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下“命运公投”,欧盟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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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议会选举后,欧洲人民党党团席次减少,但仍是最大党团。图为来自德国的人民党党团成员曼弗雷德·韦伯在做演讲,他是下届欧委会主席热门人选

  欧洲将走向何方?5月23日至26日的欧洲议会选举,是个很好的风向标。这次议会选举,之所以成为1979年(首次欧洲议会选举)以来最引人注目的一次,关键原因在于,它发生在英国“脱欧”、西方世界民粹主义崛起的背景下。类似“背景”,在欧洲议会此前8次选举中从未出现过。在众人眼中,民粹主义之于欧洲联盟,几乎是“脱欧”的同义语。所以,这次选举无形中被当作了“对欧盟命运的全民公投”。
  这次选举的确事关欧盟未来命运,但无关是否“生死”的问题。从选举结果来看,这次欧洲议会选举,并没有成为继英国“脱欧”、特朗普当选之后西方民粹主义崛起的第三季。民粹主义政党所获得的胜利,并没有它们宣扬的那么大。不过,欧洲传统政党影响力式微、新兴政治势力崛起的幅度,也让外界大跌眼镜。作为目前最受关注的超国家政治实体,欧盟打了个趔趄,但并没有倒下。未来是踌躇不前还是重组再造,目前还很难下定论。

亲欧派“组阁”无悬念


  截至5月29日,选举结果大局已定,但清晰地界定赢家和输家,却并不那么容易。正如英国《卫报》所写的那样,选举无关事实结果,关键在于如何解读这个结果。欧盟的“政府官宣”只给出了一个清晰的结论:民粹主义政党没有赢。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的首席顾问、欧盟委员会秘书长马丁·泽尔迈尔,在一份声明中说:“所谓的民粹主义浪潮,我想是被遏制住了……这次选举的真正赢家是民主。”
  这个“官宣”没有违背事实,但从中也看不到全部真相。作为执政党团联盟的成员,泽尔迈尔的表态显然带有一定的党派政治倾向性。由人民党党团和社会民主党党团组成的联盟,在1979年至2014年的历次选举中,都获得了超过半数的席位,是欧盟事实上的长期“执政党”。根据路透社的统计,截至5月29日,这次选举人民党党团获得的席位数是179个,社会民主党党团是153个,在751个总席位数中,合计占比为44.2%。
  40年来席位数首次没有过半(与2014年的选举相比,人民党党团和社会民主党党团所获席位分别减少了37个和34个),这个执政党团联盟无论如何也算不上赢了。但也不能说是满盘皆输,它们依然是欧洲议会中席位数排名前两位的党团,而且与其他党团相比优势明显。除了排名第三位的欧洲自由民主联盟(105席),其他党团席位数都在70席以下。也就是说,欧洲议会中不存在能排除人民党党团和社会民主党党团“组阁”的可能性。
  作为欧盟政治的中坚力量,人民党党团和社会民主党党团依然能影响大局的另一个因素在于,包括法国总统马克龙所属的“共和国前进”党在内的欧洲自由民主联盟,总体上也属于亲欧党团。如果这三个党团组成联盟,席位数占比将达到58.2%。即便欧洲自由民主联盟中有个别党派“出走”加入其他党团,席位数位列第四的“绿党与欧洲自由联盟”(69席),理论上也可以填补空缺,因为这个党团(尤其是绿党),向来与“疑欧”或“脱欧”保持距离。
虽然民粹主义政党在英、法、德、意、匈等国席位增加,但在丹麦、瑞典、荷兰等国的表现却差强人意,有的甚至称得上遭遇滑铁卢。

  当然,人民党党团和社会民主党党团若想保持大权不旁落,还需要高超的合纵连横术。但不管怎么说,对维持欧盟这艘大船继续航行的担忧,基本可以排除了。那些带有“疑欧”或“脱欧”倾向的民粹主义政党,在这次选举中的表现好坏不一,即便把这些党团(保守与改革党、民族与自由欧洲党、自由和直接民主党等)的席位数加起来,也只有175席(占比23.3%),离能“阻碍议事”的比例(1/3)还有相当距离。况且,这些党派在某些具体政策上差异明显,能否形成联盟还是个未知数。
  民粹主義政党表现抢眼,与其说是事实,还不如说是气势,而且还是自我营造的。虽然民粹主义政党在英、法、德、意、匈等国席位增加,但在丹麦、瑞典、荷兰等国的表现却差强人意,有的甚至称得上遭遇滑铁卢。比如荷兰民粹主义政党自由党,其领导人威尔德斯竟然落选,无缘进入欧洲议会。而且,从整个欧洲层面来看,民粹主义政党的席位总数仅增加21席(2014年是154席),怎么看都不像是掀起了民粹浪潮。用英国《卫报》的话说,井喷的民粹主义,只是吹起了一片涟漪。
  “选举胜利将改变欧洲的一切”,意大利民粹主义政党“北方联盟”的领导人萨尔维尼这话登上媒体头条很容易,但却很难在欧洲议会层面落实。5月26日选举结束当晚,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的领导人勒庞,呼吁马克龙总统解散议会。所属政党得票率高出不到一个百分点(“国民联盟”得票率为23.3%,“共和国前进”党得票率为22.4%),领先优势似乎被勒庞成倍放大了。而且,她不是不知道,欧洲议会选举的结果,与法国议会是否应该解散,两者之间没有任何逻辑联系。

传统政党式微


  投票率上升,是这次欧洲议会选举的一个显著特征。1979年首次选举投票率为62%,此后一路下滑,1999年勉强保持在50%,2014年降为43%。这次投票率是51%,而且欧盟28个成员国中,21个国家的投票率出现回升。毫无疑问,这反映了欧盟在欧洲选民中存在感的增强。而存在感的增强,很大程度上源于欧洲人危机感的增强。这又凸显出这样一个事实,即欧洲人更需要欧盟了。
  2010年的欧债危机、2015年的难民危机、2016年的英国“脱欧”公投以及2017年特朗普入主白宫后欧美关系的恶化,令欧盟这个超国家政治实体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今年4月所作的一项调查显示,超过半数的受访者认为欧盟可能在未来10—20年解体,认为不可能解体的仅占1/3。但这并不是说欧洲人希望欧盟解体。该调查也显示,超过2/3的受访者认为欧盟身份对自己的国家是有利的,比例为1983年以来最高。   对欧盟解体的担忧,很可能正在转化为欧盟的凝聚力。或许,以和平与繁荣为初衷的欧盟,其发挥的作用长期以来被欧洲人视为想当然,以至于感受不到其存在。这次欧洲议会选举可能成为一个分水岭。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学者苏西·丹尼森在今年5月的一篇文章中写道,对欧盟身份支持度的上升,毫无疑问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回应。“我们只有在看似要失去欧洲安全网时,才开始珍惜欧盟的价值。”
  欧盟前高级代表(负责外交和安全事务)索拉纳在5月22日的一篇文章中写道,英国“脱欧”所造成的混乱发出了一个强烈信号,即欧盟外面的风很冷。“欧洲人已经注意到这一点,所以欧洲大陆的民族、民粹主义政党不再考虑“脱欧”,就不令人奇怪了。”事实上,这次选举中,除了法拉奇所领导的英国“脱欧党”之外,欧洲大陆没有一个民粹主义政党在选举活动中打“脱欧”牌。意大利“北方联盟”领导人萨尔维尼的口号是“新欧洲梦”。在2017年大选中败给拥欧派的马克龙后,勒庞没有再提法国“脱欧”的话题,改称“要倾听人民的声音”。
  与“疑欧”或“脱欧”势力得到遏制相比,这次欧洲议会选举更深远的意义,在于其所反映的欧盟成员国内部政治生态的变化。欧洲议会选举,不是各政党在欧洲范围内的同台竞技,而是在根据人口比例分配议席的前提下,成员国内部政党之间的竞争。从这个意义上说,欧洲议会选举更多体现的是欧盟成员国内部政治势力之间的较量。而此次较量结果的一个显著特征是:传统政党式微。
  最典型的是英国。法拉奇领导的成立仅一个多月的“脱欧党”,在选举中得票率高居英国榜首,让执政的保守党和在野的工党两个老牌政党双双遭遇羞辱式失败。这两个传统大党得票率分别位列本国第五和第三位。法拉奇在选后讲话中说,如果英国不在今年10月“脱欧”,他将把欧洲议会选举的胜利带回英国。如果把这次欧洲议会选举视为风向标,那么下次大选可能意味着英国政治的重新洗牌。
  德国的情况没有那么扣人心弦,但在趋势上跟英国类似。默克尔总理所属的执政联盟勉强保住了第一的位置(29.4%),但得票率与2014年相比下滑了6.2%。与执政联盟保持合作关系的社民党,得票率大幅下滑11.8%,此前席位数排名第二的位置被绿党取代。
法、德在欧委会主席人选上的分歧已是公开的秘密。对于默克尔提名的来自德國的人民党党团成员曼弗雷德·韦伯,马克龙事实上给予了拒绝。

  在法国,马克龙的“共和国前进”党与勒庞的国民联盟形成了某种均势,曾经主流的社会党与共和党彻底被边缘化。对于绝大多数欧洲政客来说,他们在维持欧盟架构上存在共识,但成员国内部的政治共识却在瓦解。

“黄金时代”难觅


  5月29日,欧盟成员国领导人在布鲁塞尔举行非正式会议,讨论欧洲议会选举后欧盟委员会主席、欧洲理事会主席、欧盟负责安全和外交事务的高级代表以及欧洲央行行长等关键职位的人选问题。
  作为欧盟核心,法、德在欧委会主席人选上的分歧已是公开的秘密。对于默克尔提名的来自德国的人民党党团成员曼弗雷德·韦伯,马克龙以需要尊重多数意愿为由,事实上给予了拒绝。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围绕人事任命问题的较量,将是欧盟面临的首个重大考验。
  马克龙就任法国总统以来,在欧盟改革问题上向来雄心勃勃。今年3月,他写了一封致欧洲公民的公开信,详述其改革计划,并翻译成22种语言在欧盟成员国散发。5月4日,马克龙再次撰文,从自由、保护、进步三个层面阐述其复兴欧洲的理念。马克龙雄心勃勃,但包括德国在内的其他欧盟成员国的反应却是不温不火。相比之下,已经决定交班的默克尔在欧盟改革上要保守得多。关于欧盟改革,法、德这个发动机虽然没有熄火,但动能已经明显减弱。
  5月29日欧盟领导人会议结束后,卢森堡首相贝泰尔对人事任命上的分歧表达了不满。他说,选欧盟领导人不是选美,不是选欧洲先生或欧洲小姐,“首要的考虑必须是设定未来5年的政治优先”。但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这次欧洲议会选举,不可避免会导致政治的碎片化。在移民、贸易、外交等问题上,不同政治势力的“优先”不可能没有差异。而在处理这些问题时,欧盟成员国内部的分歧,更可能被新的欧洲议会放大。
  欧盟前外交官伊万·克拉斯特耶夫日前撰文称,欧洲的困境在于,欧洲人基于对昨日世界更美好的信念团结在一起,但他们对于这个“黄金时代”是什么却存在分歧。“反移民的政党,梦想建立民族同质化的国家,好像它们曾经存在过似的。而很多左派的政党,怀念那个欧洲融合的进步特征。”作为当代世界政治中国家间协调、合作的范例,欧盟的困境,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世界政治难题的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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