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阅读、翻译、研究 需正本清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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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从1921年出版田汉翻译的《哈孟雷特》(《哈姆雷特》)至今,中国的莎士比亚戏剧翻译史整整百年。几代读者、译者和学者对莎剧的阅读、翻译与研究,始终与岁月相生相伴,莎士比亚研究早已成为国内的一门显学。然而,毋庸讳言,有相当数量的读者,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忘了莎剧是莎士比亚用英文所写,更有一些研究者索性置英文原本于不顾,仅以某一中译本作为研究底本。诚然,对于一般非英语母语的中文读者,阅读中译本是步入莎剧艺术世界的唯一路径,但作为研究者,若仅以某一中译本为据,则无异于海滩上种花。事实上,作为读者,应理性地认识到任何一种中译本都远不等同于莎剧即“原味儿莎”;作为研究者,更应科学地认识到莎士比亚研究当以英文文本为据,任何一种中译本都只能是辅助参考文本。本文以莎士比亚著名喜剧《温莎的快乐夫人》为例,详细阐释莎剧阅读、翻译和研究需正本清源。
  关键词:莎士比亚;阅读;翻译;研究;正本清源;《温莎的快乐夫人》
  写在前面
  诚挚感谢《当代文坛》给我写这篇“正本清源”的机会。想法由来已久,却总担心以莎士比亚戏剧新译者的身份来写,逃不掉老王卖瓜之嫌,招致非议。但又老觉得,人生苦短,对学术上的事情还应勇于面对,故不揣浅薄,立此存照,既一了心愿,也算对读者、对学界尽到责任,何乐不为。说实话,是这样三篇文字帮我下定决心。
  第一篇来自当当网读者对傅译《奥赛罗》的留言(2018年9月18日):“我是一个莎士比亚迷……最近好多年,很多出版社都在用朱生豪先生的译本炒冷饭,各种版本层出不穷,然而我觉得朱生豪的译本是有问题的,我对比过英文原版,朱先生的翻译有很多并没有直译,都做了‘委婉’的处理,这并不是莎士比亚的本意,我们看到的莎士比亚是动了手脚的。直到傅光明的新译莎士比亚的出现让我眼前一亮,这正是我期待的版本……一个翻译者最高的水平不是加入翻译者自己的‘创造’,而是最大程度地与原作‘贴合’。此次新译莎士比亚是目前最贴近莎士比亚气质的版本,是对莎翁翻译的一次纠偏,是莎士比亚走出书斋,真正回归剧场,回归大众。”这是一个真懂莎、真懂行的莎迷读者。
  第二篇来自复旦师妹石曙萍写于2020年5月9日作为其“英伦生活点滴”系列之一的《从福斯塔夫式“Falstaffian”说起——闲谈英国私校教育》。摘引如下:
  Falstaffian是什么意思?我问儿子。“John Falstaff是莎士比亚作品中的一个人物,亨利五世的隨从,好吃、风流,健壮、幽默。Falstaffian就是Falstaff式的风格。”儿子随口答到……我很好奇为何对此这么熟悉。小儿子不以为然:“我们读过《亨利四世》和《亨利五世》,里面都有Falstaff。”……“那你们读的是莎士比亚原著吗?中世纪的英语?”我问……儿子听了我的问题,脸上露出很不理解的表情:“如果不是原著,那还叫莎士比亚作品吗?”他回答。“遇上不懂的地方呢?”我问。小儿子说:“妈咪,那就是为什么我们有老师。”
  
  是啊,莎剧是莎士比亚用“中世纪英语”写的,英国读者从中小学便在老师引领下阅读莎士比亚原著,即“原味儿莎”,一般中文读者则多从中译本接受(包括阅读、理解)莎剧,这是先天落差。显然,这里我们要先搞清一个核心问题和铁定事实,即对于非英文母语环境成长起来的一代又一代中文读者,任何一个中译本都不等于“原味儿莎”,它们仅是不同译本之一,更何况,就算“原味儿莎”也还自有其微妙复杂的版本问题。换言之,“原味儿莎”不止一个。以朱生豪和梁实秋译本来说,他俩的翻译底本都是1914年的“牛津版”,即“牛津味儿”莎士比亚。中文读者要明白的是,在“牛津版”之外,还有“河畔版”“阿登版”“新剑桥版”“皇莎版”以及美国前莎士比亚协会会长大卫·贝文顿编注的“贝文顿版”等多种版本的“原味儿莎”。因此无论阅读哪个中译本,都面临着语言、文化、历史、宗教等差异带来的巨大障碍。毋庸讳言,只靠阅读某一中译本远不足以读懂莎剧,而倘若仅以某一中译本为底本从事莎剧研究,则无异于海滩上种花。
  第三篇来自2021年1月22日《解放日报》发表的对法语文学翻译家许钧教授的访谈《文明的交流,从翻译出发》,其中说:“如果说翻译一部作品是译者与作者缔结一份合约,那么这份合约最重要的内容就是尊重和忠诚。有了尊重,才可能有真正的理解;有了真正的理解,才可能导向真正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和文化与文化之间的交流。常有人会问:忠于作者和忠于读者,两者是否矛盾?我个人认为没有矛盾。译者要展现原汁原味的内容,不能用任何形式的花哨语言去欺骗读者,必须有这种伦理的坚守才能达到翻译的目标……好的译者应该是个‘性格演员’,能够理解、靠近、适应不同的作品,还原不同的面孔,并在吃透原作的基础上,赋予一种独特性。”对此,我十分心仪,并自觉始终努力践行着以“注释 导读”的“傅译莎”,将“尊重和忠诚”奉献给莎翁,奉献给读者。这也是我新译之初衷。
  除此之外,另有两篇文字更让我树起信心。第一篇来自鲁迅1935年3月16日所写的《非有复译不可》(《且介亭杂文二集》):
  复译还不止是击退乱译而已,即使已有好译本,复译也还是必要的。曾有文言译本的,现在当改译白话,不必说了。即使先出的白话译本已很可观,但倘使后来的译者自己觉得可以译得更好,就不妨再来译一遍,无须客气,更不必管那些无聊的唠叨。取旧译的长处,再加上自己的新心得,这才会成功一种近于完全的定本。但因言语跟着时代的变化,将来还可以有新的复译本的,七八次何足为奇,何况中国其实也并没有译过七八次的作品。
  “复译”即重译或新译。鲁迅坚决主张,哪怕一部作品已有好几种译本,也必须容纳新译本。这眼界、胸襟多么阔达。
  第二篇来自2012年5月14日《中国新闻周刊》对法语翻译家郑克鲁先生的采访:“重译还是有必要的,因为语言是不断变化的……重译,我的标准是要超过前人,不然没有意义。”诚然,作为一名译者,重译,尤其重译文学经典,自当有志存高远之勇气、恒心和毅力。但能否“超过前人”,则须由读者和时间这两位最公正的批评家说了算。   由此,可以切入正题。简言之,中国读者的莎士比亚接受史最早可上溯至19世纪末,那时莎士比亚的名字已传入中国。1902年,梁启超在《饮冰室诗话》中第一次将Shakespeare译成“莎士比亚”,从此莎翁有了在中文世界的固定大名,后世一直沿用。1921年,莎剧正式登陆中国,出版了田汉翻译的《哈孟雷特》(《哈姆雷特》)。1930年代,朱生豪、梁实秋两位后世公认的著名译者几乎同时开始莎剧翻译。1930年代是中国翻译莎士比亚的第一波高潮,也堪称最盛的一次。除朱、梁二位,曹未风、孙大雨、卞之琳、曹禺都在1930、40年代翻译过莎士比亚。后来,还有吴兴华、方平等对朱译本做过校译。一代又一代莎翁译者将不同的中文译本呈现给读者。在莎翁全集的翻译出版方面,梁实秋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以一己之力译完全部莎剧之人。1967年,梁译莎剧全集在台湾出版,三年后他又将莎士比亚三部诗集译竣,前后历时34年。此为“梁味儿莎”。21世纪以来,先后有两套新译莎翁全集问世:一是方平主译的《莎士比亚全集》(河南教育出版社2000年;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年);二是辜正坤主译的《莎士比亚全集》(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6年)。
  但从读者阅读的广泛度及图书市场的占有率来看,朱生豪译本,即“朱味儿莎”,仍独领风骚,市面上冠以朱生豪译《莎士比亚全集》不少于20种。朱译早已进入公版,只要出版社想印,无需招呼,开机即可。不过,读者是否注意到,不久之前,有一特别标有“朱生豪之子认可推荐版”的《莎士比亚悲剧喜剧全集》出版,其宣推广告语为:“据世界书局1947年朱生豪原译本《莎士比亚戏剧集》精校精编精排,原汁原味,完整典藏……收录莎士比亚代表性的24部经典喜剧和悲剧。”此举意在表明,这个版本的“朱译莎”才是真正的“原味儿朱”。原来,拿我最早阅读的1984年第二次印刷的人民文学出版社版的《莎士比亚全集》来说,并非“原味儿朱”,它是由多位莎学者校改过的译本。换言之,由阅读1980年代“人文社”莎翁全集接受莎士比亚的读者,读的并非“原味儿朱”。
  除此,我想一般读者更少注意到,“复译”过《哈姆雷特》的卞之琳,早在1983年便在由“中国莎士比亚研究会编”《莎士比亚研究》(创刊号)(浙江人民出版社)上发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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