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往遥远国度的信(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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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奇飞,80后,广东英德人,广东作协会员。有诗歌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刊》等刊物。曾获第25届柔刚诗歌奖主奖等。已出版诗集《新古典诗·簪花》。
  站在秋雨中眺望
  站在秋雨中眺望,
  荒野凹陷又拱起稀疏的房屋,
  天边的树像莴苣菜,
  河湾的船帆闪亮,落下。
  芦苇被雨淋湿,弯下来
  浸在池塘里。雨落在水面,
  泛起圈圈涟漪,落在树丛,
  发出暗示事物结束的低沉音调。
  大雁的哀鸣声拍击屋顶,
  惊醒你骨头里的哀愁。
  它们带着你些微的颤抖,
  那像一支箭射中猎物时
  箭尾些微的颤抖,
  消失在省份北部的暮云中。
  穿过萧萧秋雨,岁月
  短促的尾巴一闪。
  你若不来,我就焚烧丝绸,
  任炉火慢慢变弱成灰。
  看冷雨从枫树上滴落,
  碎成盐一样的冰粒。
  寄往遥远国度的信
  请你告诉我苜蓿花和麻花
  在哪一天开放?
  是紫色花还是白色花让你更喜爱?
  我们相爱时,也爱
  一只胆怯的蜥蜴光滑的皮肤。
  爱一只掉羽毛的丑陋的火鸡
  和它孤独的呜叫。
  你是否仍然为那匹难产而死的母马
  痛心和愧疚,彻夜难眠?
  想到你的悲痛,我多想
  成为一匹刚出生的湿淋淋的马驹,
  让你舔舐。
  现在,我独自走过通往马厩的石子路,
  直到田野远处的黄昏。
  我多想将你哭过的声音
  再轻轻哭一遍……
  猎取
  我将鱼饵挂上钩,抛出九尺远;
  一只山鹰盘旋在我的头顶,
  将影子投在脚下。
  我从背囊中取出地图、面包和水,
  它斜侧着流线型的身体
  隐入十一月的冷云中。
  我吃面包,眺望荒涼的山野
  被北风吹得更加荒凉。
  它又出现,从灰暗的云层
  飘游到铁青色的山脊。
  其实,我和它都知道,
  我擅于垂钓,它擅于猎取。
  我仰视苍天,它睥睨人间。
  我感到孤独,
  它感到饥饿和虚无。
  我乐于山水,
  它乐于撕裂和饕餮。
  鱼上钩了,被拖着在水面滑行;
  它俯冲下来,用利爪擒住鱼,
  挣脱钓钩,飞向茫茫的天际。
  当我惊讶之时,世界一下子
  回归了最本真的时代。
  深情的声音
  小雨掠过池塘的声音。
  落叶凌空回旋的声音。
  更纤细、更深情的声音
  在你未弹奏的管弦上,
  在未开花的腊梅枝条上。
  我们互怀爱意而尚未苍老。
  风雨潇潇,落叶纷纷。
  看见你在长廊里徘徊,
  转身进入暮晚,有如
  鸟翅滑落林中的光线。
  星光隐没,绸衣单薄。
  听见你在炉火的暗淡里
  悄声低语,有如冷雨
  隔着花纸窗缠绵诉说。
  漂泊于一条篷船上
  季节推磨着苍山,
  使之日渐枯瘦地
  浮转在水的寒光里。
  冷风从旷野的橡树
  飒飒吹响到芦苇丛。
  渔人弃舟上岸,
  用草绳提着一串鱼
  回到烟火缭绕的小镇,
  身影消融在夕光里。
  黑鸦将拉长的元音
  书写在寂静的水面,
  盘旋而拍打着船篷,
  俯冲向一盏冷火。
  黝黑的树枝移动着
  水边柠檬色的光影。
  金黄的落叶掩盖
  苦行僧通往山野的足迹。
  冰霜从远方悄然迫近,
  听水声穿过鱼群,
  风声经过水面。
  雪鹰低低掠过
  雪鹰低低掠过我们的领地,
  像一道律法刚刚颁布。
  万物肃静,哆嗦着。
  它低低掠过,就要擒住什么,
  鼓满冷风的翅膀,煽动着雪,
  回旋在虚无的火焰上。
  它将至高的戒律,理解成
  一支飞箭的颤音,
  将悲悯与宽恕,理解成利爪
  和尖喙的撕裂,
  而让死寂充满了风。
  当它戛然停在马厩后面的
  黑枝上,抖落一些雪,
  又伪装成另一些雪,
  久久地睥睨人间。
  但它最终没有惩罚谁,
  似乎只是做出必要的警告,
  然后嗖地一声,
  向着荒山飞远了。
  诗观:诗人在写作中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从词语的中途出发,到达隐喻和象征,像一个人坐火车去陌生的远方;其二是从词语的中途回到词语的源头,像一个天涯游子骑马回他的家乡。这就大体上形成了两种不同的诗歌风格,一种是联想的浪漫主义,一种是描述的现实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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