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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649年(清顺治六年),清世祖因为蒙古鄂尔多斯部落的一些贵族没有参与叛清活动,遂下诏赏封。先赐爵位,随后又将鄂尔多斯部所居住的黄河套中之地分封为六旗:鄂尔多斯左翼前、中、后,鄂尔多斯右翼前、中、后旗,最后才是会盟。鄂尔多斯六旗会盟于1650年,会盟的地点在伊克昭,这便是伊克昭盟名称产生的由来。
伊克昭,简单可以理解为大寺。大寺的标准称谓叫做“乌哈格尼巴达古拉吃齐寺”,俗称王爱召,位于今达拉特旗王爱召乡,20世纪40年代初遭到侵华日军的焚毁,现在仅能看到残垣断壁。
王爱召建立于明万历四十一年(公元1613年),是当时鄂尔多斯地区规模最大的藏传佛教寺庙,建寺所以选择在这里,是因为成吉思汗陵寝八白室(那时是可移动的木制白帐)已经先立在此地。鄂尔多斯部落是以祭祖和守护成吉思汗为向心的特殊部落,王爱召之地,是其中心。这样,我们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要在王爱召进行六旗的会盟了。
鄂尔多斯左翼中旗(郡王旗)的封地在今天鄂尔多斯市东胜区及其靠南。王爱召附近属于鄂尔多斯左翼后旗(达拉特旗)的封地。会盟之后,成吉思汗陵寝随之向南迁移,到了今天伊金霍洛苏木甘德尔敖包,以体现宗主旗旗王对于成吉思汗祭祀的领袖作用。陵是可移动的,迁走了;但寺庙盖在那里,迁不走;于是便出现这样的问题:在达拉特旗的封地上,留下了郡王旗的寺院,所以叫“王给召”,蒙语误读久了,就成了“王爱召”。
只有内蒙古西部鄂尔多斯地区和土默特地区把寺庙叫作“召”,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召”不是蒙古语,而是藏语。在蒙古语里,寺庙被称作“斯木”;而在青藏地区,寺庙通常叫作“禅林”,西藏地区的拉萨有大召寺和小召寺,但不可称作“大召”和“小召”,只有土默特和鄂尔多斯才这样叫。“召”的本意是兄长,引伸为尊者,寺院中都有佛像,佛像就被吐蕃人称作“召”。当年松赞干布迎娶的两位外籍女子,唐文成公主和尼泊尔尺尊公主,下嫁到吐蕃时,不约而同都带着佛像作为陪嫁物,一个是大召,一个是小召。供奉大召的就是大召寺,供奉小召的就是小召寺。藏传佛教于公元十六世纪中叶传到鄂尔多斯地区,不知为什么,竟将供奉“召”的地方叫做召了。
至二十一世纪元年,伊克昭盟从产生到消失跨越了七个半世纪,而在这漫长的七百多年间,人们从来没有忘记“鄂尔多斯”这个神秘而崇高的字眼。
由于受力于太行山、阴山和贺兰山的影响,黄河流向在这三大屏障之间形成了一个“几”字形状。“几”字的外缘就是“河套——鄂尔多斯”地区。
十五世纪中叶,明王朝稳定了对中原的统治。以长城为界,与北方的蒙古各部形成了对峙关系。但在北边,蒙古部落间展开了争夺权力、封地、奴隶的激烈战争。鄂尔多斯部居于河套肥沃而有利的战争缓冲地带,随着蒙古正主、成吉思汗十五代孙达延汗统一蒙古的成功,鄂尔多斯也同时接受了漠南蒙古右翼三万户领主的指挥,在其强有力的世袭惯性主持下,开始了繁衍生息的漫长生涯。
今天的鄂尔多斯地区在明代的朝廷文献中经常被提到,那时叫作“河套”。明朝的最初一百余年中曾经统治过这块地方,到了明成化年间,蒙古各部象走马灯似地来一拨,走一拨,最后在十五世纪末基本上稳定下来了。嘉靖年间,明朝有人提出了“复套”(即光复河套地)的主张,最后还是被主和派的“弃套”主张所战胜,因此便在榆林一线修筑长城,以长城为界,与蒙古相隔。
明代称作“河套”的这块地方,往前上溯,元代南北一统,这里既有皇子的封地,又有甘肃、陕西行省辖区,并无统一的称谓;辽金西夏时期,这块地方东半部先属辽后属金,西半部归属西夏;唐代,这里分别有六州设置,也无统一称谓;汉代,这块地方有时被称作“河南地”,因战略位置重要,曾不断移民到这里。公元五世纪,在今天鄂尔多斯市辖境南部,曾有一个独立的封建国家建立,叫大夏国。大夏国都城的残垣现在仍存,就是统万城;然而大夏国的统治范围根本没有覆盖到今天的鄂尔多斯。
只有鄂尔多斯这个称谓才把这块神奇的土地沉积完成,固定下来。与她并行的“河套”则被鄂尔多斯挤到了五加河与黄河新道之间的冲积平原上(今巴彦淖尔盟境)。
应该承认,当伊克昭盟这个名称出现之后,与鄂尔多斯并行使用了很久的就是“伊克昭盟”这个名称。清代的公文中,“伊克昭盟”与“鄂尔多斯七旗”经常同时使用;如果具体指称哪一旗,通常说的是“鄂尔多斯X翼X旗”,不在其前面加冠“伊盟”字样。清朝理想院编制的《藩部考》,在鄂尔多斯七旗前先冠“伊克昭盟”,接着就是“鄂尔多斯部七旗”字样;清代山西贡生张穆撰写《蒙古游牧记》里,直接说的是“鄂尔多斯部”,而没有“伊克昭盟”。
鄂尔多斯蒙古族与外界交流时,也常常自称是“鄂尔多斯人”;如果是官方交流,有时称自己在“伊克昭盟”,如果具体到属于哪旗时,一般会寻找俗称,要么是“乌审”,要么是“杭锦”......
鄂尔多斯七旗的俗称盛行于晚清。左翼前中后分别是准格尔、郡王、达拉特;右翼前中后分别是乌审、鄂托克、杭锦;右翼前末旗是扎萨克。七旗的俗称压过了关于“X翼X旗”的称谓,这与蒙古鄂尔多斯部部族成份复杂有很大关系。
“伊克昭盟”这个称谓的最广泛使用出现在民国时期。因为“伊克昭盟”常常要与“乌兰察布盟”同时提及。这两个盟被称作“绥境蒙古”(即绥远省境内蒙古)。乌兰察布盟辖六旗,如果要公布一个政策性文件,就会提到“乌伊两盟十三旗”。抗战爆发,乌盟辖境大部分沦陷,伊克昭盟处于抗日前沿,两盟的政治地位都十分重要,特别是伊盟,国民政府的许多工作机构都曾经设置在伊盟。至少有近40年时间,伊盟的这个称谓弥盖了鄂尔多斯。
新中国建立后,一部电影《鄂尔多斯风暴》使“鄂尔多斯”传遍了大江南北。一到外地,说“伊盟”不知所云,一提“鄂尔多斯”,名气很大。伊盟有《鄂尔多斯报》;有《鄂尔多斯》期刊。改革开放以后,一个“温暖全世界”的品牌亮相海内外,更使得“鄂尔多斯”名声大震。
鄂尔多斯跃跃欲试,一定要走到前台。
鄂尔多斯是蒙古语,含义为“宫帐群落”。经典的蒙古史籍通常译成“斡尔朵”。“斯”是复数词,意在“很多”。“斡尔朵”一词产生很早。成吉思汗时代,它专指大汗休息的地方,主要的后宫。
成吉思汗一生有四位重要夫人,统领着这些丽妃组成的后宫帐,四大后宫帐叫“四大斡尔朵”。每一个“斡尔朵”还有服务系统、警卫系统和供应系统,不会少于一千人。这一千人中,有宫女、有役杂、有侍卫;有女、有男。蒙古汗国一直到元朝,都没有阔人,没有宦官。警卫系统对于后宫(斡尔朵)的守护完全依赖于对性权力的忠诚。
鄂尔多斯部落与我们上面描述的“斡尔朵”含义有很大的区别,所共同的就是对成吉思汗的忠诚。
鄂尔多斯部落产生于成吉思汗逝世以后。
成吉思汗死后,由于他对蒙古汗国和蒙古民族的特殊贡献,使得人们对他的祭祀成为重要的大事情。遗体是无法找到了,埋葬地也无法找到,只好特别祭祀圣主成吉思汗的遗物。如此,便需要一些人专门去从事祭祀这些遗物。到了元代的至元年间,元世祖忽必烈下诏:建立专门祭祀成吉思汗的圣陵人白室帐群;从成吉思汗麾下八位战将的后代中抽调组成鄂尔多斯部落;颁定关于祭祀成吉思汗的祭文、仪规,确定四季大祭。
鄂尔多斯部落形成了,它的职责就是守护和祭祀圣陵人白室。鄂尔多斯部落长期活动于肯特山南的蒙古老营。
公元1368年,元朝最后一个皇帝妥欢贴木儿退离大都(北京),向漠北草原退去。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组织军队向北追击,到了明成祖朱棣(永乐皇帝)时,对蒙古的进攻更是猛烈。在这种强势的进攻之后,东部的鞑靼蒙古和西部的瓦刺蒙古开始内战,在这种混乱的状态下,鄂尔统开始迁徙,先向西,又向南,至十五世纪末叶,带着他们的神圣职责,带着巨大的圣陵八白室,漂徙到了“河套”之地,漂徙的时间至少有五十年之久,在长期的迁徙和征伐过程中,融合了许多游离的游牧部落。
然而,无论部族成份多么复杂,鄂尔多斯依然是完整的。庄严肃穆的祭典之礼和欢快活泼的婚礼已经由很多学者、文人著述见诸典籍。那里有诙谐和欢快,也有深沉、哀怨和忧伤,当这些基调与鄂尔多斯高原的雄浑相和谐,便强化了鄂尔多斯的雄壮感和崇高感,也给这个部族注人了一层深沉、醇厚的性格背景。
十九世纪末,鄂尔多斯接受清皇室下令开垦草牧场的事实,各地的汉族农民蜂拥而至。这些来自晋西北、陕北的汉族农民成为鄂尔多斯新的组成部分,汉族百姓携带着他们同样久远的历史痕迹,共同耕耘、共同架接着鄂尔多斯的文明。
一百年来,蒙汉融和形成的宽阔、善良的地域品格,为日后鄂尔多斯能够成为团结、祥和、富裕、文明的新型城市奠定了基础。
鄂尔多斯,正披满霞光,向远方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