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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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定要自己种指甲花。
  英子来我家的那个星期天,太阳有点儿毒辣。我在堂屋里写作业,她进门的那一刻,我抬起头望去,阳光给她镀了一个金圈,炫得我不得不把眼睛眯起来。
  她端来一个缺了口的白瓷碗,神神秘秘地递给我。这个瓷碗不太干净,外面蒙着一层污垢,花纹模模糊糊——看得出,这是一个废弃了的碗。碗里有一些紫红色的糊糊。
  英子得意地告诉我,这是用指甲花花瓣捣碎了做的“指甲油”,涂在指甲盖上,指甲就能变成红色。
  红色的指甲呀!好几次村里放电影时,我都看到那些身着古装的婀娜女子,头戴珠花,从柔美的水袖里伸出纤细的手指,红红的指甲仿佛五片娇美绚丽的花瓣。还有一回,我翻到一本《大众电影》,那些漂亮的女演员,也涂着红红的指甲。
  我曾经极力想象指甲油的样子,也许像家里炒菜的油,粘在手上洗也洗不掉;也可能像停电时点灯用的煤油,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指甲油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怎么也想不出来。没有一丁点儿参照物和提示,指甲油的样子只能一直存在于我的想象里。
  莫非指甲油是用指甲花做的?我说出我的疑问。英子敲一下我的脑门,骂我笨,指甲花为什么叫指甲花?就是用来染指甲的啊,什么这个油那个油的。
  我没心思写作业了,要和英子一起染红指甲。她说不行,她摘完了她家所有盛开的指甲花,用勺子捣了一早上,一共就这么多,她用剩下的才能给我用。
  我只能趴在桌上,看英子把指甲花浆糊抹在一个个指甲上。抹完左手,她要我帮她抹右手。她的左手五指分开,小心翼翼地避让着,还是被我不小心碰到,我摊开的作业本上慢慢晕染出好几团紫红。她怪我,我也怪她——明天老师检查作业时,只怕会批评我。
  按照英子的吩咐,我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掏出她口袋里的指甲花瓣,一个一个盖在她的手指上。剩下的指甲花浆,只够我涂两个指甲。而且,她只有十片花瓣,没准备我的。
  我们俩肩并肩坐在门前,把手放在膝盖上,等着太阳把指甲盖上的花浆慢慢晒干。太阳从墙上移到门口,又从门口移到晒谷场,我们也跟着太阳坐在晒谷场上。起风了,浅红的花瓣从英子的指甲上飞起来,飘飘悠悠,落在地上。我不得不一次次从地上捡起来,再一次给她盖好。
  那一天,我有自己种指甲花的想法了。我还想,要种各种颜色的指甲花,把每一个手指甲都涂上不同的颜色。
  找指甲花秧苗不是一件难事。村子里谁家门前有指甲花,这家一定有女孩子。英子说,指甲花不用种,只要有一棵苗,来年那里就会长出一大片。指甲花的种子性子急,会飞,成熟后像鞭炮一样裂开,飞得远远的。
  春暖花开,母亲在菜园里翻地,种瓜种豆。我满村子转悠,一顿饭的时间,跑了好多家,用小铲子挖回来一大把指甲花苗。央求了好久,母亲才同意在菜园一角让出一小块地盘,让我种几棵。
  这块“地”有点儿小,刚好放得下母亲施肥用的两只粪筐。我不能嫌它小,菜园的地肥沃,母亲种什么都长得壮实。菜园四周有篱笆,可以把贪吃的鸡和羊挡在外面——我家的鸡能把一片肥硕的南瓜地也啄成一张蜘蛛网。
  学着母亲的样子,我把地里的野草拔得一根不剩,然后用锄头翻地;接着挖坑,每个坑里放一点儿农家肥;最后,浇一遍水,母亲说,这叫定根水。
  看起来有些纤弱的小苗,在我的小花园里安了家。我看了又看,它们宛如一群刚刚离开母亲的小孩儿,怯生生的,还有些站不稳。我想我该再建一个篱笆,它们才有安全感。喜欢跟在母亲身后的猫和狗,经常跑进菜园,它们要是闯进我的花园,踩断花苗就不好了。我折来几根枯枝,密密地围成一圈插好。
  我找回来的花苗太多,花园太小,无法全部容纳。我把剩下的几棵种在柑橘园,四周也围上我自制的篱笆。
  此后,我每天至少要去照看两次——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我的花园,看我的指甲花在晨风中伸懒腰,露珠儿在叶片上打几个滚,跳下来,钻进土壤里;傍晚回家,我顾不上放下书包,先去小花园看看,赶走跟在我身后的狗,除掉企图抢占地盘的野草。
  指甲花有灵性,理解我急切的心情。我的花园里第一朵指甲花开放时,英子家的还是花骨朵。她和我一起蹲在我的花园旁,我看得出她羡慕的心情,虽然她没有说出口。春天,英子的爸爸扩建晒谷场,把她的指甲花苗铲掉了大半,只剩下三四株,可怜巴巴地长在竹园外。我的指甲花园,却像一座指甲花森林,每一棵都长得结结实实。它们挤挤挨挨,争着抢着捧出一个个花苞给我看。
  这段日子,英子是我家的常客,每天放学了都要来我家,问我什么时候染指甲,还说她可以帮我。
  我决定染指甲的那一天,我的指甲花已经灿烂得像傍晚天边的一抹红霞了。这哪里是一群植物?分明是我们村子里的一群女孩子,一个个亭亭玉立,拥有健康圆润的腰肢、壮实有力的臂膀……大大方方,毫不做作。
  我和英子把手洗干净,一人捧着一个小瓷碗,弯着腰,采摘最大最漂亮的指甲花。一朵、两朵、三朵……我们将花小心翼翼地放进碗里,无比虔诚。她采紫红色的,我采大红色和粉红色的。我的小花园里还有一株指甲花开着少见的白色花,我和英子约定,谁也不能采那株,留着来年种。
  我们这两个怀揣着美人梦想的小女孩儿,每人端一碗指甲花,坐在堰塘边的老樟树下,一个用瓷勺子,一个用钝头小木棒,比奶奶们研磨胡椒粉更认真地轻轻捣、细细磨,看着红的、紫红的花汁溢出来,心情越来越轻快。
  染好的指甲是我们的宝贝啊!我和英子从树阴下挪出来,坐在阳光下,小心张开手指,静静地等着花汁风干。堰塘边的青蛙懒懒地“呱呱”叫几声,“扑通”一声跳下水去。一只瘦小的红蜻蜓在草尖上停了几秒钟,又飞走了。水菖蒲站在水里,叶子绿得让人心醉。老柳树上的知了一定不知道有关指甲花的乐趣,在树上没心没肺地唱了一个下午。
  第二天,英子在教室后面和几个女生凑在一起,相互比着谁染的指甲更好看。我坐在课桌上赶着写作业,隔着人群看到她胜利的笑容,就知道她比赢了。
  我的心里痒痒的,潦草几笔写完,正准备加入她们的行列,班主任进来了。几个涂着红指甲的女孩儿低着头,在教室后面站成一排。班主任严厉的目光吓得我把手缩得紧紧的,藏在衣襟下,不敢出声。
  还好英子没有出卖我。放学后,我拉着她飞一样逃出学校大门,一口气跑到路旁水塘边,使劲儿搓啊、洗啊,搓得手指发麻还没完全洗干净。
  洗得累了,我和英子趴在水塘边的草丛里,瞅着指甲盖上浓淡不均的红色,谁也不说话。夕阳懒得看我们,慢腾腾地翻过几棵老柳树,回到它山那边的家。
  英子最后打破了沉默:“你明年还种指甲花么?”
  “种!”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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