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文化的衡阳面孔

来源 :书屋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rg198938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地处湖南中南部的南岳衡山风光美丽,五岳独秀,由南至北,连绵七十二峰,首峰衡阳回雁,尾峰长沙岳麓,其中大部分山峰在衡阳地区。湖南的母亲河湘江与之相依相伴,逶迤北去,形成了一条奇特的衡岳湘水人文纽带。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衡阳山奇水秀,季节分明,人文蔚起,代不乏人,集中鲜明地展示了湖湘文化特有的精神实质。
  自从东汉蔡伦发明造纸术,为人类文明揭开新的篇章后,桑梓衡阳依托纸这一文明载体,让文化艺术创造了奇特炫目的光辉。北宋大儒周敦颐之所以开风气之先,成为宋代理学的开山祖,与他在衡阳多年的成长历程不无关系。南宋初年,胡安国、胡宏父子在南岳衡山兴办碧泉书堂和文定书院,上接周子学脉,秉承伊洛学说,以匡济时艰、经世致用作为治学的最高目标,吸引了大批湖湘士子前来就学,开创了一个在中国古代学术史上具有特殊地位的理学派别——湖湘学派,南岳衡山遂成为湖湘文化的重要发祥地。湖湘学派又经朱熹、张栻等人的力倡,而作为一种学风世代相传,滋润历代士人的心田。再传到明末清初王夫之的手里,更是集前人之大成,巍然而为一座学术高峰,对湖湘士人的影响更为直接而深远。
  衡阳的书院文化是中国书院的缩影,无论数量还是质量,在湖南乃至全国均居前列。唐代元和年间,秀才李宽在府城北面石鼓山创建书院,是为我国古代最早的一所由私人办学的书院。宋代景祐二年(1035),仁宗皇帝钦赐“石鼓书院”匾额及学田,后与岳麓、睢阳、白鹿洞并称中国古代四大书院,享有“衡湘洙泗”、“道南正脉”的美誉。到了光绪年间,兵部尚书彭玉麟捐银一万二千两,在东洲岛上再建船山书院,并聘“湘学泰斗”王闿运为山长,大力弘扬湖湘文化中绵延不绝的船山风骨节操,成为晚清中国著名书院。石鼓、船山等书院培养的弟子,像李芾、王夫之、彭玉麟、杨度、齐白石、蒋啸青、马宗霍等,可谓鸢飞鱼跃,桃李芬芳。他们皆自石鼓嘴、东洲岛顺江而下,对中国历史相继产生过很大的影响。
  衡阳本土英才辈出,外来文人也如流星划过闪亮的星空,留下千古佳话。自东汉末“建安七子”之一刘桢写下《登南岳》一诗后,陆机、庾阐、谢灵运、王勃、王安石、苏东坡、黄庭坚、范成大、辛弃疾、文天祥、罗洪先、徐霞客、释破门、魏源、李元度、释敬安、谭嗣同、郭沫若、朱自清、田汉、峻青等历代诗文大家,都先后来过衡阳,借助他们飞扬的文采和瑰丽的辞章,足以昭彰衡阳的人杰地灵,群星璀璨。这当中,诗仙李白、诗圣杜甫、文宗韩愈在衡阳写下的篇篇珠玑,尤在衡阳的人文历史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2005年4月上旬,我去衡阳作《湖湘文化与彭玉麟》专题讲座。甘建华晚上来宾馆看望我,与我谈起衡阳的历史文化。我发现他不仅在新闻这个行当做得很好,而且对衡阳历史文化的脉胳梳理得非常清晰,对衡阳历史文化名人如数家珍,因此聊得非常投机。
  2008年10月中旬,甘建华来到我在岳麓书社的办公室,拿着一摞厚厚的资料,向我咨询有关曾国藩祖籍的问题。我告诉他,黎庶昌撰写的《曾国藩年谱》中写得很清楚:“曾氏祖籍衡阳。”道光十年(1830),曾氏二十岁时,“肄业于衡阳唐氏家塾,从师汪觉庵先生”。曾氏岳家也是衡阳人。咸丰三年(1853)八月,曾氏以团练大臣的身份来到衡阳练兵,湘军这支部队是在衡阳奠定基础的。曾氏与衡阳有着很深的渊源。
  告别记者生涯后,甘建华无意功利,悠游林泉,读书立品,雅言澄心。从2004年至今,他执著于“湖湘文化名人衡阳丛书”的编撰工作,立志为衡阳历史接续文脉,这本《江山多少人杰》只是其撰写的一个部分而已。
  阅读《江山多少人杰》,分明能感觉到甘建华敏锐的记者视野,生动的作家文风,深沉的学者气度,并触摸到湖湘士子重操守、敢担当的理学源头。他笔下的历史人物,在中国文化史上都应该占有一定的文化地位,但由于各种原因,造成无法言说的遗憾。甘建华从茫茫人海中,对衡阳先贤投以关注的目光,进行抢救发掘,使他们终于得以免遭永埋故纸的厄运。譬如吕温,在唐代灿若星辰的诗人中,并不是特别有名,但他有些诗作确实写得很好,《全唐诗》收其诗二卷百余首,可惜生平极其简略,更遑论衡州刺史之任。他在衡州的时间虽短,衡州诗坛的第一缕清新之风却是他带来的。甘建华历时两年,孜孜以求,写就《天下谁识吕衡州》,让人见识了一位优秀的古代文人士大夫。很多人都知道海岩这个当今中国最红的小说家和优秀电视剧编剧,但没有多少人知道侣朋。这位延安鲁艺培养出来的著名歌剧导演,其实就是海岩的父亲。侣朋在世的时候,只有零星的几条报道和一个小传,没有一篇像样的哪怕几百字的专文介绍。甘建华冒雨到其老家衡南县廖田镇陆堡村余家岭采访,并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成文后再经海岩审校,让海岩“陡生一股衡阳情结”。为了写作“铁面御史”陈嘉言及其儿子、“现代唐伯虎”陈少梅,甘建华不但数次到衡东县鹤桥陈家大屋采风,而且与陈少梅第三子陈长龙数十次通话、电邮,更正了此前有关陈氏父子的诸多错讹说法,整个陈氏家族为之奔走相告,陈氏女婿米景扬为其挥毫泼墨,留下多幅书画佳作。十年前,甘建华写下《大画家钟增亚的天地性情》,钟增亚生前曾多次对人说“这是写我最好的一篇文章”,他的夫人崔德鵾大姐至今记忆犹新。
  明代万历年间,衡阳进士陈宗契曾写下《登回雁峰怀赵扬州》一诗,其佳句“青天七十二芙蓉,回雁南来第一峰”,现刻于衡阳市区回雁峰烟雨池畔。就在南岳衡山首峰,甘建华上溯伟大的造纸术发明家蔡伦,下迄现代风水研究学者刘沛林,为三十五位衡阳历代文化名人树碑立传,呈现湖湘文化的衡阳面孔,让人产生“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之慨,其功德岂可一时而论哉?我为家乡拥有如此俊彦后学而欣慰和自豪。
  是为序。
  
  (《江山多少人杰》,甘建华著,中国文联出版社2011年11月第一版)
其他文献
前人在日常生活、读书学习或游览娱乐中与朋友雅集,时或会订立一些风雅而有趣的约定或规矩,以兹在活动中共同遵守。以下就我所知,略说几则。  明末清初,金陵有两位酷爱读书的藏书家黄虞稷和丁雄飞。黄的藏书处名叫“千顷斋”,位于如今南京白下路马路街;丁的书斋斋号“心太平庵”,位于城西的乌龙潭,相距有十多里路。黄每次来到丁的“心太平庵”,见到盈架满床的书籍,便“色勃勃动”、“心痒神飞”;而丁也觉得,像黄这样的
近购得岳麓书社新出的赵烈文《能静居日记》,偶一翻检,于同治六年六月二十三日,看到其与曾国藩的一段对话,饶有况味:  师(曾国藩)曰:南宋罢诸将兵柄,奉行祖制也。故百年中奄奄待尽,不能稍振。又言:韩、岳等军制,自成军,自求饷,仿佛与今同。大抵用兵而利权不在手,决无人应之者。故吾起义师以来,力求自强之道,粗能有成。  余(赵烈文)笑言:师事成矣,而风气则大辟蹊径。师历年辛苦,与贼战者不过十之三四,与世
德国著名哲学家叔本华在其《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这部经典哲学著作中写道:“天才之投生在某个时代,恰似彗星的运转窜进卫星的轨道,它的路线是完全不规则的。所以,天才不能参与那些只存在于眼前的、呆板的行政俗务;天才又像濒死的大将,孤注一掷地把自己的随身武器投向敌阵一样,把自己的作品投向遥远的将来。”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约瑟夫·布罗茨基就是这样一位特立独行、恃才傲物的天才,其散文集《小于一》(浙江文艺出版社2
一  杨守敬(1839—1915),字云鹏,号惺吾(又作星吾),晚年别署邻苏老人,湖北宜都(今枝城)人,近代著名学者。治学不主一家,对地理、版本、目录、金石诸学均有精深研究,旁及经学、小学、辑佚、校勘、古钱币等学科,学问博洽多通,且以书法驰名,对日本书坛有深刻影响,至今被日本书法界尊奉为“日本书道现代化之父”。  杨守敬幼年失怙,由祖父抚养成人。他嗜书好古,十三岁佐祖父经商,仍不废诵读。喜好金石文
众所周知,“文化”一词的界定,一可谓源远流长,二可谓莫衷一是。我国古籍《易·贲卦》中称谓“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其“化成天下”这四个字,所言所指包含了上至“天文”,下至“人文”的审视与诠释,深刻地阐明了上至政治教化下至人格修养的宏旨与归宿。至于西方,其“文化”一词则为Culture(英)Kultur(德)……乃源自拉丁文Cultura及其动词Colo,本意为动植物的驯养、
赫鲁晓夫在那次具有历史转折意义的苏共二十大闭幕式上,严厉谴责了斯大林搞的个人崇拜,他说道:“马克思主义反对颂扬领导人,并且是毫不妥协的。”在同一次会上,阿里斯托夫说:“……那是恐怖的岁月,欺骗人民的岁月。我们想塑造一个上帝,结果却塑造出一个魔鬼……”  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上关于“反对个人崇拜”的提法,在共产主义阵营内产生极大反响。薄一波回忆说:“在得知苏共二十大批判斯大林消息后,我党中央除了召开
一  古人谈起诗歌与文章的区别时,往往会说“诗言志,文载道”,可是要在某位文人的诗集中读出他的日常生活,也不是容易的事。且不说古今文字用语的不同,时间长河中诗歌的亡佚,古人对“志”的理解,就与今天有很大的出入。对大多数古人来说,“诗言志”之“志”,多半说的不是个人情志,古时士大夫的最高理想是做圣贤,圣贤的思想世界里怎么能容得下那么些鸡零狗碎呢,他们的“志”多指向国家、君主,还可以是百姓。更要留心的
我对卡夫卡最初的了解来自对《变形记》的阅读,作者怪异的想法给了我极大的震撼,却不期然的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心里琢磨着如果某一天自己也变成虫或其他类似的东西该怎么办,着实忐忑了好长一段时间,并且从此以后不敢阅读卡夫卡。再次了解卡夫卡是在身边不时有人谈论他的情况下,由于好奇心的驱使,下意识地到图书馆找了一本《卡夫卡传》,想看看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这就是马克斯·布罗德著、叶廷芳译的那本《卡夫卡传》,也是
恩格斯在1860年10月5日致马克思的信中曾经说:“朴素的书名无疑是最好的。”  鲁迅给其小说代表作的主人公取名叫“阿Q”,如果抛开先入为主的“阿桂”或“阿贵”,大声地朗读“阿Quei”,再用汉字把它记录下来,容易写出什么来呢?阿鬼。可别小看这一点,日本学者丸尾常喜就是以“阿Q=‘阿鬼’说”为中心,写成了一部专著《“人”与“鬼”的纠葛——鲁迅小说论析》,从而跻身于日本三大鲁迅研究家行列。即此可见,
什么叫脏话?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并不容易回答。大体而言,“脏话”是相对于“净语”的一个概念,多指羞辱、诅咒对方,以及涉及秽物、性行为或和人体器官的语汇。不过,对“脏”与“净”的看法具有时代性和地域性。比如女性性器官常被当成脏字骂人,因为它除了具有隐蔽性之外,在男性视角中它还可能成为欺骗或背叛行为的发生地;在男尊女卑的社会,它既是生理发泄之处,同时又被视为秽物。但在十三世纪的英国,它却被视为寻常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