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丢失的那只红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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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女人寻尽一生。最想要的,还是心里的一份温暖。就像当初的红手套一样,丢失了一只,另一只势必就成了孤单的……
  
  北方的雪从入冬开始就下得纷纷扰扰,如今阳春三月天,又突遭暴雪侵袭。
  一脸惋惜地缩起手,将纤巧十指缩进黑色的皮手套里,这才发现,仅戴了一个冬季的皮手套竟然在食指处破了个口子,细瞧,旁边还有不少开裂处,心疼之余又颇气愤,特意花了上百元买来暖手的东西竟如此不堪折腾。
  身边的男友感慨地说,一百多块钱?还不如买件衣服划算。说完,低头吃他的三明治,很绅士,却独独忘记了我这双冷在半空的手。
  心一疼,有落泪的冲动,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桥段,迎来的却不是同一种爱情,莫名又记起曾经为我呵手相暖的那个男子,肖海。
  22岁那年我去了广州,经校友的引荐,进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广告公司,认识了24岁的肖海。他早进公司两年,没傲气,对新人总是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最让我感动的是,进公司接的第一个广告设计被我做砸了,是他主动站出来帮我收拾烂摊子,脾气暴躁的老板虽然原谅了我的过失,却因此扣掉了我和肖海当月的奖金。
  那年冬天,广州一直下雨,因为肖海,我才感觉到一丝丝暖。
  听同事说,肖海的家在西部农村,所以也就理解了他的努力。每天他都是公司里到得最早,离开得最晚的一个,还有几次我亲眼见到他彻夜不眠,加班设计,熬红的双眼让人怜惜,忍不住劝他,何必这样拼呢,身体是第一位的。
  不拼怎么行?我有责任保证家人的生活幸福。他毫不掩饰地说,我也希望我爱的女人能幸福,不要活得太累,你说是不是?
  我的沉默让肖海有些失望,那几天他情绪一直很低落,甚至还给一个客户算错了标尺,为此老板大为光火,骂他的时候只差没把指头指到他的鼻尖上。听别的同事说,这是肖海的第一次失误,这话让我听了更加心疼,他是个好男人,与人为善,努力上进,最重要的是他懂得为将来做打算,谁能说,一个将爱和家放在心上的男人是没有出息没有未来的呢?
  那晚,辗转了半夜,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起身开灯的时候,却不小心闪了灯泡,漆黑的夜裹着窗外不停拍打玻璃的雨,便觉出无尽的惊恐。不知怎地,我就打了肖海的电话,告诉他,灯坏了。简单的三个字,肖海却冒雨穿越了六条街,赶到我的出租屋时,他已经被雨淋湿了半个身子,一进屋,黑暗中的我们差点撞到一起,微弱的呼吸声,强烈的心跳声,夹杂着屋外的雨声,我们终于拥抱在了一起。
  我和肖海恋爱了。
  这条消息不仅让同事们惊讶,认定我们是闪恋,更让我的父母惊讶,他们不远千里地跑到广州来,大为光火地责令我们分手。—直把自己看作中层领导的母亲最崇尚的是小资,最向往的是为我这个独生女儿找到门当户对的婚姻,甚至就连当着肖海的面儿,她也毫不掩饰地说,我们家虽在二线城市,但至少也是小康水准,你能给小茹什么样的生活?!
  面对母亲的咄咄逼人,肖海低下了头,我不得不跟母亲抗衡,深知这种对峙再坚持下去也是枉然,最后她不得不选择让步,但跟我约定,春节必须回家过。
  彼时,离春节还有整整—个月的时间。
  母亲走后,我和肖海将这—个月的时间过得充实又快乐。我们吃遍了广州的大街小巷,逛遍了广州的风景之地,过去那个节俭到连矿泉水都不舍得买的肖海像是完全变了—个似地,甚至还拉着我看了6场电影,他说,跟相爱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做什么都感觉幸福。说这话时,他的眼角湿漉漉的。那段日子,肖海待我宛如孩童,就连工作,他都不遗余力地私下替我做了,一个月的时间我胖了五斤,他却累瘦了七斤,我很心疼,他却一脸幸福地抚着我的长发说,小茹,为你,值得。他的好点点滴滴打动着我,直至春节近了,我竟不舍得离开他。
  送我上飞机的时候,肖海变魔术似地变出一双红手套,又厚又笨,白白的绒毛镶嵌在大红的绒布上,把手套进去倒十分暖和。他说,别看它不好看,可它暖和,你们哈尔滨现在正是冰天雪地,用得着。
  心一暖,泪就真的落了下来,在熙熙嚷嚷地人潮里,我毫无顾忌地拥抱了他,—字—句地说,这是我收到最好的定情物,海,等我回来。
  肖海抱着我,那么紧,分开时,一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缓缓落下,那么凉。
  我以为是离别惹的祸,可回了家才明白他为何哭得那般伤痛。一进家门,我就被母亲硬生生监禁并隔离,任我怎么求,她就是不同意我再回广州,本以为皆大欢喜的春节竟过出了悲惨的味道,陪伴我的只有肖海送的那对红手套……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春节过去半个多月,肖海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场离别。
  后来,我以绝食威胁母亲回一趟广州,到了广州才知道,肖海春节后便辞了职,不知去向。我欲哭无泪,母亲却讥笑着说,他还算有自知之明。
  至此,跟肖海彻底断了联系。再后来,我开始接受没完没了的相亲,谈着门当户对的恋爱,29岁这年母亲做主定下婚事,男朋友喜欢吃美国的三明治,喝新西兰咖啡,因为他留过洋,颇受母亲喜欢,所以我爱不爱,倒无所谓了。定婚宴上,男方家里出手大方送一套纯金首饰,说是定情物,不知怎地,我突然记起了当初肖海送过的那双红手套,那曾经是最温暖我的定情物啊。
  往事历历。旧人杳杳。就连那双红手套,在搬进新居时,也不知何散弄丢了一只。
  临近婚期,我像所有恐婚的新娘一样,没完没了地在深夜里看电影,看《半生缘》里曼桢和世钧的爱情,当世钧为了寻找曼桢丢失的一只手套半夜冒雨寻找时,我的泪再也止不住,正如曼桢说的那样,不过一只手套,你却肯披风戴雨、摸黑跑远地为我去寻来,只因不忍我有一点点的不便和寒冷……原来,爱—个人就是希望他不饥不寒。
  世事无常,曼桢和世钧的爱情终于断了,世钧以为曼桢离开他会过得更好,却不知,失去爱的女人,走到哪里都是漂泊的。也只有到了这时候,我才彻底理解了肖海的不辞而别,他以为,离开他,我会过得更好。
  可他不知道,女人寻尽一生,最想要的,还是心里的一份温暖。就像当初的红手套一样,丢失了一只,另一只势必就成了孤单的,就算逝水流年能散尽所有的伤和痛,可那个爱过的人始终不曾在心里离去。肖海就是我心中那只丢失的红手套,始终被我孤单地想念着,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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