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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对我们的“洗脑”是通过一个表面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头盔实现的。我在一把连接着许多导线的金属椅子上坐定,椅子的护手和腿上,自动地伸出四个铁套子,紧紧地箍住了我的手和脚。然后,“嗡嗡”响的头盔慢慢地降下来,罩住了我的脑袋。头盔里有一些圆形的小铁片,自动地粘在了我头部的各个位置。之后,在电流的作用下,我感觉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勺子伸进了我的大脑中,无情地掏着我的记忆、我的思想,又仿佛有一只恐怖的虫子,钻进了我的脑海里,吃着我的脑子。
……我害怕地又哭又喊、使劲挣扎,然而,背着手像军人一样站在我身边的长发女教官,却视而不见,像机器人一样漠然表情。
经过5天噩梦般的“洗脑”,接下来就是连续5天的“灌脑”——所谓“灌脑”,就是在脑子被格式化之后,将电脑里数据化的知识“拷贝”到你的大脑里。
我已经在“洗脑”的痛苦中麻木,因此,比“洗脑”痛苦10倍的“灌脑”我竟然不再喊叫。我感觉知识像坚硬的、亮晶晶的玻璃碴子一样被强行塞进我空空如也的大脑里,又像无数只蚂蚁,在我的脑中乱爬,挤得一点空隙都没有。
之后,就是连续20天的强化训练。在这20天里,所有的人都只能用外语说话,如果你不小心说了一句母语,那你的大脑,就会像被电击一样感到抽搐般的疼痛。
训练中,我曾无数次起过逃跑的念头,但是,高高的围墙、密集的铁丝网却无情地粉碎了我的想法。
我只能乖乖地听从教官和高科技仪器的摆布,无限地服从、服从、服从。
三
魂牵梦系,噩梦般的30天终于结束了。当我走出学校的大门时,我就像出狱的犯人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围墙外面的自由空气。老爸、老妈朝我奔跑过来,我也朝他们跑去。一边跑,我一边大声喊道:“Dady,Mumy,I miss you very much!”(爸爸、妈妈,我非常非常想念你们。)
当我意识到我是在用英语说话时,我愣住了——我脑中明明想的是汉语,但我一出口却是英语,这是怎么回事儿?
“哈哈,小透明,你在说什么呀?爸爸、妈妈是大老粗,听不懂!”
老爸笑呵呵地说。我说得非常流利,就算是爸爸这样靠卖地皮发家致富的大老粗,也听得出我的英语倍儿棒。
“I don’t know why!”(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苦恼地摇头——又是一句英语!我这是怎么啦?
就在这时,我旁边出现了一阵喧哗和骚动。我扭头看时,只见一个“超人特训班”的男学员,竟然像电影里的超人一样,将他爸爸的轿车举过头顶。他爸爸、妈妈在一边喊着:
“好啦好啦,我们知道你是超人了,快把汽车放下吧!”
然而,那个男孩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刚把轿车放下,又走到旁边,举起了另一辆大卡车——他的力气实在太惊人了,好像即使把地球放在他面前,他也能毫不费力地举过头顶。
“快停下,宝宝;快停下,宝宝!”
一个肥胖的母亲追逐着另一位练长跑的“超人特训班”学员气喘吁吁地喊道。如果是平时,我肯定会把肚皮笑破——她竟然冲自己已经有十五六岁,人高马大的儿子叫“宝宝”。但现在我却笑不出来了——他一直跑到了墙根,脸和胸都贴着墙皮,可手和脚依然在动着,做着跑步的动作。
“C语言、JAVA语言……太老套了,我要发明新的语言……”
一位学电脑的学员一边走路,还一边敲着笔记本电脑,喃喃自语。他的爸爸、妈妈就在他一米之外的地方,他却连看也不看他们。
我的父母,还有接孩子的家长全傻眼了:我们这些“超人特训班”的学员,确实成了“外语超人”、“举重超人”、“长跑超人”、“电脑超人”可是,结果似乎和他们期待的很不一样。
四
我们这个城市从此出现了一些特殊的孩子——超人。
然而,拥有100个超人的城市,却并不像电影《超人》中描写的那样,变得和平、安宁、祥和。相反,却乱了套:
像我这样的“外语超人”,彻底丧失了说母语的能力,坐车、购物、平时跟别人说话……用的全是外语。大多数人都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我们不得不像聋哑人一样靠做手势来表达自己的愿望。
马路上,总有一些跑得比火车还快的孩子在奔跑着,用市民们的话说,是一群“长跑疯子”。
还有一些“举重疯子”,他们似乎对沉重的东西都有跃跃欲试的愿望,不管什么东西,他们见到了就举起来,然后抛到很远的地方去。
不过,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常人刚开始见我们时会好奇,但时间长了就习以为常。最可怕的是那些“电脑疯子”,他们总在电脑前编着程序。市民们一般看不到深居简出的他们,但是,他们编写的各种程序却无时不刻地骚乱着银行、交通、商场,甚至,还威胁到国家的安全。他们和“电脑黑客”有着本质的区别:“电脑黑客”是为了向人们显示自己的能力才搞破坏,但他们却是出于一种无法遏止的本能。城市因为他们陷入了混乱与恐怖中。
科学家们通过研究发现,“超人特训班”的学员,之所以会反复地做着他们擅长的事情,是因为得了一种前无古人的“超人强迫症”——他们会反复地做着超人的举动,直到精疲力竭。
五
“超人特训班”终于被取缔了。
我们这100个超人被带到了一个专门的疗养院里治疗。疗养院建在大海边,是一个很大的游乐场,这里除了玩的东西,就没有其他的了。
我们在这里尽情地玩啊,闹啊,每一天都像生活在童话世界里。
半年后,我们全都恢复了正常。当父母来接我们时,我可以像以前一样用母语说话了。不过,在“超人训练班”里学的外语,我连一个单词也记不起来了。
其他人也和我一样,超能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爸爸、妈妈将我搂在怀里,不停地亲我时,我问他们:“你们还希望我成为超人吗?”
老爸用可以让地球抖三抖的声音吼道:“当然不,谁再想让你成为超人我跟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