大利空运9只山羊。
塔利班与当地民众的关系比美军处理得更好。当年，北约高官与阿富汗官员的一场高层会议，突遭变节保镖机枪扫射，阿方三名高官死亡，新任驻阿美军司令、四星上将斯科特·米勒死里逃生。
美国非政府组织“国家优先项目”2015年的调查报告显示，2014年年底大部分美军已经撤离阿富汗，但五角大楼用于该地区军事行动的费用依旧数额巨大，美军在阿富汗执行一小时的任务，就要花掉纳税人400万美元。
战乱期间，阿富汗还成了毒品和有组织犯罪的天堂。2008年奥巴马深夜从白宫奔赴百公里外的特拉华州空军基地接机，机上载有18具在阿富汗冲突中死亡的美军和美方扫毒人员的遗体。今年美国国家反恐中心的数据显示，美国在世界范围内认定的恐怖组织约100个，其中近20个活跃在阿富汗。除了铲除“基地”和“伊斯兰国”组织外，驻阿美军还需要打击其他十多个恐怖组织。
为撤军而谈和，形势复杂化
在特朗普政府看来，驻阿美军后续战略目标不明、军事负担沉重、腐败现象蔓延，是亟待清理的对象；尽管驻阿国际联军很早就不再参与一线军事行动，但美军特种部队仍以各类支援的方式，帮助阿富汗政府军对抗塔利班，这可能拖延了阿富汗和平进程。
特朗普决心以撤军推动美塔和谈，倒逼阿富汗内部和谈。而更换了几代领袖的塔利班，其内部务实派势力也在抬头。经过多番斡旋，2020年2月29日，美国政府与塔利班的代表在美国国务卿蓬佩奥的见证下，于卡塔尔签署了一份历史性的和平协议。
美方在协议中承诺：135天内将驻阿美军规模从1.3万人减少到8600人，11月左右把驻阿美军人数减少至4000～5000人（目前做到了），而剩余的美军和北约联军士兵将在14个月内撤离阿富汗。塔利班则同意：与阿富汗政府就停火、权力分享等议题谈判，把实现永久停火作为和谈的“一项议程”。
考虑到阿富汗政府希望把停火作为最优先议题，而美塔协议却没有对此作出时限要求，该协议可谓塔利班的一项政治胜利。这是基于大部分美国人希望尽早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而在“美国优先”教条下，阿富汗当局和人民的利益被抛诸脑后。
感受到重重压力的阿富汗当局，于2020年9月12日在卡塔尔启动与塔利班的谈判。但双方就如何制定指导谈判的行为准则产生分歧，和谈陷入僵局，尚未涉及停火、治理模式等决定阿富汗未来的重大议题。不耐烦的塔利班，借助“打打谈谈”“边打边谈”“以打促谈”的模式，继续向当局施压。 就阿富汗内部而言，各派势力并未真正就阿富汗的和平目标、方式、进程等关键问题达成一致，更多視和谈为“千载难逢的机会”，以便政治投机。譬如，大批早年归顺于阿富汗当局的民兵组织，开始转而向塔利班投降。塔利班在一份声明中说，阿富汗民兵军阀阿耶莎和她的士兵向塔利班投降了。阿耶莎的一个儿子则强调说，那是停战而不是投降。
近几个月来，塔利班采取路边炸弹袭击、自杀式袭击、火箭弹袭击等方式，频繁发起针对阿富汗安全部队、民兵及平民的袭击。9月下旬，阿安全部队与反政府武装分子的冲突，造成包括平民在内的46人伤亡。10月，塔利班武装人员在首都喀布尔附近地区、阿富汗特种警察基地发动袭击，造成包括警察、平民在内的390人伤亡。
进入11月，阿富汗反恐形势进一步复杂化。2日，历史悠久的喀布尔大学遇袭，至少44人死伤，“伊斯兰国”认领袭击；8日，阿南部坎大哈省迈万德地区警察局附近发生车弹袭击，13名平民和警察死亡；21日，喀布尔的多个地区遭火箭弹和迫击炮弹袭击，至少43人死伤。
11月21日袭击发生时，路人瘸着躲屋内、学生尖叫奔逃的景象触目惊心。然而数小时后，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会见了塔利班代表团，还提出要一起合作对抗极端组织。原来，塔利班发言人扎比胡拉·穆贾希德否认当天的袭击是塔利班所为，“伊斯兰国”阿富汗分支随后认领了袭击。
尽管美国已与塔利班达成“减暴”协议，但阿富汗国内各派政治势力间无休止争斗，令协议面临夭折风险。真正的铸剑为犁，似乎比战争更为艰难。
“永久全面停火”？
美国前外交官詹姆斯·多宾斯在国会参议院出席听证会时曾表示，衡量美国在阿富汗战略是否成功的标准不是美军的报告，而是有多少阿富汗平民被杀害。“如果数字上升，你就输了。如果数字下降，你就赢了。就这么简单。”
据联合国统计，2018年有3804名阿富汗平民在战争中丧生，这是自联合国10年前开始追踪伤亡人数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一年。2019年，这一数字是2200多名，比前一年大幅下降。但在今年上半年，似乎又有反弹迹象。
11月21日袭击发生时，路人瘸着躲屋内、学生尖叫奔逃的景象触目惊心。然而数小时后，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会见了塔利班代表团，还提出要一起合作对抗极端组织。
“减少驻军是美国政府的决定，我们尊重这一决定，但更希望撤军与形势好转的程度相协调。”阿富汗首席和平特使阿卜杜拉日前表示，美国从阿富汗撤军的决定来得太快。蓬佩奥则通过社交媒体表示，美国与阿富汗关于撤军的谈判已取得初步进展，离“永久全面停火”的主张更近了一步。
在谈判关键期，阿富汗当局不愿因美国撤军而向塔利班示弱，总统发言人西迪克·西迪基说，阿富汗军队进行了98%的军事行动，能够抵抗敌人的袭击。可是在美国施压下，阿富汗当局被迫释放约5000名塔利班分子，仅换得塔利班释放约1000名阿富汗军警，很难说是阿富汗当局占上风。
世界头号军事强国美国在阿富汗被“新塔利班”牵着鼻子走，还与驻阿联军的声誉每况愈下有关。
2020年3月，国际刑事法庭法官对美军和情报机构人员在阿富汗所涉战争罪和反人类罪展开调查，发现其于2003年至2004年在阿富汗等地对在押人员施行酷刑、虐待、侵犯个人尊严、强奸和性暴力等。国际刑事法庭对美军战争罪的立案调查，也使美军士兵主动揭开澳大利亚士兵在阿富汗执勤期间的累累罪行。
澳大利亚特种部队在阿富汗期间，犯下了包括酷刑以及谋杀的罪行，并且在事后为了躲避追责还隐瞒证据。在2005年至2016年驻阿期间，有25名澳军人涉嫌参与23起杀害囚犯和平民的事件，造成39人被杀害，另有2人被虐待。澳总理莫里森最近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有关战争罪的指控，必须依照澳大利亚法律和司法制度进行处理。而在这类罪行报告公布的背景下，三周内已有9名澳士兵因各种原因自杀。
危地不宜久留，美国急于脱身。特朗普今年10月7日在推特上写道：“我们应该让仍然在阿富汗服务的美军人员在圣诞节前回家。”但据美国“军事”网站报道，一位特朗普政府安全部门的前官员表示，美国目前的撤军计划将加快塔利班“接管”该地区，五角大楼正准备重新评估本土面临恐袭的风险。
11月22日，特朗普的前国家安全助理麦克马斯特表示，“我们（美政府）正在做的事情令人憎恶”，希望拜登政府能够重新评估撤军造成的后果。客观而言，驻阿美军本该在十多年前早点回撤，却一直赖着不走，阿富汗局势也一直动荡不安，现在美军想走也不能完全走了。可见，打赢战争不易，缔造和平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