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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自苏联解体、冷战结束以来，根据国际形势的变化，美国对其全球战略进行了重大调整，将战略重心逐步向亚洲太平洋转移。进入21世纪，中国经济保持着较快的增长，中国的迅速崛起和美国的战略调整构成当前中美关系巨大挑战。如何应对这一挑战、构筑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是在新形势下面临的新命题。中美两国要发展地缘合作，避免地缘对抗；要实现在亚太良性互动，避免恶性冲突；要相互尊重、适应和包容，不断释疑增信，实现互利双赢。
关键词 美国亚太战略 调整 中美关系
【作者简介】
倪世雄，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博导，上海国际关系学会副会长、上海国际战略研究会副会长、上海美国学会副会长。
研究方向：国际关系理论、中美关系、中国外交战略。
主要著作：《结交一言重 相期千里至——一个中国学者眼中的中美建交30年》《战争与道义》、《国际关系理论比较研究》（合著）、《国际人权论》（合著）等。
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中国坚持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基础上全面发展同各国的友好合作。我们将改善和发展同发达国家关系，拓宽合作领域，妥善处理分歧，推动建立长期稳定健康发展的新型大国关系。”①建立长期稳定健康的新型大国关系，为我们研究中美关系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本文拟从战略的角度，分析美国亚太战略调整及其对中美关系的影响，并提出构筑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看法。
美国亚太战略的调整
美国全球战略调整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与当时的国际形势变化的大背景密不可分。第一个背景是冷战结束、苏联解体，美国成为唯一的超级大国，这一时期美国的战略重心在欧洲；第二个背景是“9·11”事件发生后，美国把国际恐怖主义视为对其安全的主要威胁，把反恐提升到战略高度，并把美国的战略重心转到中东；第三个背景为2003年底中国提出和平崛起，举世瞩目，对中美关系产生重大影响；第四个背景为全球金融危机，受金融危机的影响，美国整体实力衰落，而亚太地区成为全球最具有活力的地区，美国为克服经济危机，分享东亚经济发展的红利，进一步把战略注意力向亚太地区转移。
2008年奥巴马总统当选后，根据形势的变化，美国对其全球战略进行了重大调整，将战略重心转向亚太。奥巴马政府认为，亚太经合组织成员拥有27亿消费者，经济总量占世界的54%，贸易额占全球的44%，人口占世界的40%，在全球治理、国际贸易、金融和新技术开发方面发挥强有力的作用。亚太地区快速的经济发展给美国提供了巨大的商业机会。②亚太地区已成为全球政治的一个关键的驱动力，未来将取决于亚洲，今后10年美国外交方略最重要使命的之一，是把大幅度增加的投入（外交、经济、战略和其他方面）锁定于亚太地区。③
2010年1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夏威夷东西方中心的亚洲政策演讲中提出，美国的“总体目标是保持和加强美国在亚洲太平洋地区的领导能力”，“美国在亚太地区在面对着挑战与机遇时，不断变化着的各类行为体正在发挥影响力，美国不仅继续拥有能动、持久的双边关系，而且在帮助各国及整个地区应对其困难方面也发挥主要作用。这种新局面要求美国搭建新的地区性架构，以最有效地实现合作前景，建立互信，减少竞争摩擦”。美国助理国务卿坎贝尔2010年10月在访问亚洲时提出“重塑美国的亚太地区领导权”。④他在2011年8月在出席美澳领导人对话时又称：“美国外交政策的支点，需要远离中东，更加关注亚洲。”⑤
奥巴马政府还提出了更为宏大的“太平洋世纪”战略构想。该构想在强调继续巩固美国主导的安全体系的同时，试图通过积极参与亚太区域合作进程及其机制建设，确立符合美国国家利益的21世纪亚太经济、安全秩序。该构想的主要目标是在亚太地区建立一个新的地区架构和实现美国的领导。⑥美国的亚太战略主要沿着六个关键方面展开：第一，加强双边安全联盟，与日本、韩国、澳大利亚、菲律宾等盟国关系是美国亚太战略的支点；第二，深化与中国等新兴大国的工作关系，为确保美国在亚洲更全面的战略介入，美国主动扩展与中国、印度、印度尼西亚、新加坡、新西兰、马来西亚、蒙古、越南、文莱和太平洋岛国的关系，并试图构建一套基于规则的区域及全球秩序；⑦第三，参与区域性多边机构，如东南亚国家联盟（ASEAN）和亚太经合组织（APEC）等；第四，扩大贸易和投资，通过在亚太地区的参与，寻求在亚洲扩大商务的机会。第五，打造有广泛基础的军事存在，奥巴马政府不断强化与日本、韩国的双边军事联盟，在此基础上推进美日韩三边军事联盟，在东南亚，美国也加快“重返东南亚”的步伐，加强与越南、印尼、菲律宾的关系；第六，促进民主和人权。⑧
2012年1月5日，美国五角大楼公布了一份题为《维持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21世纪国防的优先任务》的新军事战略报告。这份报告认为，美国在亚太地区机遇与挑战并存，亚太地区的发展与美国的经济、安全密切相关，美国与亚洲盟国的关系对于这一地区未来的稳定与发展十分重要。 美国重视与原来盟国的关系，他们是亚太安全至关重要的基石，也同时发展与亚太新兴国家的关系，来保证集体防卫的力量及保护共同利益的力量。美国与印度长期保持一种战略伙伴关系，使其成为印度洋地区的经济之锚，保障印度洋区域的安全。⑨报告认为，近年来，中国崛起为一个区域性大国，以不同方式对美国经济和安全产生潜在的影响。中美两国在构建一个和平与稳定的东亚、构建一个合作的双边关系方面，与自身的利益密切相关。中国军事力量在增长的同时，必须保持战略意图更加透明和清晰，以免在该地区引起摩擦。美国应继续采取行动，确保有能力进入该地区及自由行动的能力，以履行同盟条约的义务及国际法的实行。美国与盟友及伙伴密切合作，“促进建立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以确保该地区的基本稳定和经济活力，并鼓励新兴国家的和平崛起，与这些国家进行建设性防务合作”。⑩
2012年12月10日，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发布了《2030年全球趋势：替代的世界》预测报告。报告指出，今后15到20年，美国国际作用如何演化，能否与新伙伴合作以重造国际体系，将是塑造未来全球秩序的最重要变数之一。美国的“单极时代”即将过去，但美国仍将是“平行国家中的领头羊”。中国在2030年前就会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经济体。中国、美国在广泛国际问题上协调，并领导更广泛的全球合作。而最理想的结果是中国深化改革，在国际体系中的负责任作用增加，美中之间信任感增强。中美在亚洲的竞争将使得中美关系成为塑造未来最重要的双边关系。 中国和平崛起与美国战略调整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经济保持高速增长，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后，中国经济仍保持着较快的增长，中国参与经济全球化和区域经济合作，对外开放水平不断提高，进出口总额从1978年的206亿美元增加到2010年的29740亿美元。人均国民总收入相当于世界平均水平的比例从2005年的24.9%提高到2010年的46.8%。2003年底，中国提出走和平发展道路，经济进入快车道，实现跨越式发展。2008年爆发了全球金融危机，美国等西方国家深陷其中，中国则成功渡过危机，在国际经济、贸易和金融领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2010年，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随着收入水平的提高，中国的消费者为全球市场提供了更多的需求，形成一个巨大的市场，成为拉动世界经济增长的巨大引擎。在生产、投资和消费领域，中国都已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最主要动力之一。中国成为世界各国重要的贸易伙伴，日本、韩国、印度、澳大利亚和东盟等许多亚太经济体的对外贸易中，与中国的贸易额都位居榜首。中国与东亚、南亚、中亚、大洋洲国家的贸易联系也日益紧密，成为世界各国重要的贸易伙伴。在金融领域，央行发布的《2011年四季度金融统计数据表》报告显示，2011年12月末中国外汇储备为31811.48亿美元，居世界第一位，超过居第二的日本和第三的东盟的总和。中国成为美国政府债券的最大持有者，截至2012年2月，中国持有美国国债共计1.1789万亿美元。
随着中国实力的增长，中国采取了一系列积极、主动和建设性的举措，加强了与周边国家外交关系，展示了中国作为一个负责任大国的形象，提升了中国在地区事务中的影响力。在东北亚，朝鲜核危机发生后，中国在各方之间进行斡旋，积极构建六方会谈机制，推动六方会谈向前发展，为和平解决朝核问题发挥了建设性作用。在东南亚，中国积极推进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建设，加强与东盟国家的贸易联系，积极参加东亚合作，进一步推进“10 3”进程。在中亚，中国积极推进上海合作组织，共同为促进中亚地区的和平、稳定和繁荣而努力。
中国的迅速崛起进一步加深了美国的疑虑。在美国，不少人视迅速崛起的中国为威胁，认为中国的崛起必然导致中美对抗。小布什政府也一度明确把中国界定为“匹敌的战略竞争者”，尽管后来有所改变，但在美国战略思维中，把中国当作潜在对手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美国即便在反恐、防扩散、解决金融危机等方面急需中国合作时，也没有放弃对中国的防范。在亚太地区层次和中国周边层次上，美国通过强化联盟体系、扩大安全伙伴，从地缘上对中国形成了战略钳制。总体而言，美国的亚洲战略呈“东西对进，南部突破”的战略态势，以“中东—中亚”为重点，从西翼、南翼、东翼三个方向自“边缘地带”向“心脏地带”呈合围之势。 在亚洲西翼，美国加紧了对北约的战略调整，不断加大东扩的力度，将其触角延伸至中东乃至中亚，强化了北约在这些地区军事渗透。在亚洲的东翼，美国将重心东移，突出美日同盟在欧亚大陆东部地缘战略中的“核心作用”。在亚洲的南翼，美国提升与印度的关系，默认印度的“核大国”地位，解除了对印的军事制裁，加强了美印军事交流，建立了高层定期互访机制，并“有条件支持”印度争取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通过印度从西线对地缘政治地位越来越突出的中国进行平衡和牵制。
近年来，美国的全球战略重心转移至亚太或在亚太的战略再平衡，是冷战后时代“美国对外战略的重大转变，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针对中国的”。有专家认为，美国已经毫不忌讳地把中国放到了美国主要战略对手的位置。如今，美国大举兵临亚太，把中国由潜在对手变成现实对手，由软防范转向硬遏制，由概念构想转向现实部署，不是通常的“军事秀”。
美国亚太战略着重从六方面全力打造以中国为对手的战略遏制体系：第一，以中国为主要作战对象，以西太平洋为主要战场，以空海军为主要作战力量的“空海一体战”战役作战体系；第二，以日本和澳大利亚为南北两大战略支点的军事同盟体系；第三，以西太平洋岛链为依托的军事基地；第四，以西方价值观为内核的政治渗透体系；第五，以“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TPP）”为依托，排斥与压制中国，确立美国经济主导权的经济遏制体系；第六，以离间与挑拨中国同周边国家友好关系为特色的所谓“前沿部署外交”体系。
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对华战略包围既是出于其维护全球和地区霸权的需要，也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该地区国家为防范中国主导地区事务而寻求区外霸权予以牵制的需求。例如，随着蒙古和中亚各国在经济上越来越依赖中国，它们担心会在政治和安全上失去自主性，越来越受中国左右。于是，不少国家便寻求同美国（有时还有俄罗斯）加强政治与安全合作，试图取得某种大国平衡，通过大国竞争为自己赢得发展空间。它们“欢迎美国在该地区的政治和军事存在，以制衡中国的崛起；它们不想与中国为敌或对抗，但也不愿意被主宰”。
从以上分析来看，2001年“9·11”事件后，美国进入新的战略调整期，奥巴马政府将其战略重心东移至亚太地区。2002年，党的十六大提出，要紧紧抓住本世纪头20年的重要战略机遇期，随后的和平发展极大地推动了中国的迅速崛起。这几年，美国的战略调整期与中国的战略机遇期发生了碰撞，中国的迅速崛起和美国的战略重心东移构成中美地缘政治关系的基本矛盾，这是当前中美关系所面临的不可回避的重大挑战。其发展趋向有二：坏的趋向是美国视中国的迅速崛起为挑战和威胁，中国视美国的战略调整为针对和遏制，这样就会导致新的对抗，把中美关系带入战略对抗期或战略危险期；好的趋向是双方逐步增加信任、扩大共识、相互包容、相向而行，把中美关系带入战略适应期或战略包容期，促进中美关系持续健康稳定地发展。当然，中美两国应该选择的是争取好的发展趋向。
构筑中美新型大国关系
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推动建立长期稳定健康发展的新型大国关系的目标和任务，构筑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是这一目标和任务的关键。中美建立相互尊重、互利共赢的新型合作伙伴关系是推进世界多极化趋势的要求，是突出和平与发展时代主题的要求，是维护亚太和平稳定与繁荣的要求，是拓展中美共同利益的要求，是中国实现和平发展国家战略的要求。构筑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是中美两个大国在新形势下不得不面对的新命题。 中美两国领导人高度重视中美关系，近年来通过频繁的高层接触、互访来往、战略对话、务实合作、人文交流，努力释疑增信，不断为构筑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发展注入新的动力。
2009年11月，奥巴马总统访华。胡锦涛主席11月17日同奥巴马总统举行会晤，胡锦涛就进一步推动中美关系发展提出五点主张，除保持对话磋商、加强政策协调、推进务实合作、应对共同挑战之外，着重强调双方要“持之以恒增进中美战略互信”。同日，中美发表联合声明，声明指出：“双方认为，培育和深化双边战略互信对新时期中美关系发展至关重要。”2011年1月，胡锦涛主席访美。同年1月19日，他与奥巴马总统进行正式会谈，发表了具有41点内容的《中美联合声明》，亦称“41点声明”。《声明》的第三点庄严宣告：“中美致力于共同努力建设21世纪相互尊重、互利共赢的合作伙伴关系，以推进两国共同利益、应对21世纪的机遇和挑战。” 第五点内容是：“美方重申，美方欢迎一个强大、繁荣、成功、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的中国。中方表示，欢迎美国作为一个亚太国家为本地区和平、稳定与繁荣做出努力。” 这是《上海公报》发表40年来最重要的一份中美两国政府的正式文件，其内容和精神实质与《上海公报》等三个公报一脉相承，对21世纪中美关系的发展具有深刻的指导意义。1月20日，胡锦涛应邀出席美国友好团体举行的欢迎宴会并发表演讲，就推动中美关系更加健康稳定地向前发展提出五点主张，他强调，“双方应该以更加广阔的全球视野和与时俱进的思维方式看待和处理中美关系，走出一条相互尊重、平等互信、互利共赢、共同发展之路。”
2011年8月，美国副总统拜登访华。胡锦涛主席在接见拜登时说，中美双方应该登高望远，超越国情差别，把中美合作伙伴关系建设好、发展好。胡锦涛表示，中方坚定致力于构建互尊互信的中美关系。拜登也表示，美方和中方一样致力于建立信赖关系。回国后，拜登副总统于9月7日在《纽约时报》上发表题为“中国的崛起并不是美国的覆灭”的文章，回顾他1979年第一次访华的情景，联系他8月份对中国访问的所见所闻，他认为将中国的发展视为威胁、中美将发生冷战式对抗的想法是不正确的。他也不赞成美国在亚太的目标应是遏制中国崛起的观点。2012年2月13日至18日，习近平副主席访美。习近平强调，他是为推进中美合作伙伴关系而去的。2012年恰逢中国换届年和美国大选年，使习近平的这次回访具有特殊的意义，成为一次重要的承上启下的访问。期间，笔者正巧在美国进行学术访问，实地目击了习近平副主席访美全过程，感触丛生。习近平这次成功的访问是中美双方释疑增信、管控分歧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抵达华盛顿后，他不顾旅途劳顿，会见了在不同阶段为中美关系作出重要贡献的美国前国务卿、国家安全助理和内阁成员，包括基辛格、布热津斯基、斯考克罗夫特、伯杰、奥尔布赖特、鲍尔森和赵小兰等，并就中美关系的发展谈了四点看法：镜鉴历史、登高望远、互尊互信、互利共赢。他特别指出，40年的中美关系发展告诉我们：双方共同利益是内在动力；三个联合公报是制度保障；相互理解和战略互信是重要前提；与时俱进的开创精神是前进推力。习近平访美第二天恰巧是情人节，他在美国国务院举行的欢迎午宴上表示，中美建设新型合作伙伴关系是一项具有重要和深远意义的开创性工作，既没有先例可循，也没有经验可鉴，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或者“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他说：“中国有句流行歌的歌词是这样的，‘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我相信，中美双方完全有智慧、有能力、有办法维护和发展好相互尊重、互利双赢的合作伙伴关系，为不同政治制度、历史文化背景和经济发展水平的国家建设积极合作关系树立前无古人、但后启来者的典范。”访问的第三天，习近平在出席美国友好团体举行的欢迎午宴上指出，战略互信是互利合作的基础，互信程度越深，合作空间越大。双方要多一些理解，少一些隔阂，多一些信任，少一些猜忌。笔者在华盛顿曾见过一位全程陪同习副主席访美的美国高官，他说，这次访问给他最深的印象是一个字“confidence”（信心），通过习副主席这次访美，美国人民看到并感受到了中美关系未来发展的信心。
这期间，美方也频繁正面积极地阐述了对中国和平崛起和美国战略调整的看法。2012年3月7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在美国和平研究所举行的纪念上海公报40周年会议上指出，没有美中参与，世界上任何问题都解决不了。4月12日，希拉里在美国海军学院发表演说，否认中美面临新冷战，指出今天的中国不是前苏联，美中没有在亚洲站在一场新冷战的边缘。她强调一个繁荣的中国对美国有利，而一个繁荣的美国也对中国有利。
2012年5月初，第四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在北京举行。胡锦涛主席出席开幕式并发表演说，他提出，中美双方应该“以创新的思维，切实的行动，打破历史上大国对抗冲突的传统逻辑，探索经济全球化时代发展大国关系的新路径”，“努力发展让两国人民放心，让各国人民安心的新型大国关系。”他还提出，发展中美关系需要相互信任，“我们这个星球有足够大的空间，应容的下中美两国和其他国家共同发展”。这轮对话取得67项互利共赢的成果，双方决定加强重大问题和重要领域的协调合作。这轮对话体现了中美双方释疑增信的最新进展。
“管控分歧”是习近平副主席关于中美关系的一个重要创新思想。2011年6月27日，在接见基辛格博士时，习近平说，互利合作是中美关系的本质特征，双方应坚持相互尊重、增进战略信任，有效管控分歧。据公开资料，这是中国领导人第一次明确提出中美应“管控分歧”的概念。12月6日，习近平在会见美国前财政部鲍尔森时再次提及“管控分歧”，他表示，中美关系的本质是互利共赢，两国共同利益和合作需求远大于分歧。中方愿与美方共同努力，不断加强对话、互信、合作，尊重彼此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妥善处理敏感问题，有效管控分歧，推动中美关系健康稳定发展。中美应同舟共济，深化合作，加强宏观协调，充分发挥贸易、投资、地方合作等方面潜力。在访美会见奥巴马总统时，他又一次提到这一看法，他认为，排除各种干扰，坚持做朋友、做伙伴，是中美双方唯一正确选项。中方期待同美方增进信任、巩固共识、扩大合作、管控分歧。 40年的中美关系，如今又到了一个历史新起点。党的十八大报告强调，我们应该“在国际关系中弘扬平等互信、包容互鉴、合作共赢的精神”，这正是建立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所需要的精神。根据这一国际关系精神的要求，建设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实质就是打破传统地缘政治中大国必然对抗的历史宿命观，中美两国要发展合作，避免对抗；要实现在亚太良性互动，避免恶性冲突；要相互尊重、适应和包容，避免跌入战略危险期；要不断增加互信，争取互利双赢，避免互疑加深，零和博弈。中美两国应登高望远，以宽广深邃的战略眼光和互利合作的时代思维，共同维护中美关系稳定合作发展的大局，不断将中美关系向前推进。根据这一国际关系精神的要求，面对新形势和新挑战，中美两国应该通过对话协商，有效地管控两国之间的分歧和矛盾。两国应努力寻求国家利益汇合点，减少冲撞点，扩大共同点，缩小分歧点。两国关系既斗争又合作，既冲突又协调，斗争而不破裂，冲突而不对抗。中美应根据互信互利的原则，加强合作对话，扩大合作领域，丰富合作形式，完善合作机制，推动两国关系从冷战时期对付共同的苏联威胁到冷战结束以来寻求共同的合作基础的转换，为未来的中美关系夯实新的支持基础。
中美关系现在处于一个承上启下的重要历史发展时期，两国应不失时机地抓住机遇，继往开来，与时俱进。中美关系的发展顺应和平发展合作的时代潮流，在21世纪，时代潮流也必将不断地推进中美关系向前发展。
（本文系教育部“学习宣传贯彻党的十八大精神理论研究课题”成果，项目编号：12JFXG010；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博士后潜旭明对此文亦有贡献）
注释
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 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胡锦涛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解放日报》，2012年11月18日，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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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llary Clinton， "American’s Pacific Century"， Foreign Policy， November 2011， http//www.foreignpolicy.com/ articles/2011/10/11/Americans_pasific_century.
“美国建议美中印同桌谈亚太”，《东方早报》，2010年10月26日。
“坎贝尔：美国外交支点应从中东转向亚洲”，《东方早报》，2011年8月16日。
参见：Hillary Clinton， "America’s Pacific Century"， Foreign Policy， Issue 189， November， 2011， 56-63； Hillary Clinton， "America’s Pacific Century"， East-West Center， Honolulu， HI， November 10， 2011， http：//www.state.gov/secretary/rm/2011/11/176999.htm。（访问日期：2012年3月24日）
Hillary Clinton， "American’s Pacific Centrury"， Foreign Policy， November 2011， http//www.foreignpolicy.com/ articles/2011/10/11/Americans_pasific_century.
Hillary Clinton， "American’s Pacific Centrury"， Foreign Policy， November 2011， http//www.foreignpolicy.com/ articles/2011/10/11/Americans_pasific_century.
DOD， Sustaining U.S. Global Leadership：Priorities for 21st Century Defense， January 2012.
“美情报委：2030年美霸权结束 中国成最大经济体”，央视网，http：//news.cntv.cn/2012/12/11/ARTI1355214361526203.shtml。
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中国的和平发展》白皮书，2011年9月6日，http：//www.fmprc.gov.cn/chn/gxh/tyb/zyxw/t855789.htm.
Roundtable， "China’s Surrounding Security Environment"， Zhongguo Pinlun（China Review）， March 2011， 53-67.
Dick Nanto and Emma Chanlett-Avey， "The Rise of China and its Effect on Taiwan， Japan and South Korea： U.S. Policy Choices，"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 January 13， 2006. p1. “央行发布2011年四季度金融统计数据表”，中国经济网，2012年1月13。http：//www.chinadaily.com.cn /hqcj/zgjj/ 2012-01-13/content_4947362.html。
“2012年2月中国再次增持美国国债”，中商情报网，2012年4月17日，http：//www.askci.com/news/ 201204/17/9011_39.shtml。
潘忠岐：“结构性战略互动与冷战后中美安全关系”，《国际政治研究》，200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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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远颖：“看清美国‘东移’”，《解放日报》，2012年2月21日。
彭光谦：“美国战略东移不是军事秀”，《环球时报》，2012年2月9日。
《东方早报》，2010年11月4日。
“美情报委：2030年美霸权结束 中国成最大经济体”，央视网，http：//news.cntv.cn/2012/12/11/ARTI1355214361526203.shtml。
贾秀东：“构筑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写在第四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举行之际”，人民网，2012年12月23日，http：//world.people.com.cn/GB/17805646.html。
新华社北京2009年11月17日电。
“中美联合声明（全文）”，新华网，2011年01月20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1-01/20/c_121001428.htm.
“胡锦涛出席美国友好团体欢迎宴会并发表重要讲话”，新华网，2011年01月21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1-01/21/c_121006536.htm。
“胡锦涛会见美国副总统拜登”，人民网，2011年08月20日，http：//politics.people.com.cn/GB/1024/15464747.html。
《参考消息》，2011年9月9日。
新华社华盛顿2012年2月13日电。
新华社华盛顿2012年2月14日电。
新华社华盛顿2012年2月15日电。
《参考消息》，2012年3月9日。
《东方早报》，2012年4月12日。
新华社北京2012年5月3日电。之前，外交部部长助理乐玉成说过，太平洋足够宽广，应能容得下中美两个大国共存与合作。参见《新民晚报》，2011年12月18日。
“中美关系进入‘管控分歧’时代”，《东方早报》，2011年6月29日。
“习近平：中美关系本质是互利共赢 要有效管控分歧”，中国新闻网，2011年12月7日，http：//www.chinadaily.com.cn/micro-reading/china/2011-12-07/content_4605470.html。
新华社华盛顿2012年2月14日电。
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 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胡锦涛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解放日报》，2012年11月18日，第4版。
参见倪世雄，潜旭明：“结交一言重 相期千里至”，《东方早报》，2012年2月29日。
责 编/郑韶武
关键词 美国亚太战略 调整 中美关系
【作者简介】
倪世雄，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博导，上海国际关系学会副会长、上海国际战略研究会副会长、上海美国学会副会长。
研究方向：国际关系理论、中美关系、中国外交战略。
主要著作：《结交一言重 相期千里至——一个中国学者眼中的中美建交30年》《战争与道义》、《国际关系理论比较研究》（合著）、《国际人权论》（合著）等。
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中国坚持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基础上全面发展同各国的友好合作。我们将改善和发展同发达国家关系，拓宽合作领域，妥善处理分歧，推动建立长期稳定健康发展的新型大国关系。”①建立长期稳定健康的新型大国关系，为我们研究中美关系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本文拟从战略的角度，分析美国亚太战略调整及其对中美关系的影响，并提出构筑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看法。
美国亚太战略的调整
美国全球战略调整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与当时的国际形势变化的大背景密不可分。第一个背景是冷战结束、苏联解体，美国成为唯一的超级大国，这一时期美国的战略重心在欧洲；第二个背景是“9·11”事件发生后，美国把国际恐怖主义视为对其安全的主要威胁，把反恐提升到战略高度，并把美国的战略重心转到中东；第三个背景为2003年底中国提出和平崛起，举世瞩目，对中美关系产生重大影响；第四个背景为全球金融危机，受金融危机的影响，美国整体实力衰落，而亚太地区成为全球最具有活力的地区，美国为克服经济危机，分享东亚经济发展的红利，进一步把战略注意力向亚太地区转移。
2008年奥巴马总统当选后，根据形势的变化，美国对其全球战略进行了重大调整，将战略重心转向亚太。奥巴马政府认为，亚太经合组织成员拥有27亿消费者，经济总量占世界的54%，贸易额占全球的44%，人口占世界的40%，在全球治理、国际贸易、金融和新技术开发方面发挥强有力的作用。亚太地区快速的经济发展给美国提供了巨大的商业机会。②亚太地区已成为全球政治的一个关键的驱动力，未来将取决于亚洲，今后10年美国外交方略最重要使命的之一，是把大幅度增加的投入（外交、经济、战略和其他方面）锁定于亚太地区。③
2010年1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夏威夷东西方中心的亚洲政策演讲中提出，美国的“总体目标是保持和加强美国在亚洲太平洋地区的领导能力”，“美国在亚太地区在面对着挑战与机遇时，不断变化着的各类行为体正在发挥影响力，美国不仅继续拥有能动、持久的双边关系，而且在帮助各国及整个地区应对其困难方面也发挥主要作用。这种新局面要求美国搭建新的地区性架构，以最有效地实现合作前景，建立互信，减少竞争摩擦”。美国助理国务卿坎贝尔2010年10月在访问亚洲时提出“重塑美国的亚太地区领导权”。④他在2011年8月在出席美澳领导人对话时又称：“美国外交政策的支点，需要远离中东，更加关注亚洲。”⑤
奥巴马政府还提出了更为宏大的“太平洋世纪”战略构想。该构想在强调继续巩固美国主导的安全体系的同时，试图通过积极参与亚太区域合作进程及其机制建设，确立符合美国国家利益的21世纪亚太经济、安全秩序。该构想的主要目标是在亚太地区建立一个新的地区架构和实现美国的领导。⑥美国的亚太战略主要沿着六个关键方面展开：第一，加强双边安全联盟，与日本、韩国、澳大利亚、菲律宾等盟国关系是美国亚太战略的支点；第二，深化与中国等新兴大国的工作关系，为确保美国在亚洲更全面的战略介入，美国主动扩展与中国、印度、印度尼西亚、新加坡、新西兰、马来西亚、蒙古、越南、文莱和太平洋岛国的关系，并试图构建一套基于规则的区域及全球秩序；⑦第三，参与区域性多边机构，如东南亚国家联盟（ASEAN）和亚太经合组织（APEC）等；第四，扩大贸易和投资，通过在亚太地区的参与，寻求在亚洲扩大商务的机会。第五，打造有广泛基础的军事存在，奥巴马政府不断强化与日本、韩国的双边军事联盟，在此基础上推进美日韩三边军事联盟，在东南亚，美国也加快“重返东南亚”的步伐，加强与越南、印尼、菲律宾的关系；第六，促进民主和人权。⑧
2012年1月5日，美国五角大楼公布了一份题为《维持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21世纪国防的优先任务》的新军事战略报告。这份报告认为，美国在亚太地区机遇与挑战并存，亚太地区的发展与美国的经济、安全密切相关，美国与亚洲盟国的关系对于这一地区未来的稳定与发展十分重要。 美国重视与原来盟国的关系，他们是亚太安全至关重要的基石，也同时发展与亚太新兴国家的关系，来保证集体防卫的力量及保护共同利益的力量。美国与印度长期保持一种战略伙伴关系，使其成为印度洋地区的经济之锚，保障印度洋区域的安全。⑨报告认为，近年来，中国崛起为一个区域性大国，以不同方式对美国经济和安全产生潜在的影响。中美两国在构建一个和平与稳定的东亚、构建一个合作的双边关系方面，与自身的利益密切相关。中国军事力量在增长的同时，必须保持战略意图更加透明和清晰，以免在该地区引起摩擦。美国应继续采取行动，确保有能力进入该地区及自由行动的能力，以履行同盟条约的义务及国际法的实行。美国与盟友及伙伴密切合作，“促进建立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以确保该地区的基本稳定和经济活力，并鼓励新兴国家的和平崛起，与这些国家进行建设性防务合作”。⑩
2012年12月10日，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发布了《2030年全球趋势：替代的世界》预测报告。报告指出，今后15到20年，美国国际作用如何演化，能否与新伙伴合作以重造国际体系，将是塑造未来全球秩序的最重要变数之一。美国的“单极时代”即将过去，但美国仍将是“平行国家中的领头羊”。中国在2030年前就会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经济体。中国、美国在广泛国际问题上协调，并领导更广泛的全球合作。而最理想的结果是中国深化改革，在国际体系中的负责任作用增加，美中之间信任感增强。中美在亚洲的竞争将使得中美关系成为塑造未来最重要的双边关系。 中国和平崛起与美国战略调整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经济保持高速增长，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后，中国经济仍保持着较快的增长，中国参与经济全球化和区域经济合作，对外开放水平不断提高，进出口总额从1978年的206亿美元增加到2010年的29740亿美元。人均国民总收入相当于世界平均水平的比例从2005年的24.9%提高到2010年的46.8%。2003年底，中国提出走和平发展道路，经济进入快车道，实现跨越式发展。2008年爆发了全球金融危机，美国等西方国家深陷其中，中国则成功渡过危机，在国际经济、贸易和金融领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2010年，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随着收入水平的提高，中国的消费者为全球市场提供了更多的需求，形成一个巨大的市场，成为拉动世界经济增长的巨大引擎。在生产、投资和消费领域，中国都已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最主要动力之一。中国成为世界各国重要的贸易伙伴，日本、韩国、印度、澳大利亚和东盟等许多亚太经济体的对外贸易中，与中国的贸易额都位居榜首。中国与东亚、南亚、中亚、大洋洲国家的贸易联系也日益紧密，成为世界各国重要的贸易伙伴。在金融领域，央行发布的《2011年四季度金融统计数据表》报告显示，2011年12月末中国外汇储备为31811.48亿美元，居世界第一位，超过居第二的日本和第三的东盟的总和。中国成为美国政府债券的最大持有者，截至2012年2月，中国持有美国国债共计1.1789万亿美元。
随着中国实力的增长，中国采取了一系列积极、主动和建设性的举措，加强了与周边国家外交关系，展示了中国作为一个负责任大国的形象，提升了中国在地区事务中的影响力。在东北亚，朝鲜核危机发生后，中国在各方之间进行斡旋，积极构建六方会谈机制，推动六方会谈向前发展，为和平解决朝核问题发挥了建设性作用。在东南亚，中国积极推进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建设，加强与东盟国家的贸易联系，积极参加东亚合作，进一步推进“10 3”进程。在中亚，中国积极推进上海合作组织，共同为促进中亚地区的和平、稳定和繁荣而努力。
中国的迅速崛起进一步加深了美国的疑虑。在美国，不少人视迅速崛起的中国为威胁，认为中国的崛起必然导致中美对抗。小布什政府也一度明确把中国界定为“匹敌的战略竞争者”，尽管后来有所改变，但在美国战略思维中，把中国当作潜在对手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美国即便在反恐、防扩散、解决金融危机等方面急需中国合作时，也没有放弃对中国的防范。在亚太地区层次和中国周边层次上，美国通过强化联盟体系、扩大安全伙伴，从地缘上对中国形成了战略钳制。总体而言，美国的亚洲战略呈“东西对进，南部突破”的战略态势，以“中东—中亚”为重点，从西翼、南翼、东翼三个方向自“边缘地带”向“心脏地带”呈合围之势。 在亚洲西翼，美国加紧了对北约的战略调整，不断加大东扩的力度，将其触角延伸至中东乃至中亚，强化了北约在这些地区军事渗透。在亚洲的东翼，美国将重心东移，突出美日同盟在欧亚大陆东部地缘战略中的“核心作用”。在亚洲的南翼，美国提升与印度的关系，默认印度的“核大国”地位，解除了对印的军事制裁，加强了美印军事交流，建立了高层定期互访机制，并“有条件支持”印度争取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通过印度从西线对地缘政治地位越来越突出的中国进行平衡和牵制。
近年来，美国的全球战略重心转移至亚太或在亚太的战略再平衡，是冷战后时代“美国对外战略的重大转变，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针对中国的”。有专家认为，美国已经毫不忌讳地把中国放到了美国主要战略对手的位置。如今，美国大举兵临亚太，把中国由潜在对手变成现实对手，由软防范转向硬遏制，由概念构想转向现实部署，不是通常的“军事秀”。
美国亚太战略着重从六方面全力打造以中国为对手的战略遏制体系：第一，以中国为主要作战对象，以西太平洋为主要战场，以空海军为主要作战力量的“空海一体战”战役作战体系；第二，以日本和澳大利亚为南北两大战略支点的军事同盟体系；第三，以西太平洋岛链为依托的军事基地；第四，以西方价值观为内核的政治渗透体系；第五，以“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TPP）”为依托，排斥与压制中国，确立美国经济主导权的经济遏制体系；第六，以离间与挑拨中国同周边国家友好关系为特色的所谓“前沿部署外交”体系。
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对华战略包围既是出于其维护全球和地区霸权的需要，也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该地区国家为防范中国主导地区事务而寻求区外霸权予以牵制的需求。例如，随着蒙古和中亚各国在经济上越来越依赖中国，它们担心会在政治和安全上失去自主性，越来越受中国左右。于是，不少国家便寻求同美国（有时还有俄罗斯）加强政治与安全合作，试图取得某种大国平衡，通过大国竞争为自己赢得发展空间。它们“欢迎美国在该地区的政治和军事存在，以制衡中国的崛起；它们不想与中国为敌或对抗，但也不愿意被主宰”。
从以上分析来看，2001年“9·11”事件后，美国进入新的战略调整期，奥巴马政府将其战略重心东移至亚太地区。2002年，党的十六大提出，要紧紧抓住本世纪头20年的重要战略机遇期，随后的和平发展极大地推动了中国的迅速崛起。这几年，美国的战略调整期与中国的战略机遇期发生了碰撞，中国的迅速崛起和美国的战略重心东移构成中美地缘政治关系的基本矛盾，这是当前中美关系所面临的不可回避的重大挑战。其发展趋向有二：坏的趋向是美国视中国的迅速崛起为挑战和威胁，中国视美国的战略调整为针对和遏制，这样就会导致新的对抗，把中美关系带入战略对抗期或战略危险期；好的趋向是双方逐步增加信任、扩大共识、相互包容、相向而行，把中美关系带入战略适应期或战略包容期，促进中美关系持续健康稳定地发展。当然，中美两国应该选择的是争取好的发展趋向。
构筑中美新型大国关系
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推动建立长期稳定健康发展的新型大国关系的目标和任务，构筑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是这一目标和任务的关键。中美建立相互尊重、互利共赢的新型合作伙伴关系是推进世界多极化趋势的要求，是突出和平与发展时代主题的要求，是维护亚太和平稳定与繁荣的要求，是拓展中美共同利益的要求，是中国实现和平发展国家战略的要求。构筑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是中美两个大国在新形势下不得不面对的新命题。 中美两国领导人高度重视中美关系，近年来通过频繁的高层接触、互访来往、战略对话、务实合作、人文交流，努力释疑增信，不断为构筑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发展注入新的动力。
2009年11月，奥巴马总统访华。胡锦涛主席11月17日同奥巴马总统举行会晤，胡锦涛就进一步推动中美关系发展提出五点主张，除保持对话磋商、加强政策协调、推进务实合作、应对共同挑战之外，着重强调双方要“持之以恒增进中美战略互信”。同日，中美发表联合声明，声明指出：“双方认为，培育和深化双边战略互信对新时期中美关系发展至关重要。”2011年1月，胡锦涛主席访美。同年1月19日，他与奥巴马总统进行正式会谈，发表了具有41点内容的《中美联合声明》，亦称“41点声明”。《声明》的第三点庄严宣告：“中美致力于共同努力建设21世纪相互尊重、互利共赢的合作伙伴关系，以推进两国共同利益、应对21世纪的机遇和挑战。” 第五点内容是：“美方重申，美方欢迎一个强大、繁荣、成功、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的中国。中方表示，欢迎美国作为一个亚太国家为本地区和平、稳定与繁荣做出努力。” 这是《上海公报》发表40年来最重要的一份中美两国政府的正式文件，其内容和精神实质与《上海公报》等三个公报一脉相承，对21世纪中美关系的发展具有深刻的指导意义。1月20日，胡锦涛应邀出席美国友好团体举行的欢迎宴会并发表演讲，就推动中美关系更加健康稳定地向前发展提出五点主张，他强调，“双方应该以更加广阔的全球视野和与时俱进的思维方式看待和处理中美关系，走出一条相互尊重、平等互信、互利共赢、共同发展之路。”
2011年8月，美国副总统拜登访华。胡锦涛主席在接见拜登时说，中美双方应该登高望远，超越国情差别，把中美合作伙伴关系建设好、发展好。胡锦涛表示，中方坚定致力于构建互尊互信的中美关系。拜登也表示，美方和中方一样致力于建立信赖关系。回国后，拜登副总统于9月7日在《纽约时报》上发表题为“中国的崛起并不是美国的覆灭”的文章，回顾他1979年第一次访华的情景，联系他8月份对中国访问的所见所闻，他认为将中国的发展视为威胁、中美将发生冷战式对抗的想法是不正确的。他也不赞成美国在亚太的目标应是遏制中国崛起的观点。2012年2月13日至18日，习近平副主席访美。习近平强调，他是为推进中美合作伙伴关系而去的。2012年恰逢中国换届年和美国大选年，使习近平的这次回访具有特殊的意义，成为一次重要的承上启下的访问。期间，笔者正巧在美国进行学术访问，实地目击了习近平副主席访美全过程，感触丛生。习近平这次成功的访问是中美双方释疑增信、管控分歧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抵达华盛顿后，他不顾旅途劳顿，会见了在不同阶段为中美关系作出重要贡献的美国前国务卿、国家安全助理和内阁成员，包括基辛格、布热津斯基、斯考克罗夫特、伯杰、奥尔布赖特、鲍尔森和赵小兰等，并就中美关系的发展谈了四点看法：镜鉴历史、登高望远、互尊互信、互利共赢。他特别指出，40年的中美关系发展告诉我们：双方共同利益是内在动力；三个联合公报是制度保障；相互理解和战略互信是重要前提；与时俱进的开创精神是前进推力。习近平访美第二天恰巧是情人节，他在美国国务院举行的欢迎午宴上表示，中美建设新型合作伙伴关系是一项具有重要和深远意义的开创性工作，既没有先例可循，也没有经验可鉴，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或者“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他说：“中国有句流行歌的歌词是这样的，‘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我相信，中美双方完全有智慧、有能力、有办法维护和发展好相互尊重、互利双赢的合作伙伴关系，为不同政治制度、历史文化背景和经济发展水平的国家建设积极合作关系树立前无古人、但后启来者的典范。”访问的第三天，习近平在出席美国友好团体举行的欢迎午宴上指出，战略互信是互利合作的基础，互信程度越深，合作空间越大。双方要多一些理解，少一些隔阂，多一些信任，少一些猜忌。笔者在华盛顿曾见过一位全程陪同习副主席访美的美国高官，他说，这次访问给他最深的印象是一个字“confidence”（信心），通过习副主席这次访美，美国人民看到并感受到了中美关系未来发展的信心。
这期间，美方也频繁正面积极地阐述了对中国和平崛起和美国战略调整的看法。2012年3月7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在美国和平研究所举行的纪念上海公报40周年会议上指出，没有美中参与，世界上任何问题都解决不了。4月12日，希拉里在美国海军学院发表演说，否认中美面临新冷战，指出今天的中国不是前苏联，美中没有在亚洲站在一场新冷战的边缘。她强调一个繁荣的中国对美国有利，而一个繁荣的美国也对中国有利。
2012年5月初，第四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在北京举行。胡锦涛主席出席开幕式并发表演说，他提出，中美双方应该“以创新的思维，切实的行动，打破历史上大国对抗冲突的传统逻辑，探索经济全球化时代发展大国关系的新路径”，“努力发展让两国人民放心，让各国人民安心的新型大国关系。”他还提出，发展中美关系需要相互信任，“我们这个星球有足够大的空间，应容的下中美两国和其他国家共同发展”。这轮对话取得67项互利共赢的成果，双方决定加强重大问题和重要领域的协调合作。这轮对话体现了中美双方释疑增信的最新进展。
“管控分歧”是习近平副主席关于中美关系的一个重要创新思想。2011年6月27日，在接见基辛格博士时，习近平说，互利合作是中美关系的本质特征，双方应坚持相互尊重、增进战略信任，有效管控分歧。据公开资料，这是中国领导人第一次明确提出中美应“管控分歧”的概念。12月6日，习近平在会见美国前财政部鲍尔森时再次提及“管控分歧”，他表示，中美关系的本质是互利共赢，两国共同利益和合作需求远大于分歧。中方愿与美方共同努力，不断加强对话、互信、合作，尊重彼此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妥善处理敏感问题，有效管控分歧，推动中美关系健康稳定发展。中美应同舟共济，深化合作，加强宏观协调，充分发挥贸易、投资、地方合作等方面潜力。在访美会见奥巴马总统时，他又一次提到这一看法，他认为，排除各种干扰，坚持做朋友、做伙伴，是中美双方唯一正确选项。中方期待同美方增进信任、巩固共识、扩大合作、管控分歧。 40年的中美关系，如今又到了一个历史新起点。党的十八大报告强调，我们应该“在国际关系中弘扬平等互信、包容互鉴、合作共赢的精神”，这正是建立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所需要的精神。根据这一国际关系精神的要求，建设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实质就是打破传统地缘政治中大国必然对抗的历史宿命观，中美两国要发展合作，避免对抗；要实现在亚太良性互动，避免恶性冲突；要相互尊重、适应和包容，避免跌入战略危险期；要不断增加互信，争取互利双赢，避免互疑加深，零和博弈。中美两国应登高望远，以宽广深邃的战略眼光和互利合作的时代思维，共同维护中美关系稳定合作发展的大局，不断将中美关系向前推进。根据这一国际关系精神的要求，面对新形势和新挑战，中美两国应该通过对话协商，有效地管控两国之间的分歧和矛盾。两国应努力寻求国家利益汇合点，减少冲撞点，扩大共同点，缩小分歧点。两国关系既斗争又合作，既冲突又协调，斗争而不破裂，冲突而不对抗。中美应根据互信互利的原则，加强合作对话，扩大合作领域，丰富合作形式，完善合作机制，推动两国关系从冷战时期对付共同的苏联威胁到冷战结束以来寻求共同的合作基础的转换，为未来的中美关系夯实新的支持基础。
中美关系现在处于一个承上启下的重要历史发展时期，两国应不失时机地抓住机遇，继往开来，与时俱进。中美关系的发展顺应和平发展合作的时代潮流，在21世纪，时代潮流也必将不断地推进中美关系向前发展。
（本文系教育部“学习宣传贯彻党的十八大精神理论研究课题”成果，项目编号：12JFXG010；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博士后潜旭明对此文亦有贡献）
注释
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 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胡锦涛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解放日报》，2012年11月18日，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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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llary Clinton， "American’s Pacific Century"， Foreign Policy， November 2011， http//www.foreignpolicy.com/ articles/2011/10/11/Americans_pasific_century.
“美国建议美中印同桌谈亚太”，《东方早报》，2010年10月26日。
“坎贝尔：美国外交支点应从中东转向亚洲”，《东方早报》，2011年8月16日。
参见：Hillary Clinton， "America’s Pacific Century"， Foreign Policy， Issue 189， November， 2011， 56-63； Hillary Clinton， "America’s Pacific Century"， East-West Center， Honolulu， HI， November 10， 2011， http：//www.state.gov/secretary/rm/2011/11/176999.htm。（访问日期：2012年3月24日）
Hillary Clinton， "American’s Pacific Centrury"， Foreign Policy， November 2011， http//www.foreignpolicy.com/ articles/2011/10/11/Americans_pasific_century.
Hillary Clinton， "American’s Pacific Centrury"， Foreign Policy， November 2011， http//www.foreignpolicy.com/ articles/2011/10/11/Americans_pasific_century.
DOD， Sustaining U.S. Global Leadership：Priorities for 21st Century Defense， January 2012.
“美情报委：2030年美霸权结束 中国成最大经济体”，央视网，http：//news.cntv.cn/2012/12/11/ARTI1355214361526203.shtml。
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中国的和平发展》白皮书，2011年9月6日，http：//www.fmprc.gov.cn/chn/gxh/tyb/zyxw/t855789.htm.
Roundtable， "China’s Surrounding Security Environment"， Zhongguo Pinlun（China Review）， March 2011， 53-67.
Dick Nanto and Emma Chanlett-Avey， "The Rise of China and its Effect on Taiwan， Japan and South Korea： U.S. Policy Choices，"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 January 13， 2006. p1. “央行发布2011年四季度金融统计数据表”，中国经济网，2012年1月13。http：//www.chinadaily.com.cn /hqcj/zgjj/ 2012-01-13/content_4947362.html。
“2012年2月中国再次增持美国国债”，中商情报网，2012年4月17日，http：//www.askci.com/news/ 201204/17/9011_39.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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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远颖：“看清美国‘东移’”，《解放日报》，2012年2月21日。
彭光谦：“美国战略东移不是军事秀”，《环球时报》，2012年2月9日。
《东方早报》，2010年11月4日。
“美情报委：2030年美霸权结束 中国成最大经济体”，央视网，http：//news.cntv.cn/2012/12/11/ARTI1355214361526203.shtml。
贾秀东：“构筑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写在第四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举行之际”，人民网，2012年12月23日，http：//world.people.com.cn/GB/17805646.html。
新华社北京2009年11月17日电。
“中美联合声明（全文）”，新华网，2011年01月20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1-01/20/c_121001428.htm.
“胡锦涛出席美国友好团体欢迎宴会并发表重要讲话”，新华网，2011年01月21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1-01/21/c_121006536.htm。
“胡锦涛会见美国副总统拜登”，人民网，2011年08月20日，http：//politics.people.com.cn/GB/1024/15464747.html。
《参考消息》，2011年9月9日。
新华社华盛顿2012年2月13日电。
新华社华盛顿2012年2月14日电。
新华社华盛顿2012年2月15日电。
《参考消息》，2012年3月9日。
《东方早报》，2012年4月12日。
新华社北京2012年5月3日电。之前，外交部部长助理乐玉成说过，太平洋足够宽广，应能容得下中美两个大国共存与合作。参见《新民晚报》，2011年12月18日。
“中美关系进入‘管控分歧’时代”，《东方早报》，2011年6月29日。
“习近平：中美关系本质是互利共赢 要有效管控分歧”，中国新闻网，2011年12月7日，http：//www.chinadaily.com.cn/micro-reading/china/2011-12-07/content_4605470.html。
新华社华盛顿2012年2月14日电。
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 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胡锦涛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解放日报》，2012年11月18日，第4版。
参见倪世雄，潜旭明：“结交一言重 相期千里至”，《东方早报》，2012年2月29日。
责 编/郑韶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