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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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稍息!”
  “立正!”
  “向右看齐!”
  ……
  小班长的口令声响亮而严厉,但他说的不是标准普通话,带着浓重的陕北口音。
  站在队伍中间的菲儿,是一个苗条漂亮的女生,穿着一身虽不太合身但看起来相当英俊的军装——那种英俊,是一种军人特有的气质。
  左边的同学动作慢了点儿,被小班长狠狠训了几句。
  菲儿偷偷伸手拉一把同学的衣角,嘴里不满地嘟囔一句:“我们又不是真战士!”
  临近中午的太阳如一团火,虽然昨天刚下过一场小雨,却丝毫没有影响它的热度。操场的地面还没完全晒干,几个低洼处仍积蓄着铜钱大小的水,看着像几块玻璃在反光,刺人的眼。
  小班长向旁边退几步,喊口令:“齐步——走!”
  菲儿知道,齐步走不能迈错了腿。在齐步走和正步走时,小班长的眼睛总盯在他们的腿上,谁迈错了,至少要单独罚做上五遍。
  下一个训练项目:匍匐前进。小班长先示范——他“唰”地匍匐在地,用手臂和腿支撑侧卧的身体,“嗖嗖”向前移动。
  小班长的军装显然脏了,橄榄绿上染了些黄土地的颜色。菲儿下意识地看看自己那身军装,还算干净。小班长规定,谁的军装脏了,晚上必须洗干净,第二天早晨必须穿干净的军装。碰上天气不好,总有同学不得不把没有干透的军装套上。
  “听我的口令,第一排卧倒!”小班长下令。
  第一排的十个女生,除了菲儿,其他九个都随口令齐刷刷卧倒在地。菲儿站着没动,她的面前正好是一个小水洼,那点儿积水挑衅地把阳光反射到她脸上。
  “卧倒!”小班长再次下令。
  菲儿仍站着没动。
  “军人的天职是什么?”小班长瞪圆了眼睛,大声问她。
  “服从命令。”菲儿不得不回答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服从?”小班长继续问。
  “那儿不是有个小水洼嘛!”菲儿答。
  因为一个小水洼而不服从命令,菲儿被罚站墙角一小时。小班长规定菲儿一个小时不许动,就是头上有马蜂蛰也不许动。
  菲儿站在那儿,被太阳炙烤着,不一会儿汗珠就爬满了脸。她用脚尖踩一踩旁边的几株小草。那些小草没什么名字,绿绿的。菲儿想,自己也是一株小草。
  阳光像箭一样穿透她的身体。
  “苏菲儿,不许晃来晃去!”小班长还不时观察着菲儿,他发现菲儿在摇晃。
  菲儿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摇晃,直到一头栽倒下去。
  2
  学校的操场还算标准,橡胶跑道、篮球场、足球场都有,美中不足的是缺少绿色。原来操场边上还有几棵树,后来学校进行整体规划时伐掉了。菲儿,还有另外几个女生,喜欢下课后到操场上走走,边走边聊天。无意间,她们发现操场的某一墙角处倔强地生长着一片小草。从那以后,菲儿就不绕着操场走了,而是常常站在那片小草前若有所思。按她的思维,小草与人一样是有感情的。
  “这些小草叫什么?有名字吗?”同伴问她。
  菲儿仔细看了又看,说“不知道”,又说:“难道小草非得有名字吗?”
  从此,她们叫那片小草为无名草。
  一片无名草点缀在操场的某个角落,它们很不起眼,也许只有菲儿才会关注它们,怜惜它们。她痴痴地看着它们,把一片草叶当成一首诗来读。
  “你为什么对这片小草情有独钟啊?”同伴忍不住问她。
  那时,她正站在小草前发呆,对面是一堵灰墙,脚下是黄土。菲儿抬头望望天空,像是从一朵白云里拽出了答案:“因为,草的颜色是军营的颜色,是爸爸的颜色。”
  3
  上周五,班主任宣布了一件事:军训。
  班主任还强调说,军训很苦很累,谁有特殊情况,比如身体患病,一定要提前告诉老师。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男生举手,说自己这几天不舒服,正输液呢。菲儿觉得可笑,谁不知道那个男生又高又壮,每天都在操场上打篮球,怎么一听说要军训就突然病了呢?
  “这种人当了兵也是逃兵。”菲儿和两个同伴站在那一小片无名草面前,她说得有些愤然。就在这时,学校的勤杂工拎着个锄头走过来,挥起锄头去铲那片草,还直呼野草长得真快。
  菲儿急了,一把抓住他的锄柄:“大爷,留下它们吧!”
  勤杂工扭头看看菲儿:“为啥要留下呢?校长说把学校里的草全铲干净!”
  菲儿知道,校长的话才是命令。
  她灵机一动:“这点儿草很不容易才长高,我们生物小组要用来做观察实验呢。”
  勤杂工犹豫了,想了一会儿说:“是吗?那先给你们留着,但只能留几天,等下周军训结束必须铲掉。”
  菲儿连声道谢,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谎言竟很真诚。
  4
  “苏菲儿,出列!把刚才的训练项目再做一遍!”
  军训第一天,菲儿有点儿走神,小班长突然叫她。菲儿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一步。
  “预备,正步——走!”小班长喊。
  菲儿握紧了拳头,咬紧了嘴唇,她不想给爸爸丢脸。
  在她迈出第五步时,小班长止住了她:“停下!这是什么?正步走吗?简直就像半身不遂!”听到这话,菲儿脸上瞬间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再看我做一遍!”小班长说。
  菲儿像没听见,也没看见,阳光笼罩了她。她开始讨厌这个小班长,或许是因为他离她心目中的士兵形象相差太远。
  小班长吼了一声:“服从命令!正步——走!”
  军训前一天晚上,菲儿对爸爸说:“我们要军训了,让你的士兵对我们客气点儿,别像在部队里那么粗鲁。”
  爸爸有些疑惑地问她:“我们的战士很粗鲁吗?”
  “我觉得是,没啥文化,没啥素质。”她转而又笑嘻嘻地说,“不过,我特羡慕他们,威武,雄壮!”
  “像你这样从温室里长出来的豆芽菜,早该军训了,没有任何一种训练比军训更有效。”爸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菲儿,你知道军人的天职是什么吗?是服从命令。”
  菲儿“啪”地给爸爸打了个敬礼,响亮地回答:“明白,团长!”
  5
  当菲儿醒过来,她伏在一个人背上,那人正是小班长。
  菲儿挣扎了两下,可小班长用双手死死地把她背在背上,她没想到这么个小个子竟很有力气。她安静下来,其实她也真的没力气挣扎,她的头还很晕。现在,菲儿像一个战士急行军时背的背包,服服帖帖地贴在战士的后背。她闻到一股浓浓的汗味,那是阳光和身体交织出来的一股味道,从小班长的脖子飘进菲儿的鼻孔。
  小班长的脚步猛地停顿一下,身体也随之一晃,只那么一下,他又急匆匆跑起来。
  学校医务室的医生说菲儿没什么事情,小班长松了口气。小班长告诉菲儿与随后赶来的几个同学,让他们先回去,过几分钟听号声集合,就放学了。
  “班长,你呢?”有人问小班长。
  “我,还有点儿事。”小班长说。
  6
  下午,军训换了新训练项目,也换了一位新教官。
  休息的时候,几个女生悄悄议论,说新教官缺少阳刚之气。
  那个小班长呢?
  整个下午,同学们都心不在焉地训练着新项目,半天下来也没有哪一个动作完成得有点儿样子。他们的心情被太阳烘烤着,一直烘烤到训练结束的号声响起。
  晚上,菲儿对爸爸说“我们换了新教官,原来那个小班长没来。”
  “我知道,有人向我汇报了,说上午小班长在背一个晕倒的学生去医务室时,被一根钉子刺穿了右脚。”听到爸爸这么说,菲儿一惊,她忽然想起小班长背着她赶路时猛地停顿了一下。她感觉自己的右脚一阵剧烈疼痛,仿佛那根钉子正刺在自己的脚上。
  “怎么了?”爸爸问菲儿。
  “没什么,你们的战士真了不起!”菲儿说。
  “我们的战士很坚强,很伟大,却又不为名不为利,平凡普通得像棵小草。”爸爸看着她,心生感慨。
  “是一棵棵无名草,绿得发亮。”菲儿由衷地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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