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国式家长和解:替父还债喜提星光大道

来源 :知音·下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heep1230_yuzt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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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公是邢震心中的英雄,从小,他就想学戏曲演关公。为此,他与对他寄予厚望的父亲水火难容。邢震想尽一切办法学戏,正当他快要实现梦想时,家庭却突然遭遇变故。他的梦,还能继续吗?
  父子对峙:叛逆少年有个关公梦
  邢震1995年6月出生在山西省晋中市太谷县侯城村,家里还有个比他小11岁的妹妹。父亲邢安平是建筑工人,母亲程秀娥在家种地。邢震从小就是戏迷,特别迷恋晋剧中的关公,身边最宝贝的玩具就是一串泥塑关公人偶。在学前班,他就能有模有样地唱关公。可因为家里几代从医,邢安平一心期盼儿子能好好读书,考取医科大学将来当医生。
  然而,邢震不爱读书,一心想学唱戏。13岁时,邢震提出想去学戏,邢安平坚决不同意:“咿呀哼戏的人遍地都是,要拿它当饭吃,比登天还难。”邢震以辍学相威胁。
  邢安平非常苦恼。村子里,但凡男儿娶妻,房子车子彩礼就要花上百万,学戏哪里养得活自己?为了把儿子赶回学校,邢安平带邢震去工地做工,让他尝尝生活的苦。
  2009年,14岁的邢震每天跟着一帮男人做重体力活。坚持了一个月,邢震冲父亲喊话:“我不想一辈子在工地当小工,我要去学戏。”邢安平直接回击:“不读书就得去工地!我不会让你一时胡闹断送了前程!”关公大刀在手,在舞台上睥睨天下,这是邢震的梦想。见父亲态度坚决,邢震直接爬上房顶:“我死活都要学戏,不答应,我就跳房!”无奈之下,邢安平辗转联系了一家私人戏校——山西省晋中市中都艺校。
  老师得知邢震14岁了,摇头劝退。邢震不甘心,在老师面前唱了两嗓子。正在变声期,他的高音上不去。老师摆手:“回家安心读书吧。”邢震执着地恳求道:“老师,您先留我两个月,要是我真的没出息,我二话不说自己回家!”
  两个月的闻鸡起舞,披星戴月,老师被深深折服。老师主动打电话给邢安平:“这孩子能吃苦肯下功夫,俩月时间把别人三年的功夫都学到家了,让他留下吧。”邢安平长叹一声。那天晚上,邢震接到母亲的电话:“好好学,想家了就回来看看我们。别看你爸老说狠话,他心里可记挂你了。”
  邢震欢天喜地学戏了,可半年后,艺校倒闭了!邢震进了民营剧团跑龙套,打杂。每当剧团邀请“名角”来唱戏,其他龙套演员在玩手机,他就在后台偷偷学习、模仿。别人上网吧玩游戏,他却把戏曲选段下载下来,一句句跟著学。他站在田野里、庄稼地里唱,在大桥底下唱,大家都称他是戏疯子。
  在剧团跑龙套月薪1200元,勉强够吃饭,但邢震不在乎。2013年春,剧团紧急接单,忙不过来,团长冒险让邢震救场。邢震扮上角色,登上舞台,足足唱了15分钟,场下掌声雷动,喝彩不绝!
  邢震一唱成名,成了剧团里的台柱子。山西省晋剧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梅花奖获得者、世界关公协会形象代言人武凌云见邢震悟性很高,收他为徒,教他戏曲和变脸。名师出高徒,邢震一下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角”,也开始带人演出,组织活动了,月薪涨到4500元。
  邢震邀请父亲来看他的演出,想告诉父亲,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一次,邢震跟随剧团到了家乡附近的太谷县演出,他请父亲演出后来接他回一趟家。那天,邢安平第一次看到儿子演出。回家之后,邢安平偷偷对妻子说:“由着他吧,挣得不多,勉强够吃饭。我就买建筑设备单干,给他打好基础,留条后路,以后万一他剧团倒了,再回来接班,也不至于吃不上饭。”
  为了儿子开心唱戏,邢安平拿出积蓄购买了设备,开始带队去外地接砸地基打桩的工程。邢安平为儿子攒了近50万元,还花8000块钱买了辆二手面包车。
  原本,父子俩各自奔忙在各自的梦想路上,然而,突如其来的厄运改变了这一切。
  梦想暂停:替父还债疯狂成长
  2017年7月7日中午,邢震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一接通,邢震就听到父亲绝望的声音:“儿啊,完了,都完了!”
  邢震追问之下才知道,父亲带队去云南打桩被骗,损失了十几万。他带队回家、途经陕西省韩城市时,二手面包车发生自燃、爆炸,车内5人烧伤,随身带的1万多元钱和手机等财物全部烧毁……
  邢震打电话给韩城急救中心,叫了一辆救护车将父亲和工友从韩城送到晋中市人民医院。邢安平深二度烧伤,其余四位衣裤烧烂,伤痕累累。邢震给父亲和工友们办理完所有救治手续,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母亲赶来医院,当即昏倒。
  因为担心父亲,邢震每天守在父亲病床边看护着。父亲经常在梦中惊醒,打火机滑动的声音都让他心惊肉跳,一想到经济损失,就长吁短叹……
  邢安平和工友的伤情稍微稳定后,各种问题随之而来。四个工友的医药费,工资,精神损失费,加上打桩赔的钱,一共72万。邢安平把给邢震娶媳妇准备的车子房子彩礼都赔光了,还差20多万。而他自己的后续治疗费用预计还要十几万。
  邢安平非常自责,拔掉输液管要跳楼:“不治了,别浪费钱了,死了一了百了。”山一样的父亲轰然“倒塌”,深深刺痛了邢震。邢震拉着父亲的手说:“还有儿子呢!”邢安平苦笑:“有儿子又怎样?”邢震无言以对。以他微薄的收入,养家都困难,更何况家里欠下巨债,父亲要治病,妹妹要读书……
  邢震哄着父亲服药睡下,走出病房,母亲哭着自责道:“那个老板跟你爸说,他去云南一年,挣的钱保证你爸能在城里给你买房!我觉得不对劲,可你爸为了你将来成家,拦不住!”邢震没想到,父亲是为了他,才背井离乡去接活儿。
  眼泪堵在眼底,堵在心上。他第一次明白,曾经的自己只享受关公这个角色带给他的风光,并没有理解“关公精神”——忠勇信义和担当!他决定站出来,替父亲还债,扛起自己肩上的责任!
  经朋友介绍,邢震决定去山东寿光一家酒店打工,表演变脸、吐火,偶尔唱戏,一个月6000元。
  邢震找母亲要了一份欠债明细,跟父亲说:“咱爷俩分个工,您好好养身体,我去赚钱还债。”
  邢震扛着关公大刀就出发了。母亲去火车站送他,他将泥塑关公人偶取下一个,对母亲说:“帮我交给老爸,告诉他,关公会庇佑我们父子的。”说完便匆匆进站。他不敢回头,怕母亲看见他流泪。   到了寿光,邢震就去蔬菜基地找了一份搬运工的工作,每天凌晨4点半干到晚上9点。他从仅有的100元里拿出14块在地摊上买了一条裤子,去酒店应聘,揽下变脸、喷火、唱戏等演出。他还见缝插针地揽了个发传单的活。发了3天传单,凑够了租一个地下室床位的钱。距离发工资还有10天,可兜里只剩5元钱。邢震花一块钱买了不夹肉的烧饼,在路边呆坐了很久,捂着脸无声地流泪。
  2017年8月31日,发工资,9680元!他兴奋得赶紧给母亲打电话:“妈,我发工资了。我在这边特别好,演出不多,收入很好,还兼职在一家公司上班,轻松挣1万!”他给手机充了50元话费,留下330元作为零花,剩余的钱,直接转账给了债主。
  那天,他写了一段还债日记:“我拿到了到山东以来四份兼职的工资,替爸爸还了第一笔债……希望通过我的努力,让老爸走出阴影……”晚上,酒店没有演出,他扛着青龙偃月刀,在桥底下唱了一晚《华容道》作为奖励。
  生活的苦还能忍受,最难受的是心理上的巨大落差。在晋中,邢震好歹是小有名气的角儿,英气神勇的90后关公;可在寿光,他不过是在小酒店娱乐食客的“杂耍”,没人会尊重他的演出。
  2017年10月的一天下午,邢震在小区发传单被保安扣留了整整3个小时,脱身后立即赶去饭店演出。表演变脸时,邢震遭到四个醉酒客人的刁难。客人按着邢震,捏着他的嘴不让他变脸。邢震是专业演员,坚持完成了演出。客人不乐意,逼他喝酒。邢震吼道:“士可杀不可辱!”气氛剑拔弩张。
  老板来调停,和客人解释邢震以前是个名角,客人不屑地说:“名角能到这演出?3岁孩子学猫叫的水平……”邢震羞愤无比。半夜回到住处,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你爸做了噩梦,说你困在一个笼子里被人欺负……”邢震一阵心酸!为了不让父亲担心,邢震赶紧洗把脸,用头发遮住伤口,开了视频:“妈,让爸别担心,我吃住都很好。”
  放下电话,邢震默不作声地抚摸自己那身关公行头和大刀,内心无比酸楚。趁着晚风,他扛着大刀去了附近的地里,一个人在夜色下大声唱着《走麦城》《伐东吴》。悲壮雄厚的声音穿过旷野,在异乡的天空飘得很远很远……
  戏梦人生:横刀立马不惧风雨
  每个月拿到工资,邢震就只给自己留200元,其余全部还债。那张欠债明细上,每划掉一个名字,他就记上一段“还债日记”:“这个月挣了一万六千元,又帮老爸还掉一笔债务……只要心里关公不倒,多大的劫难都没什么大不了!”
  每还完一笔债,邢震就给父亲打一个电话:“我这边活儿不累收入高,那个关公泥雕我一直带着,咱都会越来越好。”父子俩商量好,邢震负责还债,父亲负责家里生活开销和妹妹的学费。
  2018年春节,邢震没回家。大年三十,他在酒店里拍了一桌美食视频发给父亲,还“得意”地说:“在朋友家吃年夜饭,一桌子好菜呢。”其实,他就买了一包速冻饺子。回到住处才发现,水管冻住了,燃气灶也是坏的……
  为了生活,邢震还自学冷拼、美食雕刻。同事们得知他的经历,都笑他太傻:“你老爸的债让他自己还啊,你一个90后,何必这么累!”每次,邢震都淡淡一笑。回到出租屋,就给父亲打电话说:“无论多辛苦,都要先把债还上,这是做人的诚信和规矩……”异乡漂泊的父子就这样互相鼓励,艰难前行。为了还债,邢震的母亲也外出打工。
  2018年春节后,邢震在山东东营火锅店演變脸,带火了店里的生意,老板送了他一些股份。他的表演,在网上引发关注。
  2018年4月,邢震受邀录制了山东卫视《让梦想飞》。之后,他又参与了山东卫视《我是大明星》的节目录制。节目播出后,邢震火了。邢安平把儿子的演出下到手机上,给工友、亲友们看:“我儿子上电视了,很不错吧!”
  2018年6月,邢震接到父亲的电话:“儿子,做老爸的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让你小小年纪就承担那么多……我准备重新拉队伍,继续打桩砸地基的活儿。”父亲终于重新振作起来,邢震喜极而泣。
  2019年7月,邢震接到央视《星光大道》的邀请,一路走到年度总决赛。他第一次带父母来北京,爸妈开心得合不拢嘴。决赛阶段,邢震有点紧张。上台前,邢安平附在他耳边说:“过五关斩六将你都闯过来了,没啥可紧张的,关公在此,一切妥当。”邢震表演晋剧《徐策跑城》,演唱歌曲《兰花花》,又表演了帽翅功、变脸、京剧,样样出神入化。《星光大道》评委、《三国演义》里关公的扮演者陆树铭现场收他为徒。邢震获得《星光大道》人气冠军。
  邢震放弃梦想替父还债的故事,感染了无数观众。有建筑老板找到后台,直接带邢安平去签合作合同。邢安平一个劲儿地对儿子说:“儿子勇武!”
  节目录制结束后,邢震带着爸妈去北京故宫、前门等处游览观光,还在天安门前拍下全家福。邢安平感慨说:“这是我们家第一张全家福。”
  节目播出后,演出邀约纷至沓来。2019年秋,邢震帮家里还清债务。这年年底,他成立了自己的表演艺术工作室,策划组织活动、演出,做艺术培训,实现了年少时的梦想。
  2020年,山东东营一所学校邀请邢震做指导老师,到校园传授戏曲艺术,讲述关公精神。6月,他接到央视、山东卫视的演出邀约。刚放下电话,父亲的电话就打来了:“儿子,我在内蒙古施工一下被人认出来了,人家问我是不是邢震的爸爸。因为你啊,老爸又签了一单生意……”
  这一年多,父子俩齐心协力,重新装修了房子,添置了一辆车和几台设备。邢安平好几次对邢震说:“替老爸还债,你吃了太多苦。如今能出头,也是全靠自己打拼。想起以前逼着你读书,不允许你学戏,老爸很自责。”邢震却说:“您让我读书没错,我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读书。现在,我每天读书恶补知识。”作为关公文化非遗传承人,他熟读经史子集,深读三国,要努力担起关公精神传承之责。
  2020年6月,程秀娥发现爱人身上带着的关公人偶不见了,这可是家里的守护神呢。邢安平淡定地说:“哪有什么神,信念不倒,你就是神。”邢震听了,内心一震,突然领悟道:“唱的是戏,说的是理,人生无常,面对劫难坎坷,勇敢顽强一往直前,横刀立马不惧风雨,这就是关公精神在当下的诠释吧。”
  编辑/张亚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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