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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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坦因站在藏经洞前。过了许多年,他还深深记得这一刻。他在《沙漠契丹废墟记》里,记载下当时的感受:
  当我看到渐渐显露出来的小洞时,我的眼睛都瞪大了!卷子一层层堆积起来。在王道士昏暗而微小的烛光里,它高达足有十英尺,整个手稿近五百立方英尺!
  他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他感到身心震动和目瞪口呆。
  大致十五年后,英国的另一位考古家霍华德·卡特借着摇曳的灯光,注视着尼罗河畔国王古埃及法老吐坦·卡蒙那间幽暗的墓室时,也是这样的身心震动和目瞪口呆。

  可是,斯坦因明白,这些东西是被官府封存了的,若要公开去搬运是危险的。斯坦因便躲在帐篷内,根本不露面。天天夜深人静,由蒋孝琬一人到藏经洞去搬。蒋孝琬先把这些成卷的写本抱到外边一个大洞里,用布帘遮挡着,以防别人看见。再抱起来一趟一趟地从山崖下运到远处小树林中的帐篷里。蒋孝琬发现这些写本有些是用梵文写的,有的是用于阗文写的,有的则是一些中亚细亚各种文字写的。这种文本,世间早已失传,这里竟有这么多啊!他还发现很大一个布包,里边全是非常精美的古画,有绢本也有纸本,还有丝绢的佛像,全都美丽至极,珍贵至极。他一猫腰,把这些画全抱出洞来。这样往返搬了整整七个夜晚。东西愈来愈多,实在抱不动了。他就弄来一辆车拉。等到东西弄进小帐篷,蒋孝琬还要给斯坦因解释每一个写本的内容,再由斯坦因决定哪件要,哪件不要。如果没有蒋孝琬,斯坦因面对这些古汉语的文献,就会如读天书。
  斯坦因不懂漢文,但画却是谁都能看懂的。蒋孝琬弄来这一大包画,至少三五百件,古老又美丽,全是唐宋时代的作品。在世上,宋画十分珍罕,唐画早已绝迹,其价值不可估量。斯坦因看得兴奋如狂,竟一揽子全要了。
  随后的事,就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弄到手。斯坦因正在扮演着“玄奘信徒”的角色,不好出面讨价还价,谈多了就会露馅。这种事就全由蒋孝琬出面,与王道士磋商和周旋。蒋孝琬使出不少不为人知的小招数。当然最有说服力的理由,还是说斯坦因来到莫高窟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些当年玄奘取来的经卷,送回到印度的“学术寺庙”中去。这理由不可抗拒,王道士彻底顺从了。王道士答应他们从藏经洞取走部分文物,包括九千多件文书写本,五百多轴唐宋佛画。这些写本文书是藏经洞文献的五分之一,绘画作品却是洞中藏品的绝大部分!斯坦因拿出四块马蹄银,给了王道士,但他不说买,而是强调这是支援王道士修建寺观的。既然是“支援”就不能计较多少。如果是出售的话,价钱决不会这么低,四块马蹄银只相当二百两银子。平均到每份卷子上只有二分银子。但只花这样低得惊人的钱就弄到这么巨大的宝藏,足以显示斯坦因和蒋孝琬的厉害了。
  可是,如果没有蒋孝琬,斯坦因会用四块马蹄银,就得到如此巨大的宝藏吗?相反,斯坦因多半会一事无成!
  蒋孝琬也是个文化人,并且深知这些东西的价值。但我们无论怎样想,也想不出他这样做的动机。他所做的,就像刨开自己的祖坟,把祖先的尸骨挖出来,交给了一只狼。
  我们只能说,这是中国文化人中一个十足的败类!
  1907年6月13日,斯坦因把弄到手的敦煌文物装入木箱,其中文书写本二十四箱,绘画及文物五箱,总计二十九箱。他们把这些大箱子抬到骆驼背上,乘夜摸黑离开了莫高窟。大约十六个月后,当这些装满写本和绘画的箱子放在伦敦的大英博物馆时,斯坦因说他才“真正宽慰地舒了一口气”。
  斯坦因由于这次成功的行动和巨大的收获,在考古界名扬天下。一连串的获奖和受勋,直至高贵的英国女王接受他的吻手礼。英国皇家地理学会还把一枚金质的“发现者勋章”煌煌地挂在他的胸前。直到20世纪80年代的《大英百科全书》,居然说莫高窟也是他发现的。
  如果他是发现者,上述的史实便是他这位发现者真正的丰功伟绩了。
  一位敦煌学者曾在大英博物馆的仓库中,看到斯坦因一件在中国西部的发掘物,叫人触目惊心。这是一只小孩的手骨,细细的指骨紧紧抓着一卷东西———东西没有打开。这显然是斯坦因发掘到的。他为了要获取这个奇特的历史细节,竟然切断尸体的腕骨,把它取了下来。
  这叫我们联想到这位“发现者”在藏经洞所做的一切。
  他把藏经洞的宝藏狠狠地———带着文化的血———切走了很大很大的一块。但这一块决不是结果,仅仅才是开始呢!
  选自《敦煌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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