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妈妈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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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始了忘记妈妈运动。

[1]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像一个幽灵,游走在我的文字里。
  每每重读自己的文章,总是能在字里行间中,感受到那个女人的影子。
  碎碎叨叨,没完没了,写很多话,却难戳中要害,像是对着海绵练拳击。
  我总是感觉,那不是我写的,是她控制我写的。
  不仅是写作上,在生活中,我也经常有这样的感受:我真是越来越像我妈了。
  有时劳驾我爸跑腿,我跟他说:“车里有两个小箱子,一个蓝箱子,一个绿箱子。麻烦您去把蓝箱子拿上来,绿箱子不要动。”
  当他提着绿箱子上来,我真想说:“啧,叫你拿蓝箱子呢!你拿绿箱子干什么?你看看你能干什么事?这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你还有没有把这个家放在心上?”
  但紧跟着,脑海中闪过母亲叉腰在门口骂他的样子,说的好像也是这样的话,每次这样的训斥,都会以父亲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得以告终。
  我不能像我妈那样,我想。
  看着父亲渴望表扬的小眼神,我挤出一个笑哭的表情说:“亲亲您拿错了哟。麻烦您再跑一趟吧!”
  父亲有些不悦,我赶紧撒娇哄他:“爸——爸——爸——我亲爱的爸爸——”然后他又下楼了。
  你大可以说他是“女儿奴”,但我想说,他亦是潜在的“老婆奴”。
  我私下里找过母亲几次,想让她改变下风格,或许可以对我爸撒个娇。
  当她看着父亲帮她拿东西回来之后,假惺惺地体贴:“哎呀,娃他爸辛苦啦,谢谢你噢,要不要喝杯水?”
  结果是我爸激动地搓着老手,故作淡定地问:“你还有什么东西忘记拿的?”
  后来她说,她看我爸那发光的小眼神,感觉像看见了只第一次进城的土拨鼠,新奇。
  然而没有我的提醒,她还是她,是那个别人为她做事是应该的,但做错事就得“教育别人”的女人。

[2]


  她完美地继承了外公外婆性格中不好的地方。
  外公自私,遇事喜欢推卸责任。外婆实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而母亲,就是以天下为家,从不说客气话。
  她朋友家的孩子填志愿,孩子想去四川,父母担心安全问题不让去,她在朋友请客的餐桌上大大方方地说:“去四川挺好的,那里人又黑又矮,去了没地域差。”
  朋友很尴尬,我提醒她说错话了,她连忙又补了一句:“浓缩的是精华,矮一点儿也挺好的,矮子矮,一肚子拐(方言,指小矮个子的人很狡猾、会算计,含贬义)。”
  趁她朋友还没把我们打包扔出去之前,我赶紧带她离场。
  私以为我超越了她很多,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应该都是全面碾压,不承想和她朝夕相处的这些年,很大程度上,她已经完全渗透进我的灵魂。
  她的絮絮叨叨,她的约束管制,她的一言一行都化为无形的网,将我从上而下地牢牢捆住。
  我看到家长在地铁上教育孩子,顿时心头一酸。那些年她对我的吼叫和巴掌,是童年抹不去的阴影。
  电影散场的时候,我听到小朋友说:“这是坏人,那是好人。”我就想起她那非黑即白的价值观来——她不喜欢某人身上的某一点,就全盘否定,见面就虎着脸;喜欢某一个人,就是挖肝挖肺,也在所不辞。
  我走在路上,总有一种不安定感。总是担心她口中的拐卖、杀人、车祸会发生在我身上,即使我也知道那是“黑天鹅事件”,但是她傳递给我的焦虑,无时不在。
  我觉得我是一个很可怜的人,为什么会遇上这样的母亲——又傻又笨,不懂教育的“教育家”。

[3]


  这便有了忘记妈妈运动。
  先是低调地反抗,她回家我外出,她离家我回家。后来她为了抓我,24小时不离家,我就去了爷爷奶奶家。
  最后她败下阵来,保证以后在家装哑巴,绝不影响到我,但我想彻底忘了她,想让她从我生活里完全消失,便拒绝了和她每天见面不说话的请求。
  我每天疯狂地刷题、刷电影、刷电视剧,或是和朋友聊天,一聊聊一整夜,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我总是想转移注意力,想沉浸到别人的世界里彻底忘了她。
  正当这场运动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的时候,老师找到了我,许是母亲无奈之下找了她。
  “为什么突然间想忘了妈妈呢?”
  看到老师的留言时,我能把母亲的“累累罪行”写上满满几页纸,但后来还是忍住了。因为只有母亲会这样做,会像个怨妇一样到处“倒垃圾”。
  我要忘了她。
  所以,我不会。
  正当我想着如何回复她的时候,老师又问:“你达到你想要的目标了吗?”
  我又是一肚子的苦水,我想说她毒性太大,现在我已经是病入骨髓了,想要忘记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忍着没说。
  老师不再问了,她说:“我挺支持你的,你妈妈身上确实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她影响到你的,全是负面的吗?”
  我想说负面远远大于正面,但这次不是忍着,而是思维卡住了。
  正面和负面到底哪个大,这不好说。
  如果没有她对我从小的管教,也许我一辈子就只能做倒数第一;如果没有她灌输的各种安全知识,或许哪一天我还真会吃陌生人的东西;如果她的价值观不是非黑即白……
  我现在的行为难道不是她价值观的完美体现吗?
  简单粗暴的忘记妈妈运动,因为她的某种缺点,就一棒子打死,闹到了死生不复相见的地步。
  是,她是愚笨,她是傻乎乎的,是给我传递了不好的东西。但我可以选择拒收,可以选择自我调整,而不是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她。
  如此,和她呵斥父亲拿错东西,又有何二致呢?
  总以为自己做事很周全,很为别人着想,但面对自己的母亲时,为什么又自私地只想着自己?
  于是,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忘记妈妈运动,就在我的沉默中走向了闭幕。
  编辑/王语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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