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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尽早捧上铁饭碗，初中毕业后我上了中等师范学校，然后顺理成章地当上了乡村教师。
报到略迟了一天，学校给我分的房子，是一个患病在家治疗的女老师的宿舍，让我暂时住着。当天晚上，我用抬水的木棍顶上门板，在床上翻腾了一夜。
一个月后，在我置办齐了炊具和碗盏，也适应了环境之后，那个尚未见面的女同事来学校教书了。学校领导研究的结果是，把堆放杂物的套间腾出来给我当宿舍。就这样，我住进了寒窑似的房子里。
隆冬天气，同事们躲在宿舍里不出来，我却抬出木椅，坐在室外晒太阳、看书。热天，我用煤油炉子做饭，烧开水沏茶，煤油是凭票从镇子里商店买来的；冬天，用生铁炉子取暖，烧开水做饭，煤是从县城煤炭公司拉来的。我泥炉子和烧炉子的技术都很差，做熟一锅饭，需要一个多钟头。想吃蔬菜，要选逢集的日子，骑上自行车到八娘寺或者梅川购买。乡村教师的午饭都是炒洋芋盖饼，晚饭是擀面条下白菜、洋芋条，偶尔炒葱花拌面条，顺便品咂半碗味道醇厚的面汤。有一次周末没回家，我竟然擀了一块面皮，用包菜捏了两个拳头大的包子，放进小瓷盆里。再置于铁锅里，倒进少许凉水，加盖蒸起来。一小时后，我的两个包子“面世”了，盐洒得过重，花椒放得太少。吃罢包子，我像鸭子一样，饮了许多杯茶水。
第二年春天，撤去炉子后，房子突然潮湿起来，穿“黑夹克”的大昆虫，爬满了墙壁和地面，吓得我不敢上床睡觉。跳进纸箱子里的老鼠，简直放不过吃商品粮的乡村教师，把面袋子咬得千疮百孔，我得合上书本，充当黑猫警长的角色，却也因此练就了捉拿耗子的本领。
忍受不了了，红着眼睛，我给领导打了报告，强烈要求重新解决房子问题。我搬进了足有两间大的会议室，在乒乓球案子上睡觉。几天后，下了一场暴雨，闪电在我的头顶示威，头发都竖了起来。我住的套间进了水，淹过了炕面。
恰好这年秋天，新修的两层教学楼要启用了，学校把靠近操场的一个平房教室隔成三个教师宿舍，我住中间的，两个本地老师各占一间，白天在此办公，晚上睡觉。
一到晚上，只听见风把隔壁的破窗户纸吹得哗哗乱响，仿佛鬼在吹口哨。我多么渴望一个美丽善良的女鬼，不用敲门就进来安慰我。“雄者斩之，雌者纳之”，是古代书生对待鬼魂的态度。有时候，门板分明被谁推了一把。
“你是谁?”
是门外的风。
逢上周末，我骑上脚踏车到有同学的学校里喝酒、聊天。我的一个师范同学，被分配到由关帝庙改建的小学里。比我幸运的是，他在这所学校里解决了婚姻问题。我想，他大概是怕乡村学校空荡荡的寂寞和黑洞洞的夜晚吧?!我的另一个校友，为了打发时光，就拼命拉二胡，什么《江河水》《二泉映月》……自我陶醉得摇头摆尾。村民们给干部强烈反映道，×××老师通宵拉二胡，吵得他们睡不着觉。于是，这位校友变成了“哑巴”，托人送礼，调进了县城一所小学，在城里安了家。
我度过夜晚的办法，就是读文学作品，写“小说”，或者约上同学、校友喝酒聊天。我在这个潮湿的新房间住了一学期，就被乡教委调到五里外的另一所小学任教了。
在新的学校里，我依然是一个单身汉。到乡村工作的男教师找对象很困难，连护士都不正眼瞧“孩子王”。倒是一些女老师，千方百计要嫁给到粮站、商店和乡政府工作的男人。周末或者寒暑假，我还得给结婚的同学们搭礼，甚至闹洞房。看着昔日抵足而眠、无话不谈的同学出双入对，那种卿卿我我的亲密，衬托得我更加孤独。
乡村小学中午休息时间短，下午放学又早，附近的老师都回家给老婆帮农活去了，剩下几个年轻教师，就到操场里打篮球，或者下跳棋。吃过晚饭，我们没有电视可看，就聚在某个同事的房间掀牛九，赢家不把钱带走，买成鸡蛋煮熟，大家有福同享。后来，老校长拿出公款，到县城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光有声音没图像。我们每天下午放学，就搭着木梯上房转天线，人物的轮廓出现了，大家就坐在教务处的条凳上，聚精会神地听人物对白。当时正热播《篱笆女人和狗》，尽管荧光屏里“鹅毛大雪”纷飞，同事们还是舍不得离开电视机。
吃早点的馍馍，都是从60里外的家里带来。平时的饭菜基本是鸡蛋炒米饭、蒸米饭炒洋芋片。逢集的一天，我的生活才能得到改善，能烧一个西红柿蛋汤，买两个油圈。操场一边是老师们的菜园，我发觉自己果然是孔夫子的弟子，竟然不会种菜，一年仅收获了一把当调料的苦豆。
我在乡下教书的时候，经常见到几个民办教师于星期六摸黑回家，第二天帮老婆干半天农活，下午就背上烧柴和洋芋、面粉，不顾老婆的埋怨，走上了去学校的山路。每逢学区要召开会议，有的老师半夜三更就起来，催促老婆做一顿早饭，再带上干粮动身。据说，他们要走30里山路，才能走进中心小学的大门。一位去家访的老师，回家的途中，掉进路边的枯井里……
报到略迟了一天，学校给我分的房子，是一个患病在家治疗的女老师的宿舍，让我暂时住着。当天晚上，我用抬水的木棍顶上门板，在床上翻腾了一夜。
一个月后，在我置办齐了炊具和碗盏，也适应了环境之后，那个尚未见面的女同事来学校教书了。学校领导研究的结果是，把堆放杂物的套间腾出来给我当宿舍。就这样，我住进了寒窑似的房子里。
隆冬天气，同事们躲在宿舍里不出来，我却抬出木椅，坐在室外晒太阳、看书。热天，我用煤油炉子做饭，烧开水沏茶，煤油是凭票从镇子里商店买来的；冬天，用生铁炉子取暖，烧开水做饭，煤是从县城煤炭公司拉来的。我泥炉子和烧炉子的技术都很差，做熟一锅饭，需要一个多钟头。想吃蔬菜，要选逢集的日子，骑上自行车到八娘寺或者梅川购买。乡村教师的午饭都是炒洋芋盖饼，晚饭是擀面条下白菜、洋芋条，偶尔炒葱花拌面条，顺便品咂半碗味道醇厚的面汤。有一次周末没回家，我竟然擀了一块面皮，用包菜捏了两个拳头大的包子，放进小瓷盆里。再置于铁锅里，倒进少许凉水，加盖蒸起来。一小时后，我的两个包子“面世”了，盐洒得过重，花椒放得太少。吃罢包子，我像鸭子一样，饮了许多杯茶水。
第二年春天，撤去炉子后，房子突然潮湿起来，穿“黑夹克”的大昆虫，爬满了墙壁和地面，吓得我不敢上床睡觉。跳进纸箱子里的老鼠，简直放不过吃商品粮的乡村教师，把面袋子咬得千疮百孔，我得合上书本，充当黑猫警长的角色，却也因此练就了捉拿耗子的本领。
忍受不了了，红着眼睛，我给领导打了报告，强烈要求重新解决房子问题。我搬进了足有两间大的会议室，在乒乓球案子上睡觉。几天后，下了一场暴雨，闪电在我的头顶示威，头发都竖了起来。我住的套间进了水，淹过了炕面。
恰好这年秋天，新修的两层教学楼要启用了，学校把靠近操场的一个平房教室隔成三个教师宿舍，我住中间的，两个本地老师各占一间，白天在此办公，晚上睡觉。
一到晚上，只听见风把隔壁的破窗户纸吹得哗哗乱响，仿佛鬼在吹口哨。我多么渴望一个美丽善良的女鬼，不用敲门就进来安慰我。“雄者斩之，雌者纳之”，是古代书生对待鬼魂的态度。有时候，门板分明被谁推了一把。
“你是谁?”
是门外的风。
逢上周末，我骑上脚踏车到有同学的学校里喝酒、聊天。我的一个师范同学，被分配到由关帝庙改建的小学里。比我幸运的是，他在这所学校里解决了婚姻问题。我想，他大概是怕乡村学校空荡荡的寂寞和黑洞洞的夜晚吧?!我的另一个校友，为了打发时光，就拼命拉二胡，什么《江河水》《二泉映月》……自我陶醉得摇头摆尾。村民们给干部强烈反映道，×××老师通宵拉二胡，吵得他们睡不着觉。于是，这位校友变成了“哑巴”，托人送礼，调进了县城一所小学，在城里安了家。
我度过夜晚的办法，就是读文学作品，写“小说”，或者约上同学、校友喝酒聊天。我在这个潮湿的新房间住了一学期，就被乡教委调到五里外的另一所小学任教了。
在新的学校里，我依然是一个单身汉。到乡村工作的男教师找对象很困难，连护士都不正眼瞧“孩子王”。倒是一些女老师，千方百计要嫁给到粮站、商店和乡政府工作的男人。周末或者寒暑假，我还得给结婚的同学们搭礼，甚至闹洞房。看着昔日抵足而眠、无话不谈的同学出双入对，那种卿卿我我的亲密，衬托得我更加孤独。
乡村小学中午休息时间短，下午放学又早，附近的老师都回家给老婆帮农活去了，剩下几个年轻教师，就到操场里打篮球，或者下跳棋。吃过晚饭，我们没有电视可看，就聚在某个同事的房间掀牛九，赢家不把钱带走，买成鸡蛋煮熟，大家有福同享。后来，老校长拿出公款，到县城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光有声音没图像。我们每天下午放学，就搭着木梯上房转天线，人物的轮廓出现了，大家就坐在教务处的条凳上，聚精会神地听人物对白。当时正热播《篱笆女人和狗》，尽管荧光屏里“鹅毛大雪”纷飞，同事们还是舍不得离开电视机。
吃早点的馍馍，都是从60里外的家里带来。平时的饭菜基本是鸡蛋炒米饭、蒸米饭炒洋芋片。逢集的一天，我的生活才能得到改善，能烧一个西红柿蛋汤，买两个油圈。操场一边是老师们的菜园，我发觉自己果然是孔夫子的弟子，竟然不会种菜，一年仅收获了一把当调料的苦豆。
我在乡下教书的时候，经常见到几个民办教师于星期六摸黑回家，第二天帮老婆干半天农活，下午就背上烧柴和洋芋、面粉，不顾老婆的埋怨，走上了去学校的山路。每逢学区要召开会议，有的老师半夜三更就起来，催促老婆做一顿早饭，再带上干粮动身。据说，他们要走30里山路，才能走进中心小学的大门。一位去家访的老师，回家的途中，掉进路边的枯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