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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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一走,你们怎么……”父亲的话没有说完,就又晕厥过去。
  “爸爸,爸爸。”我们哭叫起来。
  可是我们的哭叫没能留住父亲,父亲在同病魔抗争了四个多月后,还是去了。
  父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乡亲们说,他是担忧四个还未成人的孩子,担忧一夜愁白头发的妻子,担忧看病拉下的几百元债务。
  父亲的担忧,在他入土不久就凸显出来。先是债主陆续上门,接着就是粮食饥荒。债主倒没怎么为难我们,看到我们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样子,不是陪着流眼泪,就是说些宽慰的话,还钱的事只字不提。倒是饥饿,像个疯狂的恶魔,时时啃噬着我们。
  为了料理父亲的丧事,大伯从生产队预支了一担玉米。这担玉米对于我家来说,可是个天大的亏空。因为劳力少,我家的口粮原本就不够,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于是那段日子,我们家的餐桌上常常是野菜糊糊,或者是野菜窝窝头,米饭一个月都吃不上一顿,更别说什么小菜了。这样的饭菜,我们大一些的孩子还能将就,两岁的小妹就不行了,看到就哭闹,怎么哄都不肯吃。母亲有时也为小妹开点小灶,不过很有限,因为我们都是长身体的孩子,母亲说,不能为了小妹连累大家。终于,小妹饿得连路都走不动了。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妹,母亲只得让我再去借点面粉。
  走近大姑家,老远就嗅到好闻的饭菜味。进去一看,大麦仁子饭,青菜豆腐汤。这样的饭菜,现在的孩子连看都不看。可那个时候在我的眼中,却是比山珍海味还要美的。
  “二子,吃饭没?”大姑问道。
  “吃过了。”好闻的菜香,使得我越发饥饿难忍。可是鬼使神差,我竟说出这种言不由衷的话。
  “有事吗?”大姑接着问。
  “她是来和我一起做作业的,是吧二子?等一下啊,我马上吃好。”大姑的儿子小刚说。
  我本来就害怕借东西,小刚这么一说,我就更开不了口。我和小刚同班同桌。平时我们总是一起上学,一起做作业,一起挖猪菜,因此小刚的话没人不信。不过我没有等下去,我的肚子咕咕直叫,口水早已汹涌澎湃,我怕一不小心让人发现,美味没尝到,倒落个嘴馋的话柄。
  我朝大伯家走去。远远的,小华的哭声惊心动魄地传来。推开虚掩的门,小华被绑在柱子上,脚边还有一根断了的树枝。原来,小华趁家中没人,偷偷取下吊在梁上的竹篮,想尝一尝他妈为他爸准备的面饼。谁知越吃嘴越馋,不知不觉竟将面饼全部吃完。大伯是个铁匠,肚子吃不饱如何抡得动铁锤?大妈气坏了,二话不说动起武来。
  这种情况,别说大伯不在家,即使在家,叫我如何开得了口?
  舅舅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此刻,舅舅一家也在吃饭,照得见人脸的稀汤里,飘着几根黄黄的菜叶。舅舅的情况比我家好不了多少,舅妈常年生病,三个娃儿上学,家庭重担全在舅舅肩上。生活的艰辛,使得舅舅过早衰老下去,四十五岁的人,看起来倒像六十多岁。
  我又把二蛋、狗崽、菜花、小泉等玩得好的几个小伙伴一一过滤了一下,觉得情况比我家好不到哪儿去,都没有多余的粮食。
  “二子,你小妹死了,还不快回去!”正当我像个没头苍蝇四处乱转时,崔大妈的喊声惊醒了我。
  像父亲去世时那样,家里聚满了人,乡亲们有的在劝母亲,有的在帮小妹换衣服。见到我,母亲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急急地朝我伸出手:“快把面粉拿来,我给小妹做面糊糊去。”我哇的一声哭起来。在场的乡亲们也都哭起来。那天是1963年端午节,一个全家团圆的日子。
  埋葬好小妹,母亲大病一场,此后就落下了心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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