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将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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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寒说他在十八岁时第一次远行,背起行囊,只身从上海到了北京。在北京,他并没有靠文字获得多少报酬,却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事儿——赛车。大多数人在十八九岁开始远行,用十几年积攒的孤勇和信念,交换一片自由的天空。于是有了父母和老师焦灼的目光,有了高三夜里彻夜不熄的灯光,有了高考考场上因为紧张而变得汗涔涔的脸庞。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咬咬牙就能吞下的焦糖,过后我们甚至甘之如饴。我的远行就开始在高考结束后的明媚夏天。
  生活不会因短暂的喧嚣而颠覆过往的寂静,所以印象里的家与家人一如往常,安静得像没有波动的小河,薄白流蓝的天空下重复着安宁单一的生活。不知梦游到了哪个年纪,可能是咿呀学步的孩童时吧,家乡那个有点儿破旧的街道上,传来了熟悉的每到春冬就扬起的呼呼风声以及姥姥对姥爷说话的声音,姥姥说:“你骑快点儿,玥玥该饿了。”我顿住了脚步。
  这可能是一场梦,或是一段乱了阵脚的回忆。印象中的下一幕,就发生在我懂事后的某一天——我从学校回来,看到姥爷喝得酩酊大醉,正拎着酒瓶,像疯了一样对着姥姥嘶吼着什么。姥姥是静默的,坐在床头一言不发。姥爷见不得姥姥无动于衷,丧失理智地将瘦弱的姥姥从床上一把抓起,扔向墙角。嘴里不住地骂着,还扬起了拳头。我站在门口,被吓呆了。我本能地冲向姥爷,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姥爷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再不是往日的疼惜,甚至一把将我甩在地上。我哭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而我曾经最最尊敬的姥爷,在那一刻,将重重的拳头狠狠地砸向孱弱的姥姥,然后摇摇晃晃地转身,碰倒了茶几上的鱼缸,美丽的鱼儿在地上拼命挣扎。在我起身的瞬间,一只金鱼被姥爷踩得血肉模糊……
  姥姥跟我说起她的过去,她说她曾经是地主家的大小姐,她说她也曾经是无数少爷们爱慕的对象,不知怎的就选择了姥爷。我替她难过,她却说你姥爷不喝酒的时候其实挺好的,她说你姥爷这辈子没真心疼爱过几个人,怕是最疼你了。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姥姥和姥爷早已不是夫妻。在我的升学宴上,姥爷甚至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但这一次,他没有耍酒疯,他借着酒劲儿对我说,玥儿你终于要上大学了,我终于活到了这一天。我在那时想起了姥爷用他买酒的钱给我买的洋娃娃,他蹲在地上亲手给我剥好的一粒粒的瓜子仁儿,他在我住院的时候心疼得老泪纵横……这一次,我没有想起那条金鱼,也没有想起自己曾经那么恨他。
  不敢设想那一天,最亲爱的人一个个离开,带着牵挂离开,留下的只有脑海里的总是不断回放的他们的好。原来远行不只意味着崭新的开始,还意味着告别,告别你的家乡,可能它很小,可能它破旧;告别你的家人,可能他偏激,可能他暴躁……当你再次回来的时候,你会错过很多不愿错过的东西,但是你依然要离开。
  离开的时候,姥爷没有到机场送我,他说他年纪大了,不想去那么吵的地方。我默默点点头,想象一下姥爷如果来送我了,他会说什么,他可能什么都不会说,只会在我走进登机口的时候默默回头,他不会跟我挥手作别,但他转过去的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定泪流满面。
  有时觉得文字的力量无穷,能写尽人心;有时又觉得文字太单薄,抒发不尽人性。于是我们选择远行,在脚步的移进里记录过往,在路程的更迭中把自己送向远方。
  他的根深深扎在故乡田间小路的泥土里,但他毅然选择远行,他是顾城。他说他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天空。那是他当年的模样,宽阔的前额,两道三角眉,忧郁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还有一袭白衫,一顶白帽,坐在风里,身后是深蓝的天空。
  他走出家门,来到的便是深爱的自然,这个得以承载他情怀、分享他忧郁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他,他的少年时代才与诗结缘。他在农场放猪,一边看着那圆滚滚的动物,一边仰望流动的白云,起兴之时,拿起枯枝在沙地上写:黑夜是山谷,白昼是峰巅。睡吧,合上双眼,世界就与我无关。写得酣畅,父亲来到身后,对他说:“我们放的猪不知去向了。”
  就是这样一位天才诗人,终于也选择远行,来到与世隔绝的新西兰激流岛上,过着平静的日子。他像是一只游离在海岸上空的鸥鸟,带着特立独行的寂寞与超脱世俗的情怀。然而,他的不愿与柴米油盐为伴的灵魂最终枯萎在激流岛的上空——那片回荡着阵阵诗意的上空。妻子谢烨生前曾这样说:上天只在极少数人心里保持了通往天空的道路,在你被声音遮蔽的隐秘的台阶中,你知道穿过这片喧闹会有怎样的寂静。
  他拥有如此自由的灵魂,我想,枯萎掉的,不过是他失根的生命。在远行中,他依旧寂静飘摇,将他37岁以后的生命无限延长。
  比起诗人的大江大河,我们不过离家数月,却也百感交集,深有背井离乡之意。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从孩童起就对南方有无限憧憬的我,终于在上大学时如愿以偿。南方,这个让我觉得念起来都无比斑斓的词汇,终于被挂在嘴边,南方人,南方菜,南方的房子,南方的天空……生命的精彩之处就在于它不让你重复过往,只不断为你注入新生。它给你热泪盈眶,也给你悲喜交加,它给你带来无尽可能与无尽惊喜,它总是在不断提醒你,去吧去吧,远方有光芒。
  我们不会为难自己去迁就一场远行,因此我们会为之付出,去交换一份与梦想契合的现实。努力过了,所以如愿了。
  如今我们站在朝阳上,终于抵达。
  编辑/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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