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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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的童年不应该随着自身所处年代的不同而有所区别,诚然记忆是最不真实可靠的东西,它会使得童年的故事中出现偏差。影像却会改变童年回忆,通过影像的留存映刻下儿时瞬间,那些瞬间或黑白或彩色,这些孩童时刻或许是美好的田间生活,或是奇怪的童年梦魇,抑或是心心念念的玩具,又或是编排情节的童话剧场。摄影百年来大师留下过的孩童影像,这些瞬间不会随着成年而消散,反而是面镜子。在这个盛夏开始之际,随影像让深潜海底的记忆浮现,去回溯每个人的百味童年。
  PART 1 百年间的童年面孔
  大师镜头下的孩子们 马列
  自从摄影术诞生以来,最受人们欢迎的莫过于人物肖像摄影。能够有机会让自己的影像被长久保存起来,这几乎让全人类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我们或许已经找到了“永生”的方法。而在过去100多年的时间里,“孩子”这一形象更是无数次出现在一代代摄影师的镜头里,并最终在漫漫历史长河中留下特殊的坐标。接下来,就让我们共同回溯那些经历摄影大师之手,得以“永生”的孩子们。
  童年是什么组成?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成长的童年也许年代不同,但客观地说,组成童年的各部分是相似的。童年悲喜参半,有令人迷幻的童话场面,也有孩童时期挥之不去的梦魇,既有无忧无虑的田间游戏,也有让自己爱不释手的挚爱玩具。这些元素无论在任何年代,都毫无疑问地组成每一个人虽不相同但又十分相似的童年时光。
  童话
  尤金·史密斯
  美国摄影家尤金·史密斯,西方摄影界公认的摄影天才,也是历史上最会用摄影讲故事的人之一,以一系列与“二战”有关的照片而闻名于世。在1945年的冲绳岛战役里,史密斯为了贴近战争现场,身受炮击,险些丧命。之后,他一直在家中静养,没有从事任何摄影工作。直到1946年的某日,史密斯隔着窗户,看见自己的孩子们在后院玩耍,于是拿起久违的相机,反复指挥儿子和女儿的位置,拍摄了一幅名为《通往天堂之路》的经典作品。
  在强烈的明暗对比间,两个孩子的形象清晰而隽永,仿佛处于宛如童话般的故事情节之中。这幅照片充满了抒情感伤、近乎畫意的田园风格,虽然并非史密斯最经典的硬派写实手法,却因其浅显易懂的图像寓意,被收录于1955年纽约现代美术馆的“人类一家”摄影展中,并作为展览的压轴照片而广为所知。这几乎是史密斯最著名的一张照片,更成为象征着世界和平的代表性图像。

  噩梦

  亚瑟·特雷斯
  美国摄影家亚瑟·特雷斯是典型的超现实主义者,他的照片主题奇幻、色调阴郁,充满黑色幻想的氛围。这样的特质在他所拍摄的以孩子为主角的照片中十分突出。通过收集孩子们向他讲述的各种梦境获取灵感,并试图在现实世界找到合适的舞台加以呈现。照片中孩子们往往像是深陷在某种未知的梦境之中,疑惑而又不安。《洪水之梦》是其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在事先没有计划的情况下,特雷斯沿着美国的泽西海岸开车,看到沙滩上有一个没有房屋的孤零零的屋顶,远处还有一艘废弃的渡船。“这个男孩无所事事地骑着自行车过来,” 特雷斯说,“我让他把头伸到屋顶上,因为他有着一种奇妙的模棱两可的表情。”就样,特雷斯展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孩童影像,持续拨动着观看者的心弦。

  罗杰·拜伦
  与亚瑟·特雷斯相似的,居住在南非约翰内斯堡的美国摄影家罗杰·拜伦同样擅长用影像展示犹如梦境的场景。不同的是,拜伦的作品少了一丝浪漫,却多了一丝诡谲。
  在长达50年的时间里,拜伦从纪实摄影领域开始,渐渐转变为创造一种独特的虚构影像。他将摄影、电影、装置、雕塑和绘画等媒介融合在一起,呈现出某种混乱与秩序浑然一体的影像作品。拜伦曾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学习心理学,在之后的艺术生涯中,他认为自己始终在创作一幕幕心理剧,并希望以此来触动人类的潜意识,释放那些被压抑的思想与情感。
  拜伦的作品时常也会涉及到孩子,但也依旧是极度抽象的。作品的背景通常是一面灰白色的墙壁,在此之上,混乱地叠加着不规则的线条涂鸦、动物以及孩子的面孔或身体。这一系列影像相互呼应和影响,共同映射着人类最神秘的集体潜意识,让人疑惑却着迷。
  森山大道
  “照片就一定要那么漂亮吗?把女性、花朵、风景拍得很美这也未尝不可,也是摄影,但我并不准备以这种方式和摄影相处。”这就是日本摄影家森山大道的摄影观。1938年生于日本大阪的森山大道,本是一位平面设计师,后来受到摄影家威廉·克莱因作品的启蒙,开始了他自己的摄影生涯,并以模糊、晃动、失焦、高反差、粗颗粒等强烈的黑白摄影风格驰名国际,追随者众。   森山几乎所有的照片都是在城市街道上拍摄的,最著名的要属那只凶狠地回看摄影师的“流浪野犬”。而在森山的镜头中,这种狂乱的戾气无处不在,即使在关于孩子的照片中也一样。强烈的黑白对比,让孩子的形象诡异而突出,没有一丝纯真和美好。森山似乎是在自己的噩梦之中抓取到这张奇特的照片,而不是来自我们的现实世界,一种令人恐怖的超现实之感弥漫在画面之中。

  游戏

  荒木经惟
  荒木经惟可以称得上是日本最高产的摄影艺术家了,从静物到人物,从徕卡、宝丽来到傻瓜相机,任何时候他的相机都不离手。至今,他已经出版了近500本个人摄影集了。在日本的书店中,凡是有摄影书籍的地方,荒木经惟的摄影集一定是数量最多的。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荒木的成名作其实是一部拍摄小孩子的作品。1964年,荒木经惟以作品《阿幸》获得首届太阳奖。这本摄影集中的照片拍摄于东京下町,里面的主角是一名叫“阿幸”的天真无邪的孩子。
  “这是我23岁拍摄的作品,当时觉得从他身上可以看见小时候的自己。这个少年在战前废弃的水泥公寓里玩,脸啊、衣服啊都脏兮兮的,流了鼻涕就用毛衣袖子随便擦擦蹭蹭,一边笑闹着,一边跑来跑去。要是他停下来了,似乎就会有种寂寞的感觉。我在他身上看见儿时的自己,所以就拍下了这些照片。我小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谈到阿幸,荒木似乎立刻从一个“色老头”变成了不谙世事的孩童。在这部作品中,阿幸投射出荒木经惟小时候在墓地与妓院旁长大的记忆,也开启了荒木经惟的摄影艺术之路。

  亨利·卡蒂埃-布列松
  假如提到大名鼎鼎的亨利·卡蒂埃-布列松,就不得不提到与他密切相关的、广泛影响后来者的“决定性瞬间”理论。在布列松看来,摄影是一种视觉元素的有机构成,“生活中发生的每一个事件里,都有一个决定性瞬间,这个时刻来临时,环境中的元素会排列成最具意义的几何形態,而这个形态也最能显示这桩事件的完整面貌。有时候,这种形态瞬间即逝。因此,当进行的事件中,所有元素都是平衡状态时,摄影家必须抓住这一时刻。”
  这样的时刻,势必是在现实生活中动态发生的,而好动的孩子就成了布列松实践自己理论的最佳拍摄对象。在许多照片中,布列松用现实场景搭建了一个完美的构图形式,而其中的孩子在游戏之间一闪而过,就这样以最为灵动的方式留在了画面之上,成为诠释“决定性瞬间”理论的经典范例。

  黛安·阿勃丝
  黛安·阿勃丝是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摄影艺术家之一,她以美国社会中的边缘人物为题材,例如畸形人、变性人、异装癖、低能儿等,拍摄了许多刺痛人心、让人几乎不忍直视的照片,彻底改变了人们对肖像的期待。在这些作品之中,最著名的要数《中央公园拿玩具手雷的男孩》。

  1962年一个闲适的日子,阿勃丝在纽约中央公园与一个小男孩相遇。他们以灼热的凝视和相对无害的武器——一个6×6中画幅相机和一个塑料玩具手雷——为武装,达成了某种紧张的对峙。阿勃丝用照片记录下这个瞬间,让每一个观看它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种不安、惶恐的气氛,并以此来探讨现代社会中正常与非正常之间那条隐约可见的界线。与此同时,这幅照片还有许多关于童年、战争和社会责任等不同层面的解读,正如阿勃丝自己所说:“照片是关于秘密的秘密,它揭示的越多,你知道的越少。”
  玩具
  马丁·帕尔
  英国摄影家马丁·帕尔是当代摄影界非常活跃的人物,他的作品往往充满着诙谐逗趣,却又隐喻当今社会的种种讽刺。帕尔对人类行为的非常规观察可以说是反映社会价值观的一面镜子。在探讨消费主义、全球化和社会阶级分层的主题时,帕尔那幽默的、视觉上看似诱人的影像风格,在他的成名作《最后的度假圣地》中得到了完美体现。
  这部作品拍摄的是英国利物浦附近一处破败的海滨度假地新布莱顿。时值撒切尔政府鼎盛时期,消费取代了工业发展,看似一片繁荣热闹,帕尔却选择冷眼旁观,热衷于拍摄看似不体面的脏乱场景。度假自然少不了拖家带口,孩子也成为帕尔关注的重点。忙着放松的大人疏于管理,孩子们拖着玩具独自玩耍,一转眼就放飞了自我,沉醉于他们手中已经快化了的冰淇淋。食物,成为了消费主义的另一种体现,而在这场浪潮之中,孩子与大人的界线早已不再清晰了。
  莎莉·曼
  若要谈论拍摄孩子的作品,美国摄影家莎莉·曼是绕不过去的一位。她的拍摄对象主要是她的三个孩子——埃米特、杰西和弗吉尼娅,有时是他们在河边堆城堡、玩玩具的照片;有时是他们吃饭、睡觉、照顾宠物的照片。但渐渐地,一些令人稍感不安的影像开始出现了:极易对昆虫过敏的杰西被虫咬,荨麻疹让她的脸肿了起来;穿着裙子的艾米特脸朝下漂浮在一片死寂的林中水塘里;年纪最小的弗吉尼娅在一棵树下掀起裙子迎风小便;三个孩子赤裸上身并排站立,高傲而冷酷地凝视着镜头。

  对于莎莉自己的艺术创作来说,这些照片展示了一种亲密关系,它是自然的、纯洁的、直白而神秘的。正如莎莉自己所说的:“事实上,照片中的人并不是我的孩子们,他们是从时间里偷出来的、被显像在银色照相纸上的人物,他们是存在于影像里的孩子。”
  PART 2 故乡、童年、虚构与真实的梦
  贝尔纳·弗孔摄影中的童年 赵欣昕
  弗孔创造出的图像与几个不同层面的童年息息相关。这也许也解释了为什么很多人跟我说看到弗孔的作品,总觉得会被勾入童话的世界,画面中明明没有任何超现实的存在,却漫溢着幻想和童趣,这样的视觉属性在数码时代到来前的摄影世界中尤为罕见。
  我很羡慕弗孔的一点是,他现在还可以经常住在自己出生的房子里,走在自己蹒跚学步时就走过的土地上。这里四季变换的风景承载着几代人连绵贯通的生命记忆。我羡慕这种与土地的亲密而持久的联系,也深知正是这一点造就出了他的生活与艺术创作的惊人统一,因为它们来自同一个充沛的源头,它在地理上是故乡,在时间上就是童年。但我对他说不出这羡慕,因为如今这个家族只剩他最后一个人。
  出生在法国南部普罗旺斯地区的弗孔在自己的童年就意识到这一人生阶段的珍贵,他曾在忧愁袭来的青春期到来前向母亲索要让自己不会长大的药,以便永远留在无忧无虑的童年。母亲没能给他神奇的药片,但用另一种方式帮他留住了匆匆离开的童年。1961年,她在家族的土地上开设了一个儿童之家。这是法国一种类似夏令营的地方,负责在假期提供寄宿,照顾孩子们的饮食起居,组织他们进行各种游戏和活动。十岁出頭的弗孔会充当父母的帮手,像孩子们的大伙伴一样带着孩子们玩耍。他送走了自己的童年,却被更多的童年围绕着。

  1965年开始,弗孔用自己的第一台Semflex双反相机陆续拍摄了最早的一些记录日常的照片,里面都是他熟悉的气息和色彩。祖母塔缇埃、两个弟弟和几个儿童之家的孩子,以及一些房间的内部和室外的风景都被他拍下来。他用镜头环顾着自己周遭这个盛满童年回忆的环境,下意识地捕捉着自己记忆中的童年,从其他孩子的眼中寻找自己曾经的样子。
  在巴黎获得哲学学位后,各种因缘巧合之下,弗孔慢慢经营起了买卖“模特人偶”的生意,他把自己从各地搜罗来的人偶带回普罗旺斯,创造出了《悠长假期》系列。在这个系列作品中,人偶们会聚集在一起游戏、庆祝或进行其他日常的活动。
  可以明显看到弗孔开始有意识地挖掘着童年,他将自身回忆和对他者的观察(儿童之家中的孩子们或许就是他的主要观察对象)与幻想融合在一起。他甚至询问周围的朋友们小时候的梦想,并从中提取创作灵感。童年在这里以更加集体的、社会性的方式出现。最重要的是,无论是被永远封存在童年躯壳中的人偶,还是在肆意挥霍着童年假期时光的儿童之家的孩子们,都完全沉浸在眼前的聚会中,没有对过往的懊恼怀念,也不关心遥远的未来。哪怕是作为模特听从弗孔的调遣,也不过是完成另一个游戏。
  这些图像将人偶和真人孩子组合在一起,场景也介于虚构与真实之间,有时甚至带着一些从摩洛哥旅行中染上的异国情调,但它们充满细节,确凿无疑。正如弗孔所说:“摄影会骗人, 它变形一切,阐释一切。但是,它也不断地证实着存在,它不曾谎报真实之物。即使是最精雕细琢的图像,人造成分最多的摆拍摄影也处于惊人的现实主义里。”

  可以观察到人偶以及儿童的形象在《悠长假期》的后期渐渐变少,变小,它们的面孔也渐渐模糊或成为伫立在远景中的背影,直到彻底离开。如果把人偶理解成一个个盛放童年的容器(虽然它们的意涵远比这丰富),就会发现童年只是被倾倒了出来,并没有消失。它们先是化作遗落的衣物和精灵般的火焰,接着便融入了那些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的故乡风景中,像冰糖块融化在水中。由此,童年在弗孔的作品中從喧闹盛大的节日景象变成散场后的蛛丝马迹,最后隐退为背景和底色。
  这一切发生得再自然不过,就像我们都切身感受过的心智蜕变过程,没有隆重的接纳和告别,该走的就走了,该来的也来了。但童年从来都不遥远,一缕缕藏在景、物和人中,甚至在更多意想不到的地方。这回忆一经唤起,就会让时间线上的此刻显得倒像场梦。
  童年在弗孔之后的作品中变得更加纯粹也更加不易察觉,它们似乎无处不在却又遁形其间:《爱之屋》系列中樱花瓣铺成的地毯和映在墙壁上的彩色光影;《偶像与祭献》系列中那些被火光燎得双眼流泪的男孩模特;还有《图像的终结》系列中一片片柔嫩的肌肤等等。轻软的、脆弱的、炽烈的、明亮的、短暂的、美妙的,都可以和童年联系在一起,互为隐喻。童年只是开端,还不够开阔,它可以舒展成更加丰富和疯狂的青春岁月,而这也是贯穿弗孔摄影和写作的真正母题。
  记得弗孔的某本画册中写着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蟒蛇会用肌肉和唾液把自己的猎物整理妥帖,以便完整地将它们吞下”。 我私自认为,以童年为开端的青春就是他反复梳理、吞咽、消化的美味。它曾经在每个人身上鲜活过,也永远在另一些人身上鲜活着。

  延展阅读
  《燃烧的雪——走进贝尔纳·弗孔的图像世界》节选
  赵欣昕著,北京美术摄影出版社,2019年
  有一个与弗孔有关的画面被我存放在记忆阁里非常珍贵的位置。那天我们一行人在弗孔的家乡阿普特驱车路过一片薰衣草田,便下车观赏。大家在美景间拍照说笑,唯独不知道弗孔去了哪里,四处张望才发现他静静跪在田野深处,面向远方,长草间只透出他低垂的脑袋和身着雪白衬衫的肩头。没人知道浸在这片紫色海洋中的他在想什么,但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他源自这片土地的爱和诗意在这风景中凝结着,它们那么重,像磐石一样笨拙又有力地压着生命的四角,让它尽管随风鼓,随风落,不会飞走也不会破掉。

  PART 3 光景宛如昨
  80年代的中国纯真童年 江寒山
  去年六一儿童节,《你好小朋友》复刻版画册曾将我们真切地带回20世纪80年代末,那个物质远没有现在富足,却充盈着人间真情的温柔岁月。这于我们而言,宛如一滴春日里的甘露,在悲怆的岁月里,鲜活怀旧着那风干的记忆。

  记录纯真温柔的中国童年
  20世纪80年代初,中国摄影以黑白片为主。当时日本的一家影像公司小西六写真工业株式会社(简称“小西六”),看到了在中国销售彩色胶卷的商机,而想要推广彩色胶卷,就要让人先看到这种胶卷拍的照片。带着这样的目的,小西六邀请了摄影师秋山亮二到中国进行拍摄。
  当年中国的发展程度与日本相去甚远,这让秋山亮二在这里看见了他小时候的样子,心念所至,秋山亮二全情投入到创作中。小西六原本只是打算从秋山的作品中选12张做成年历,但第一组底片洗出来之后,效果超出他们的想象。“我拍得很好是吧,所以很多人觉得做年历太可惜了!于是决定做成摄影集。摄影集可以包括很多地方、很多场景,这对一个摄影师来说自然也是开心的。”
  于是在中国摄影家协会的帮助下,1981-1982年,小西六邀请秋山先后5次到中国的北京、成都、上海、苏州等12个城市,每次作两、三周的停留,拍摄了近8000张彩色照片,最终筛选出116张作品,于1983年出版了《你好小朋友》摄影集。这部影集当时共发行3000册,其中有2000册被送到了中国各地的少年宫。然而,当年因为传播媒介尚不发达,这本画册并未引起大范围的关注,直到三十余年后。
  2018年11月, 76岁的秋山先生带着画册和封面底片来到东京世田谷区的一个咖啡厅——他要在这里见一位中国朋友。或者,当时还算不上朋友。出版社青艸堂的创始人夏楠还是第一次与秋山先生见面。不久前她通过在东京的编辑搭档美帆,向秋山先生征得这本画册的复刻意向。彼时成立不到半年的青艸堂尚未出版过任何画册,而秋山先生的底片从印厂收回后一直在家中某个角落待了三十多年。他们万万想不到:截至2020年5月,《你好小朋友》复刻版已印刷近一万册,除了为展览、活动预备的少量册数外,有7000余册被读者购买收藏。通常来讲,印发能够超过1000册的摄影集都非常少,更遑论10倍的销量。

  秋山亮二
  日本摄影师。1942 年生于东京,毕业于早稻田大学。其作品多收藏于东京写真美术馆、宫城县立美术馆、吴市市立美术馆。其父秋山青磁也是摄影家。摄影集代表作《轻津聊尔先生行状录》《楢川村》《纽约通讯》与《奈良》等 , 作品被纽约现代美术馆、东京都写真美术馆与宫城美术馆等海内外美术馆收藏。

  近四十年,與自己久别重逢
  有网友评价这本摄影集说:“被它所体现出来的,并非单一的、消失的、被缅怀的童真,而是中国形象之广大,积极向上生命力之涌动。”
  在这本画册中,秋山拍到了孩子们做眼保健操时偷偷睁眼睛的样子;夏日午后大口地喝冰凉的橘子汽水,脸上涂上鲜艳的胭脂参加儿童节表演;放学后趴在家门口的椅子上写作业;教室的墙上张贴着“我们都爱小红花”。“周围经常聚集起来很多的小朋友们,他们会好奇这个叔叔在做什么, 我大概就像外星人一样存在吧! ”

  通过这本画册,70后、80后看到了属于自己遥远童年的场景。而对于千禧一代来说,画册上这些活泼可爱的“小朋友”,其实就是自己的爸妈吧。跨越遥远的时空,“小朋友”和“小朋友”见面了。童年是共同的记忆,是每个人成长的源点,当我们共同记忆中的某些元素再次出现时,大家自然而然会产生共鸣。这种自然而然的反应无须过多赘述,重要的是这些影像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我们的第一感觉。正因如此,《你好小朋友》有着惊人的亲和力。
  一般来说,摄影师不会和照片中的人物有额外的联系,但是夏楠联合媒体在2019年发起了一个“寻找秋山亮二镜头下的小朋友”的活动,让秋山没想到的是,至今已有10位小朋友被找到,甚至有的跟他见了面,和他握手致谢。他不仅为每位找到的“小朋友”洗出摄影集里的照片,还找出更多没有被收录在摄影集的照片,作为纪念送给他们。
  而现在,他对当时作品的想法发生了一些变化。当年更多是童年共鸣,而如今,到了将近80岁的年纪,内心怀有的更多是感动、珍重,对于孩子们,也是对于他自己。时隔三十余年这些孩子再次来看他,仿佛是岁月的礼物,即便是经历无数沧桑的秋山也不禁为之动容。
  送给长辈的儿童节礼物
  8000张底片,《你好小朋友》中只出现了其中的116张,剩下这些从未面世的、属于上世纪80年代的记忆碎片将何去何从呢?
  其实在秋山和夏楠第一次会面时,就敲定将出版“续集”了。这部续作定名为《光景宛如昨》。标题源自李叔同的《忆儿时》。当标题被提出来讨论,秋山特意去重温了李叔同的这首词,他记起年少时读过,因为他从小爱读汉诗。秋山还注意到李叔同去世的当年,正是他出生的这一年(1942)。在为这部续作题写英文和中文书名的那个下午,为着文化的奇妙交融,他感到心情温暖。透过这些尘封已久的底片,年逾古稀的秋山仿佛又看见了自己40岁时的壮年光景。
  据夏楠透露,《光景宛如昨》不会是《你好小朋友》的简单重复。《你好小朋友》看起来很轻松、很开心,仿佛父母正看着自己宠溺的孩子(当年秋山的女儿也还是“小朋友”)。而《光景宛如昨》会以电影的视角来审视一个人在童年时期,他与自己、与家庭以及校园(家之外的第一个社会)的关系。多了几分况味和对时代、社会的思考。这本画册的编排思路没有沿用第一册的地域线索,而是注重突出80年代的特有元素,尤其是那些因为时间推移和生产力发展而逐渐消失的东西。
  现在看来,秋山亮二在机缘巧合下,记录了中国第一批独生子女的成长故事。三十多年前,秋山作为一个神秘外宾出现在小朋友面前,记录下那个时代的孩童和社会的风貌,不管对小朋友们还是他自己,都是一笔可贵的财富。“孩子们”如今长大了,经历了社会的磨炼,也经历了生儿育女的身份转变,当他们再回首当年时,看到的已不止是纯粹的童趣,更多的是对时代洪流的喟叹。
  如果有机会翻开《光景宛如昨》,你会注意到其中的中景和远景画面,远比《你好小朋友》中多得多,仿佛是秋山回望三十余年前的场景时,那种渴望迫近而不得的疏离感。
  当我们回望过去时又何尝不是,掩卷轻叹:光景宛如昨日。

  PART 4 “摄二代”们的摄影作品   职业摄影师与他们的“后浪”
  多年前的《摄影之友》我们曾经制作过摄影师镜头下的自家宝贝,那时候作为摄影师父亲用自己的视角去拍摄孩子。多年过去,他们的孩子已经成长,有些小朋友似乎已经成为了极具潜质的“摄二代”。我们用孩子的视角去看他们作为摄影师的孩子,在天生的影像环境中的摄影修行,展示他们的作品,看摄影师父亲又有怎么样的想法改变。
  CASE 01 摄影记者与“贪玩”小子的摄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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