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庄

• 作 者: 杨 蜀
• 出 处: 世界博览·中国卷
• 发表日期: 2010年4期
• 关键词: 静安 北京 香辣蟹 武汉 纪录片 我在

　　刘君约我到静安庄，还是香辣蟹饭馆小聚，说是送别。专挑静安庄“香辣蟹”的原因很简单，许多年前我租住在此，一次又一次成为来京奋斗的朋友的落脚点。
　　静安庄。2001年我来京后冒险花费了自己多半积蓄，租住了静安庄某灰砖楼小区的一室一厅，作为我在北京生活的开始。虽然饥不择食地工作，部分地背离了我来北京的初衷，但我似乎踏实了。这一踏实，就是四年。
　　刘君是我在静安庄半年后第一个寄我“篱下”的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刘君留在了武汉，一场昏了头的爱情，令这厮胆敢以不到千元的工资，举债买了套一百四十平米的房子。不到一年，钱的窘迫使这场昏了头的爱情很快熄灭。按揭房被孤零零地抛在了武汉，暂时由刘君的老父供养。
　　在那家“香辣蟹”，刘君喝得大醉，指着餐馆里的所有顾客说，我来北京就是赚大钱的。刘君很快就口吐白沫倒在了桌上。第二天酒醒之后，刘君就出门谋得他来北京的第一份工作——医药销售。2003年非典，全国板蓝根之类跟防治非典沾边的药材大卖，刘君发奋图强浑水摸鱼，短短不到一年时间，竟然赚了十五万，一次性地打到了他的房贷卡上。2003年底，刘君来找我喝酒，依然是楼下的“香辣蟹”，几杯白酒下肚，刘红着眼睛告诉我，他那散伙的女友结婚了。我这才知道，原来刘君是打算赚足了房钱，再“衣锦还乡”去争取那位女子。挣了钱也没什么用啊——她等不及了。2004年初，刘君卖了武汉的房子，交首付在望京买房。
　　在静安庄，第二个寄我檐下的是董君，省电视台的工作不能令他精神愉悦，于是来北京——拍纪录片。一年之后，董君邀请我到学院路去与他合租，一起搞搞艺术。其时他已混进了中央台，借出差拍自己的东西。2007年，我参加了一个挺显赫的纪录片放映活动，其时董君已经不是长发而是光头了，目光不再是谦卑而是冷峻——他已经跟着他的纪录片出国了。此后有个一个王君，追着女友来了北京，半年之后两人就散了，他告诉我，他把女友送到北京，送到大款的怀抱里。
　　静安庄，我已经离开很久，转战北京好多地方，熬到年龄愈大，脑子愈来愈乱。而静安庄的旧地还是熟悉的，我几乎毫不费力就找到了经营得火热的“香辣蟹”。刘君开着高档一点的车，董君开着低档一点的车。2009年，刘君的孩子已经两岁了；而董君，据说刚从法国回来。告诉你们吧，我要离开北京了。我终于在混乱中既没有搞成艺术，也没有适时地买到一栋房子。
　　“你的目标太乱了，不清楚。挺可惜的。”刘君握着茶杯对我说。
　　那天晚上，他们慷慨地说起了我的静安庄，静安庄对于他们转战北京的意义。觥筹交错中，他们说起了房价，似乎很兴奋。当然，我也说了，我说着说着就醉了。出门买了包烟后，我不觉地走到了当年的灰砖楼甲二单元，竟至于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