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引以为傲的重大文化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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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香港中乐团过百位乐师及工作人员迎着寒风远赴欧洲,完成为期18天(2011年1月28日至2月14日)的“中国春节民族音乐会”,有了些新看法,对香港中乐团的现况亦有些新观察……当然,更大的收获是有很多全新的体会,其中包括再一次肯定香港中乐团是香港人值得引以为傲的重大文化资产。奈何香港仍有很多人并不珍惜,政府和社会各方面的支持,仍远不及对管弦乐团的支持。
  各场演出热烈赢得起立鼓掌
  先谈谈对“中国春节民族音乐会”的新看法。这项始自1998年,每年中国春节期间在欧洲城市举行的活动,是“吴氏策划”打响招牌的项目。“吴氏策划”由在奥地利和德国营商的华人吴泽洲及其于德国念书成长的儿子吴嘉童成立的国际音乐文化交流策划有限公司,透过该项活动,中国较有代表性的民族乐团几乎都到过欧洲去演出了,香港中乐团2002年亦以该项目登上维也纳闻名国际的金色大厅。今年该项活动进入第十四年,再度邀请香港中乐团为兔年新春前往巡演,并计划首次进入非洲埃及,整个活动便自北极圈内350公里之遥的挪威北部城市特罗姆瑟(Troms?覬)开始,再南回瑞士卢赛恩(Luzern)、德国不莱梅西南郊区斯塔汉弗(Stuhr)、布拉格及柏林,然后南下埃及开罗及亚历山大,共演出七场,成为该项活动历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尽管最后出于安全的考虑不得不取消埃及之行,但这仍是一项历时十八天,遍历欧洲多个文化城市,共演出五场的大型音乐交流活动。
  香港中乐团过往十次欧洲巡演,如是全编制的大乐队演出,选奏的全是现代原创乐曲,如是小组,选奏的既有传统乐曲,亦有现代原创曲目的节目,这次春节巡演却是首次采用小组两场,全团阵容演出五场的方式,其中在特罗姆瑟和布拉格的两场便由精英小组登台。但无论是大乐队还是小组,各场演出都出现让人难忘的场面,赢得观众起立鼓掌的至高致意!
  两场小组演出均越奏越热烈
  首场是特罗姆瑟第二十四届北极光音乐节的节目(2月1日),亦是该音乐节的首个中国民族乐器合奏音乐会。演出当日在中国正是送虎迎兔,岁暮迎春气氛浓厚的除夕,香港中乐团十位精英乐手组成的小组,却将中国春节的欢乐气氛带到此一很可能会是最接近北极的音乐厅来。特罗姆瑟连同周边城市只有人口约六万,但当晚文化大楼四百多座位的大剧场,虽未爆满,但亦来了二百多人,不仅场面热闹,观众的专注和反应的热烈都在意料之外,最后一组合奏刘明源的《喜洋洋》、严老烈的广东音乐《旱天雷》,更将观众的情绪带上高潮,燃起如火般的热情;及至最后压轴奏出乐团特别为这次出访北极光音乐节委约香港作曲家邓乐妍将挪威人视为“国宝”的格里格名曲《培尔·金特》组曲中的《晨曲》,乐曲主题甫现,掌声与笑声便起,一曲奏完,口哨声、喝采声不绝!在节奏齐一的热烈掌声下,小组加奏一曲《花好月圆》才将音乐会结束,好些观众更起立鼓掌!
  另一场小组演出在布拉格鲁道夫大楼以捷克作曲家苏克名字来命名的小厅(2月9日),这亦是一个古典型的鞋盒式大厅,装饰得典雅平实而非瑰丽辉煌,只有二百多座位,几乎都坐满了,当晚小组加上古筝首席罗晶,以十一人的阵容演出,曲目和在特罗姆瑟演出时稍有不同,但演出的气氛同样越奏越热烈,最后仍是不少观众起立鼓掌,还有人叫出Bravo之声,仍是要加奏三曲才能结束。
  卢赛恩地标农庄马厩如盛会
  在瑞士和德国的三场均由大编制的乐队登场,在瑞士旅游胜地卢赛恩的演出(新年初二),是在建于卢赛恩湖边,只有十多年历史的KKL音乐厅。KKL是卢赛恩文化及会展中心(Kultur-und Kongresszentrum?熏 Luzerrn)的德文缩写,是一个包括两个演出场馆、博物馆、餐厅、咖啡室在内的综合建筑,现已成为当地的新地标,亦是瑞士国内的著名现代建筑。音乐厅的外形与内部设计很有现代时尚感,共有四层观众席,可容二千一百人,但当地的人口只有六七万,即使连同周边十七个城镇计算,亦只有二十五万,然而让人大感意外和惊讶的是,当晚演出座无虚席。半场休息时,大堂处处均挤得水泄不通,就如是现代大都会的文化盛会一样。音乐会的气氛更是越演越热,不断增温,最后加奏三首乐曲,同样赢得观众起立鼓掌!
   在不莱梅西南部八公里外的斯塔汉弗(Stuhr)的演出(新年初五),更有意外惊喜场面。斯塔汉弗只有三万人口,演出所在的华利尔农庄,已有五六百年历史,被列为国家的历史文化遗产,近年做过全面翻修,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此一农庄音乐厅每年举办的音乐会据说多达二百五十场,更难以置信的是,不少观众远道来自汉诺威和汉堡,那可是在一百二十公里外的大城市呀!而改建为音乐厅用途的建筑是当年农庄的马厩翻修而成,仍保持原来架构外型,四边是红砖墙,屋盖是金字顶的木梁结构,场内全是临时摆放的木制半靠背座椅,约可坐五百人。观众正襟危坐,极度专注,场内的宁静程度,在港台澳都少见,能对远自异乡而来,且以“陌生”乐器组成的乐团演奏产生强烈共鸣,实在让人惊讶;最后一曲《黄河畅想》奏毕,更是全场起立鼓掌,欢呼声、Bravo叫好声、口哨声不绝,这种炽热场面,更是香港中乐团在香港三十多年来从未出现过的。
  最后一站于柏林喜歌剧院演出一场(2月11日)同样受到无比热烈的欢迎,同样有很多人起立鼓掌,还表现出无比兴奋的高涨情绪,也刺激了乐团的DVD、CD产品卖出不少!
  中国春节音乐会已成为传统
  中国民族乐团的春节音乐会能在欧洲有如此让人惊讶的效果,个人的观察认为应有几点原因,首先是每场演出均邀请当地“名嘴”在演出时担任导赏员(在德国两场演出便邀来熟悉古典音乐的德国资深电视人Gerhard Schmitt Thiel,两场小组则由乐团的节目经理游达谦客串),特别介绍乐团研发成功的环保胡琴系列,对带动观众与音乐的沟通发挥了作用。最后一曲《黄河畅想》,阎惠昌现场“教习”观众演奏拨浪鼓来与乐队互动演奏,更将观众原已热烈的情绪点燃到爆炸效果!两场小组演出虽无此“设计”,同样赢得炽热的反应,可见这只是“增温”之举。
  为此,更明显的原因在于中国国力提升,欧洲与中国贸易大增下,欧洲人对中国文化的关注已上升到新的高度;另一方面,当地主办音乐会的组织,以专业方式来进行市场营销推广,对象集中在当地的主流社会(华人观众并不多),经过多年春节音乐会的举办已成传统,成为一个“名牌”,这都是在舞台前看不到的原因。据说在斯塔汉弗的马厩音乐厅一年一度举行春节民族音乐会当日,已被命名为“中国日”,是人人争相出席的传统活动,所以在卢赛恩和斯塔汉弗的两场演出都全场爆满,但在柏林的演出,上座率虽约为七八成,据说这已是很不错的成绩。
  至于中国节日气氛会为票房和演出带来刺激的因素,看来却很有限,原因是在该几个城市中看不到有多少中国春节气氛,同时,香港中乐团排出的曲目,亦未有完全被节庆的独特要求局限,全编制乐团的三场演出,更多的考虑是放在发挥大型民族乐团的艺术表现力上,开场是陈永华带有现代感的《升平乐》,接着是罗晶与乐团演奏何占豪的古筝协奏曲《孔雀东南飞》,这可是一首发挥独奏及乐团对复杂情感变化处理的大型作品,论气氛甚至并不太宜在春节等喜庆日子演出。上半场压轴是郭文景创作的《滇西土风》三首的第一首《阿佤山》。
  下半场先奏赵季平的管子协奏曲《丝绸之路幻想组曲》,最后是程大兆的《黄河畅想》。可以说,全套节目五首乐曲,都是原创作品,对欧洲观众来说,应该都是首次欣赏的新曲,而且并非只有表面效果,而是具有一定感情深度的乐曲,结果让人大感惊喜的是三场演出的场内“温度”都是不断加温,可以说,这是因为乐团的音乐一步步地打破了文化的阻隔,最后终能引发观众强烈的共鸣,那完全是一种艺术上的感染力,和春节的节日气氛并无多大关系!
  新旧交替未来五年关键所在
  对香港中乐团的现况在这次欧洲巡演中亦有一些新的观察。首先是乐团在艺术上的感染力,在全面改用环保胡琴后,磨合效果已越来越好,整体音色更为饱满和谐,这也就大大改变欧洲观众对中国民族乐团的声音感觉,所奏五首乐曲更充分发挥乐团由于乐器改良后提升的强大表现力。而且每首乐曲都具有鲜明的个性色彩和明确的内容,对外国观众来说都不难掌握各首乐曲的基本情感,罗晶的古筝独奏富有叙事性效果,郭雅志的管子富有独特色彩及让人惊讶的音响变化,及由此营造出来的西域奇幻气氛,都极为讨好。
  但在这种美好声音的背后,乐团却存在着一定的隐忧,原因是乐团正处于新旧交接的关键时刻。以此次巡演阵容来说,2001年乐团“公司化”后加盟的新乐手(包括原兼职乐师转为全职的在内),最少有三十三位,占了四成之多!这些新乐手几乎全都是经由音乐院校培养,科班出身,和早年加入乐团的资深乐手学历水平参差,甚至不懂看五线谱是颇为普遍的现象很不相同;但相同的是各人仍是来自五湖四海,除了香港的,还有来自北京、上海、西安、兰州、无锡、台湾以及新加坡、泰国等地。这可说是乐团长期以来坚持全面开放招纳人材的政策建立起来的多元背景的乐团文化传统。
  乐团长期建立的专业精神,对作曲家探索求新的作品的认真对待,对客席指挥的尊重,要保持已非易事,改变不好的传统就更难。为此,让新旧乐师,和来自不同生活背景的新乐师,能增加了解,以求达到更强的凝聚力,已至为急切。能建立独特的乐团声音并非一朝半夕的事,乐团环保胡琴系列研发的成功,刺激了对其他乐器改良的关注,带动了其他乐器的团员对声音本质上的更大重视,演奏时已非仅是音量和力度的强弱;最近一两年来乐团声音层次变得更为深刻细腻,形成越来越严密细致的合奏艺术,这才是乐团最珍贵的传统,此一传统能否承传下去,未来五年将是关键所在!
  在乐团团员正处于新旧交替过程的情况下,长时间的外游巡演,便更多了一重培训成长的作用!由此而观,此行应是乐团历次欧洲巡演中最具增值作用的一次!至于乐团多年研发的“环保胡琴”,在这次长时间的出访中,经常要经历从严寒的室外,进入长期开放着暖气的室内,很多时还要在短时间内便要排练演出,效果仍无丝毫影响,这是传统的蛇皮胡琴不可能做得到的,可以说,“环保胡琴”家族再一次成功地经受了考验。
  作曲家庄祖欣四点专业感受
  或许,定居柏林的华裔作曲家庄祖欣(Jeffery),在听完乐团在柏林喜歌剧院的演出后的感受,最能道出香港中乐团的演奏能够赢得欧洲人如此强烈共鸣反应的个中原因,他指出了四点:首先是他从未想到中国民族乐团能奏出如此和谐及表现力如此丰富的声音;第二,他对郭文景的《阿佤山》和赵季平的《丝绸之路幻想组曲》都有很深刻的印象,那不仅是很独特的音响色彩,还因为乐曲有很深刻的内容;第三是在节目中亦有乐曲能刺激观众互动,让大家能更投入,共鸣便更大了;第四是乐团有很好的纪律表现,从出场一刻便吸引着观众。
  庄祖欣的看法当然带有较强的音乐专业见解,这在具有西方交响乐传统的欧洲来说,亦当会是一般观众都会具有的感受,乐队能奏出来的音乐效果,艺术性的表达,显然是欧洲观众观赏的其中一项至为重要的准则,交响化的香港中乐团能“征服”交响乐成长的领土上的观众,也似是情理之中的事了。他指出的最后一点,却可能会是很多人忽略的关键所在,艺术的表现非仅是音乐的表现,那和每一位乐手在舞台上的面貌举止都有关系,那亦是香港中乐团能成功地作为香港的音乐文化大使至为重要的一点,这亦正是香港中乐团是香港人值得引以为傲的重大文化资产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那可不是很多艺团都能做得到的事呀!
  周凡夫香港乐评人
  (特约编辑于庆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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