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边琐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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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沛璋,1951年生于天津。1976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并留校任教,曾任天津美术学院国画系副主任。现为天津美术学院国画系教授、硕士生导师。出版有《中国人物画技法教材》、《写意人物•仕女画法》、《杨沛璋重彩写意人物画》、《杨沛璋作品集》等。
  
  一、笔墨当随时代—谈国画如何反映时代精神
  
  艺术是现实生活的反映,不管你自觉或不自觉,你的作品都在反映着时代的精神、人们的追求,即使是古典的题材也是现代人对古代生活的理解与想像,反映的也是当代人对生活的理解与追求。
  现在我们正赶上了好的时候,没有了对作品的各种束缚,如“文革”期间的红光亮、高大全等等。这是真正的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时代。
  作为艺术家,我们感到幸运,也有一种责任感。我们究竟应该拿什么样的作品呈现给观众?是一味地模仿古人,或是平庸地抄袭自然,还是深入地研究、体验、实验,发现新的角度、新的面貌,给观众带来新的感受?中国画也可以这样画,也可以这么表现,我们有这么丰厚的艺术传统,从哪一点深入研究下去,都能发现许许多多新的东西。比如我们的敦煌、永乐宫的壁画的颜色,汉代雕塑画像砖的造型,唐代的气韵,民间各种工艺的朴素的造型,热烈的颜色……从哪一点入手都能激发我们的创造力。
  艺术的生命力在于创造和发现。艺术的根本源自真心,真善美。真是发自内心的最根本的东西。只有真诚才是最感人的。一个对生活、生命充满热情、真诚的人怎么会落后于这个时代呢?他应是走在时代最前面的人,最优秀的人。从这点上讲,如果笔墨作为中国画形式的代名词的话,仅仅当随时代就不够了,应超越时代,走在时代的最前面。
  
  二、由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谈艺术源于生活、深入生活
  
  外师造化是指观察自然,中得心源是指体验、精神的感悟,和人物画中的形神论是一个道理,指通过观察形成感受,达到表现的冲动。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神或意。
  中国画的表现方法不是自然的抄袭,而是强调观察、感悟,表达的是心中的意象。
  由此想到我们现在常提出的艺术家要深入生活。我觉得首先要清楚,什么是生活,生活就是个人在这个时代中的一种情感和精神,而不是表面的生活现象。
  记得我们上学时,老师带我们下乡,和老乡同吃、同住、同劳动,临分手时,相互抱头痛哭,可回来却不知如何表现和表现什么。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只是和平常人一样受了感动,而没有注意从绘画的角度去观察体会形成感受。而我觉得深入生活,并不是到边远山区去猎奇,更主要的是加强个人的修养,提高自己的审美情趣。注意观察身边的生活,体验、培养心的敏感程度。在一般人看来很平常的事,在我们却能看得更深、更远,这才叫深入生活。古语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深入生活的最好写照(不提高自己的修养,只行万里路是不行的)。深入生活就是开阔自己的眼界,增长自己的见识,培养高尚敏感的心灵。
  一个感觉迟钝的人,走到多好的地方也不见得能画出好的画来。敏感的人,在身边日常琐事中就能感受到非常精彩的画面。
  我们有深厚的文化艺术传统,我们的传统绘画拿到世界任何一个博物馆都是最好的。范宽的山水摆在卢浮宫,决不比任何油画逊色。可是我们现在的国画不行,粗制滥造的太多,而且在国外,看到我们的中国画是和工艺品摆在一起,这对我震动很大。
  我们中国画虽有深厚的传统,但也容易成为包袱,束缚我们的创造力。
  近两年我在国内办展较多,也有一些问题比较困惑。
  本来画画是个很单纯的事,画家画自己想画的画,观者看自己愿意看的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这就行了。可它又很复杂,因为在国内一幅画的好坏不是这么简单。首先买画的人并不是十分懂画,画商左右市场,在买画之前先看这个人的位置(地位),是不是名家,而名家的概念是这个人的画价,所以一些人的画炒到了天价。画家越来越被动,在竞争中失去了尺度,在讨好理论家、权贵、商家的过程中失去了可贵的自我。艺术不再是净土,而是随着行情去画,自然流向媚俗与平庸。
  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能免俗。除了画我探索的画外,也画一些在国内比较喜欢的东西。
  我觉得,女人和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东西,但这个美不单纯是那种表面的美,形、质的美,而是一种内在的美。我追求的是在画面上的一种境界,一种气质,一种情调,是把人物画当做山水画来画,注重画画给人的整体感受。
  我更喜欢画我想画的画。最使我着迷的是每次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很尽兴。再有就是这种画不能仿制,因为有时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画出来的,是一种心灵的物化,把想像的东西落实到画面上,是在画的过程中靠本能、情感的瞬间判断,“偶然得之”,这正是我们在画论中追求的“妙在自然”的境界,画给人的应是感觉,而不是思想。
  中国画论是很高明的,“石涛无法为法,方为至法。”根据感受,在画的过程中体验、选择、突破。一幅连自己也想不到的画面出现了。这时我才体会到了绘画的乐趣,把一个虚幻的东西落实到画面上,成了物质的精神的体现,我觉得这就是发现,创造。
  1998年二三月份,我又在法国举办了第二次个展。这一段画得很兴奋,觉得自由了很多,可以随想随画,随着画面的不断深入(色、形、面)变化,形式也随之展开。人和画相互交流,逐渐达到一个忘我的境界,这是我多年追求想达到的一个境界。
  我觉得,随着社会、时代的不断发展变化,对艺术要求的标准也在不断地变化(人们的欣赏要求也在变化),但不管如何变,“真”是不变的。只有出自真心,以及由真心所感悟到的形式,才能感人。真诚是人们交往中最为宝贵的东西,也是艺术的根本。
  我觉得艺术创作的根本在于情感,而情感在绘画的体现上,不仅仅是画的表面,更主要的体现在整个的作画过程中。在绘画过程中的思考、选择、处理,是集中了你的全部情感、技法、学识等于画面交流的过程。一幅好画的完成是你全部的学识、技法、情感的真实记录,而不仅仅是技法精湛的制作体现。
  我们中国画现在最大的弊病就在于:技法的陈旧程式。程式是好事,但也有坏的一面,往往是想出来了,也就可以画出来,结果尽管画的表现内容不一样,可看起来却像是一幅画。在目前的不少中国画展览中部可以看到这种情况。
  我自1973年正式系统地学习中国画,从事中国画的教学、创作多年,系统地掌握了中国画的各种技法和形式。现在采取随机的创作方式,掌握的各种技法、形式,在情感的支配下,得到了充分地发挥,而且有许多意外、偶然的效果,这就是在作画之前所想不到的。作画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制作过程,而是个情感、技艺发挥的场地,画面好像是一个比赛的场地,出现的每一个变化都不是事先能想得到的,都需要集中全部智慧、精力去应对,我觉得这样的画才是真实的。虽有技法,但没有固定的程式。各种技法可以根据画面的情况灵活处理运用,我觉得这是在中国画的创作上找到了一个新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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