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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化服务组织建设对解决中国“三农”问题乃至基层治理具有关键性的作用,未来乡镇政府应该成为一个派出机构,重点引导和协调社会化服务。
走访基层乡镇,第一感受是乡镇的事情真多,乡镇干部真忙。乡镇干部在“倒苦水”的同时,又讲不清楚为何会这样:“有些困惑也想不通是什么原因。是领导的原因?是政策的原因?是老百姓的原因?还是自己的原因?到底是谁的原因呢?”
要寻找出路,必须找出真问题,乡镇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为此,《决策》采访了当年有过改革实践的人士,同时向基层治理研究专家求教,还认真倾听了两位乡镇党委书记的心声。
“看到了病,但抓错了药”
《决策》:最近这10多年,国家和各级地方政府在“三农”发展和乡村治理上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总的感觉是只解决了部分问题,而且许多新困惑又出现了,这是为什么?
宋亚平:这些年出台的解决农村问题的政策,尽管每一项政策都有效,却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我认为,现在对“三农”问题是看到了病,但抓错了药。
这些年主要是在生产力上吃药,政策指向是提高农业综合生产能力。但实际上,中国的农村问题,更多是表现为生产关系的问题,叫做“统不足、分有余”,或者是只有分没有统的问题。在西方经济发达国家,虽然是土地私有制,他们却是真正做到了统分结合,通过农协、农会等社会组织,为农民的生产生活提供服务,在“统”的方面起着绝好的作用。
观察中国的农村会发现,集体经济长期缺失,甚至债台高筑,“村两委”之所以没有战斗力、向心力、凝聚力,是因为背后没有经济能力做支撑,没法给老百姓办实事。而且,在制度安排上,缺乏让农村集体经济大发展的空间。目前的状况是,修路挖塘、赡养孤寡老人等,都需要向上级争取,但是县级哪里能管到方方面面?所以,还是要依靠基层的乡村组织来解决这些公共服务所不能及的事情。
具体的做法,一是把农民组织起来,不能再一盘散沙,而且现在完全具备条件,通过各种经济合作组织把农民组织起来。二是发展壮大集体经济,只有集体经济重新壮大了,“村两委”的向心力、凝聚力和骨干作用才能发挥出来。三是尽快建立健全社会服务体系,通过这个体系提供实事求是的、靠谱的服务,把千家万户分散的老百姓团结起来。
《决策》:除了政策层面,当前基层治理困境背后还有哪些原因?
吴理财:基层治理还面临一个社会转型和文化转型的问题。现在到农村去,最突出的感觉是农村的人气不足、空心化等问题,这也只是表面现象,最核心的是社会结构的改变,主要是整个乡村的社会结构个体化,村庄共同体已经解体了。举个例子,现在农村里面老人的状况是最让人担忧的,为什么?过去村庄里面互帮互助,儿女不孝的话,舆论压力很大。但是现在基本上都不管了,觉得这是别人家的事,舆论起不了作用,这就导致农村老人的状况越来越恶劣。
还有一个问题是,基层政府与老百姓的联系不再紧密,现在农民对于乡镇政府,除了要办结婚证、准生证等各种必需的证明外,基本上不需要到政府去,也不需要跟乡村干部建立什么联系。而且,村民对村委会换届选举也没有以前那么关心了,基本上是不关心谁在当村委会主任的,因为青壮年都是在城市里务工,跟村里没什么利益关联,也不可能为了投票回家一趟。老百姓越来越不关心公共事务,所以现在农村的公共建设很难搞起来。
社会化服务怎样借力
《决策》:当前的社会化服务有哪些抓手?中央今年专门发文部署供销社综合改革,背后有什么深意?
宋亚平:今年3月,中央出台了11号文件,是《关于深化供销合作社综合改革的决定》,希望以供销合作社改革来牵头,打造一个为三农服务的生力军和综合平台。现在县以下基本上都没有供销社组织了,因为在改革过程中,错误地把供销社当成国有企业改掉了。现在是想回归为农服务的组织,还能代理一部分政府的职能,毕竟不是所有服务都可以完全市场化的。
这次将是脱胎换骨的改革,不然的话适应不了发展的要求。中央的意图很明确,就是将其打造成为三农服务的综合平台和新力量,进而促进农业的繁荣、农民的富裕和农村的进步。
对于乡镇的未来,我认为有三条路,一是撤销,二是加强,三是撤销一部分、加强一部分。经过这10年的变化,我认为很多乡镇可以变成县政府的派出机构,不能再原封不动的做成一个强大的政府。在职能上,主要是以提供农村社会公共服务为主,变成一个服务组织。社会化服务建设对解决中国“三农”问题乃至基层治理具有关键性的作用,乡镇政府作为县政府的派出机构后,可以正确的引导和协调社会化服务组织建设。
《决策》:基层干部反映,现在的基层乡镇政府成了无限责任政府,什么事情都要管,什么都要负责任,工作很苦很累,如何破解这个难题?
徐勇:过去我们重视的是政府的力量,一直依靠的也是这种力量,比如政府资源、招商引资,但是大量民间的力量被忽视掉了。基层治理仅仅靠外力是不够的,怎样激活内力、激活民力才是关键,因为国力有限,民力无穷,隐藏在民众中的力量是无穷的。这种力量不仅仅是钱,有些事情光靠钱是解决不了的,比如说社会矛盾调解,能靠钱解决吗?过去的一种错误思维就是什么都用钱解决,有些事情越用钱,矛盾越多,这就需要把眼睛往下看,在民间找到解决问题的力量。
我最近调研刚去了一个村,是村组合并后的6000人大村,只有6个干部,一个干部管一千人,管得过来吗?这6个人要完成上级任务都远远不够,他们哪还有精力去处理本村的事务?所以必须让农民,自己来处理自己的一些事情。现在一个很重要的变化就是把村民自治的单元下沉,下沉到村组,化小自治单元,这是近几年非常积极的一个变化,2014年、2015年的中央一号文件都提出要下沉自治单元,现在国家的试点在广东清远和湖北秭归,我都去看过,做得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