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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英法德等国领导人“集体回避”背景下,2月上旬中日领导人先后到俄罗斯索契与普京会谈。日本媒体报道称,安倍首相把参加冬奥会开幕式看成是打破中国对日包围网的一张王牌,临时更改了原拟出席闭幕式的行程。
相比中国不让自己在索契开展日中“走廊外交”,安倍更对自己去年底参拜靖国神社后美国表示的“失望”耿耿于怀。安倍希望在3月下旬海牙核安全峰会上实现日美首脑会谈,更要争取在4月奥巴马访日之前挽回美方信任。而在安倍1月下旬引起轩然大波的达沃斯发言之后,中国舆论继续加大批评军国主义的力度,让这个充满象征味的甲午年变得张力十足。
“纯种”保守主义
日本的马年从元旦开始,比中国早了将近一个月。老家在本州最西端山口县的安倍属马,坊间常称安倍“纯种马”,讲的是他显赫的身世。“我自己受父亲安倍晋太郎的影响,比不上受外祖父岸信介的影响大。”安倍多次“不经意”地这样说,要显示自己有政治传统。
日本政治评论家盐田潮认为,安倍内阁取悦美国的一个重要方式在于要替美国率先打压中国。但是美国的再平衡似乎一直没有明确表示让日本出任马前卒的意向。
岸信介在1950年代末期,将安倍晋太郎的次子晋三抱在怀中,长子仅呆呆站在一旁的照片,曾在日本媒体上反复出现。虽然后来的晋三未能像外公及父亲那样进入日本一流大学—东京帝国大学(战后改称东京大学),只能进入一所象征性地参加一个考试便能进去学习的私立大学,但在名校毕业生如林的日本政界,学历不佳、理论能力不高的安倍晋三身上传承着岸信介以来最纯正的保守主义,这不是其他国会议员能够比拟的。
安倍晋三比其他政治家更注重强调日本民族区别于其他民族的光荣伟大。这种有着历史沉积的保守主义,把日美关系看成维护日本稳定的最重要条件,同时强调对美的相对独立性。岸信介对美国把自己定为“甲级战犯”十分不满,希望修改在美国旨意下制定的日本宪法;安倍晋三也认为,美国规定的日本政治体制限制了日本的发展,需要进行修改。从岸信介到安倍晋三这种对美国的服从与违抗贯彻始终。
在重新调整日美关系之前,安倍晋三需要对日本的亚洲战略作重要调整。岸信介敌视中国大陆的外交政策,到了第二次安倍内阁时代实现了轮回:彻底与中国对峙,成为安倍外交的显著特点。
参拜的预谋与意外
安倍晋三在重任首相一周年当天,正式参拜了供奉着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在安倍看来,甲级战犯算不上什么,自己的外祖父岸信介也曾经是个甲级战犯,从1945年9月到1948年12月一直被关在监狱里,后来才获释,而靖国神社供奉的那些甲级战犯们则被判了死刑。对于参拜后美国表示“失望”,安倍大出意外。
在参拜过去一个多月后,安倍为参拜所做的种种准备才渐渐地透出一些风声。
安倍重任首相后,有过数次去参拜的冲动。2012年12月26日晚,安倍从天皇手中拿到出任内阁总理的诏书后,准备于次日火速参拜靖国神社。“这等于断了自己的后路!”听到身边的谋臣们异口同声地说,安倍不得已推迟了参拜。
8月15日“终战日”这天,参拜靖国神社具有更为特殊的政治意义,但2013年的“8·15”,安倍仅送去了一盆表示心意的盆景,让代理参拜的使节向神社方面表示了由衷的歉意。此语暗含10月秋季大祭的时候,会亲自来参拜的含义。
10月大祭,安倍本来已经决意参拜,但国会各种法律,如秘密保护法的审议、对设置国家安全保障委员会的讨论等正处在关键时期,此时参拜很可能让审议不能进行下去。安倍再次推延了参拜的时间。“但这时安倍首相已经让身边的秘书准备好了参拜后的声明,在国会已经闭会、政治上不会受到任何牵制后,安倍首相去参拜逐步成为定局,内阁及首相官邸内部无人能够阻挡。”熟知内阁情况的一位官员说。
但出任首相后一直不够顺畅的日美关系,让安倍在参拜问题上依旧有些犹豫。
如果能送给美国一份大礼,让美国保持与小泉参拜靖国神社时一样的态度,安倍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美国在日军事基地问题,特别是普天间空军基地扰民需要搬迁的问题,本指望通过1997年日美签订的相关协议来解决,但一直拖延了下来,没有成果。安倍内阁如果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让美军在冲绳稳定地驻扎下来,这等于送给美国一份大礼。去年圣诞节这天,安倍内阁让冲绳地方长官同意了美军基地的搬迁计划。在送给美国这份“大礼”后,安倍在第二天放心地去参拜了。
不过,安倍刚刚参拜完靖国神社,美国国务院迅即表示“失望”。美国在原则问题上,这次没有走模糊路线,让安倍措手不及。
不再顺畅的日美关系
美国对安倍的“失望”由来已久。尽管安倍晋三不断申明会强化日美同盟关系,但美国半信半疑。美国对安倍政权缺乏信任,这在外交场合表现得颇为充分。
2013年1月奥巴马连任就职仪式,未邀请日本首相参加。2月,安倍终于有了去“觐见”奥巴马的机会。尽管美方之前反复提醒“仅可以给一个小时的会谈时间”,安倍还是花十几个小时乘专机去了美国。虽然美方后来加了一个45分钟的午餐,似乎“意外”给了日方厚遇,但原因在于1月的朝鲜核试验需要讨论。“之后虽然有数分钟见记者的时间,但基本上是让记者拍照,奥巴马不回答问题。”参加那次见面的日本记者说。
再之后是G8峰会,安倍与美国之外的所有参会国首脑进行了单独会谈。“出国之前(安倍首相)和美国总统有20分钟的电话会谈。”日本外交官这番解释,掩饰不了未能和美国正式会谈的尴尬。
美国暗示安倍如果要去参拜,也该去千鸟渊无名战士墓。安倍以为普天间军事基地问题得到了较为理想的处理,在还没有看到结果的时候,就相信美国不会对安倍参拜靖国神社不闻不问,“这是一种妄想”。“安倍周边的人相信美国重返亚洲,或者说美国在亚洲的再平衡,绝对会发生美国与中国在政治及军事上的冲突。此时,日本显示自己与中国在外交上的对立,最终能够得到美国的支持。”日本政治评论家盐田潮认为,安倍内阁取悦美国的一个重要方式在于要替美国率先打压中国。但是美国的再平衡似乎一直没有明确表示让日本出任马前卒的意向。
“参拜靖国神社的结果,明显让美国在东亚的战略发生了混乱。”美国智库太平洋论坛秘书长布拉特·扎露撒马认为,参拜的结果让美日关系出现了龟裂,而且美国政府不愿意被其他国家“简单利用”。“该不该去参拜靖国神社,去哪里表现对战死者的追悼,美国在(2013年)10月用自己的行动,通过国务卿及国防部长去东京千鸟渊墓苑献花,已经表示得非常清晰了。”扎露撒马说。换句话说,美国暗示安倍如果要去参拜,也该去千鸟渊无名战士墓。安倍以为普天间军事基地问题得到了较为理想的处理,在还没有看到结果的时候,就相信美国不会对安倍参拜靖国神社不闻不问,“这是一种妄想”。
日美间不顺畅的更深层原因在于,美国对安倍主张“摆脱战后政治体制的束缚”持很深的怀疑态度。安倍认为,现行国际政治体制有着明显的战胜国支配战败国的态势;美国对日本的政治体制设计了种种限制,让日本不能自由发展。此外,安倍对东京大审判一直持怀疑态度,内心希望对东京大审判重新作出解释。“这些是美国对安倍最不放心的地方,也是美国对安倍参拜靖国神社表示失望的重要原因。”政治评论家盐田潮分析说。
更现实一点的问题还在于,当前以日本废除农产品关税、美国公布汽车关税撤销日期为焦点,美日TPP谈判陷入僵局。美国在东亚再平衡中关系到日本的内容,并没有得到日本的具体协作。
安倍论英德关系引发批评
盐田潮还发现,不仅美国对安倍的参拜表示了“失望”,“欧洲各国也持怀疑态度”。
1月22日,安倍晋三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有一个与世界各国媒体互动的时间。英国《金融时报》负责外交报道的吉迪恩·拉赫曼主编,向安倍提问中日是否会发生武力冲突,安倍回答说:“日中间如果爆发军事冲突,这对两国都是一个很大的损失……今年是(爆发)第一次世界大战的100周年。英国和德国在战前贸易关系很深,今天的日本与中国,其经济关系上的联系也非常紧密,所以说控制那种事态十分重要。”但是外务省选用的日文翻译,在安倍的语言中加入了“同样状态”一词,安倍发言的意思,成为今天的中日关系与100年前的英德关系处于“同样的状态”。多加了这个词,给人的感觉是,今天中日发生英德那样战争的可能性非常大。外务省在1月31日向同声传译本人及负责该传译工作的翻译公司“提出了警告”,但这已难以挽回影响了。
之前的1月24日,《金融时报》发表社论说:“安倍首相拿欧洲1914 年作比较,在炒作恐怖与愤怒。”中国外长王毅在达沃斯论坛上谈安倍发言是“时空倒错”,王毅的发言上了25日《金融时报》的头版。英国BBC广播也对“1914年问题”做了重点报道。22日以后,不断有记者去日本政府那里确认安倍发言的真意。内阁发言人、官房长官菅义伟一直认为“没有问题”,外务省把责任全部推给了同声传译的翻译人员。
日本主流媒体一直在报道中国军事威胁、中日战争的可能性。用1914年英德开战来隐喻今天的中日关系,是翻译误解了安倍的真意,还是歪打正着真实地表明了安倍内阁的心态,日本政府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
“价值观外交”根基不牢
日本《内幕》杂志主编岁川隆雄,刚刚出版了《安倍政权奋斗的365日》一书。他认为,安倍内阁在2014年1月访问完印度以后,“就基本上完成了从蒙古到俄罗斯、土耳其、印度、缅甸、越南、菲律宾,最后以日本为终点的对华包围圈”。但这种包围圈更多是理念上的,缺乏实际根基。如果从1月安倍访印的结果看,表面上安倍作为印度国庆阅兵式上最重要的嘉宾,享受了特殊优待,但安倍希望印度与日本在核电问题上达成合作的意愿并未完成,让印度成为包围中国的重要伙伴,困难重重。
日本主流媒体一直在报道中国军事威胁、中日战争的可能性。用1914年英德开战来隐喻今天的中日关系,是翻译误解了安倍的真意,还是歪打正着真实地表明了安倍内阁的心态,日本政府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
外交需要有经济做后盾,但今天的日本经济依旧未走出失落状态。日本民众对保密法,对扩充军备没有太大的兴趣,希望通过推行“安倍经济学”政策,获得实实在在的经济上的发展成果。2013年,日本股价大涨六成,汇率一年下调两成。经济的外部状况开始好转,给了安倍恢复经济、让日本走出失落一个绝好机会。可惜安倍自39岁从政以来,一直未能成为负责经济工作的大臣,也拿不出具有可行性的内生经济增长策略。股价的上升靠的是外国投资者大约15万亿日元的对日净投资;汇率的下调,则是货币超发、经济低迷的一个表现。安倍经济学中最重要的“经济增长战略”,用日本著名经济学家竹中平藏的话来说,“迟迟未能发挥作用”。日本国内如果没有消费的振兴、没有企业的大量投资、不能遏止实际工资下滑,经济增长就如同无米之炊。
“安倍经济学本身卖的是一副假药。”经济评论家山田厚史说。在人们觉得这药也许能治病的时候,假药给人以心理上的安慰,但假药治不了病,而且最终会拖延治病的时机。
2014年新年后,日本股票价格不断下滑,日元汇率开始转高,安倍经济学最直接的两个指针出现回调。4月以后随着消费税税率的提升,日本的消费市场将再度转冷。安倍本人希望用外交,特别是以包围中国为最大特点的价值观外交来吸引国内民众的支持,但这个策略也如同强弩之末,显示不出新的效力了。
由于冲绳地方选举未能如愿,安倍内阁在冲绳美军基地问题上再度面临诸多困难,去年圣诞节送给美国的大礼,基本上变成了一句空话,日美关系将更加不顺。而一旦失去美国这个战略支点,安倍一年出访30多个国家的“地球仪外交”将失却往日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