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乡土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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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国是农业大国,几千年来,农村、农业、农民,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勤劳的中国人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发明了许许多多生产、生活所必需的工具和器械,极大地提高了劳动效率和生活质量,推动了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农业的机械化、农村的城市化、农民的居民化,曾经伴随我们千百年,曾经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但现在已落后于时代的各种老物件,正在迅速消失,逐步淡出我们的生活和视野。而这些老物件,蕴含了浓厚的农村乡土气息,反映着深刻的民俗文化,是祖辈聪明睿智的积累和精华,值得我们去关注。
  无锡市藕塘中心小学地处苏南农村,我们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农民的后代。但是,他们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农村,什么是农业,什么是农民了。他们生活在互联网时代,乘着汽车、摩托车、电瓶车,住在高楼林立的居民小区,吃着面包牛奶肯德基。他们不认识水稻和小麦,不知道什么是鱼米之乡,也不知道江南为什么叫鱼米之乡。帮助农村孩子在心底留下对农村、农业、农民的些许记忆,了解我们民族的传统与智慧,培养朴实本真的乡土情怀、农村情怀,应该是我们农村教育工作者的一份责任和使命。
  2003年,我们利用易地新建校舍的契机,征用了校门口十五亩土地,和江苏省农科院协作创办了藕小“少年农学院”。我们建设了红领巾养鱼塘、农业科普教育长廊、红领巾桃园(种了180多棵桃树)、葡萄种植长廊、红领巾小花房、红领巾植物园和蔬菜种植大棚等八个项目,研发了少年农学院课程标准和管理控制程序,围绕“花”、“菜”、“桃”三大主题编印了1—12册学生活动参考教材——《我们的乐园——走进少年农学院》,并结合综合实践活动课程、科学课程等的实施,认真规范组织全校学生开展了种植、养殖、调查、研究等一系列劳动实践和学习研究活动。
  2004年起,我们在中国农业博物馆肖克之处长、无锡市十佳杰出青年苏大伟及退休教师郑焕明的关心帮助下,开始关注濒临消失的农村老农具和生活用具等老物件的收集、收藏和研究。经过近八年的努力,我们通过学生家长、社会各界热心人士,收藏了近千件各种各样的老物件实物,并设立了以陈列农村老物件为主的藕小农展馆。这些老物件,有古代和近现代的多种农具,有各类生活用品,如婴幼儿用具、酒器、茶具、灯具、木器、厨房用具、铜锡器和度量衡等各类器物。
  为了充分挖掘和实现这些老物件的育人价值,我们把这部分资源整合进了“少年农学院”校本课程。我们研究界定了这些老物件所承载的课程目标,设计了各类活动研究的内容和形式,组建了多个学生研究活动社团,还与各学科教学相整合,通过参观介绍、调查访问、资料查找、合作探究、撰写文章等形式,帮助学生了解、传承和发扬优良的民俗民风,培养学生的乡土情怀,唤起学生对乡土文化的记忆和热情,唤起孩子们心中对自己民族文化的认同感和自豪感。
  我们的农展馆,陈列着立桶、摇篮、酒壶、斛、粬盒、留声机、刨刀、手炉、煤油灯、手摇唱机、汤婆子、糕点模、家谱箱等老物件和斗笠、草鞋、耥、耙、笆斗、渔网、橹、桅灯等各式农具渔具。低年级学生的主要活动方式是参观探讨,采取小组或班级集体参观的形式进行,教师适当讲解和组织讨论,目的在于让学生初步认识这些老物件的名称、作用、制作工艺和实用价值。中高年级学生在参观讨论基础上,还要以任务为导向,问题为引领,小组合作为主要形式,通过调查访问、文献研究、撰写调查报告和小论文等方式进行进一步的深度学习,深挖其内涵。在参观学习研究的过程中,启发学生体验我们祖辈的生产和生活状况,去思考这些农村老物件逐渐消失的原因以及取而代之的新物件是怎样发展和变化的。把新老实物勾连起来,让学生真切地了解新旧更替的轨迹,体会社会的进步与发展。
  举例来说,在婴幼儿用具的展区,学生们参观完清代的子孙桶、孕妇临盆的产桶、坐车、立桶、睡桶、摇床、摇篮等实物以后,知道了旧时孕妇产子的痛苦和危险,知道了母亲育儿的艰难。在医学落后的旧中国,产妇生孩子,主要是求助于接生婆,而这些接生婆大多是没有文化、没有医学知识的中老年妇女,她们让产妇坐在子孙桶或马桶上痛苦地生孩子,由于接生婆不懂卫生知识,婴儿和产妇死亡的事情时有发生。学生亲眼看到了过去妇女产子时使用的实物,无不感到好奇和感叹,有学生恍然大悟地说:原来“临盆”这个词就源于这种产盆(即子孙桶)。
  当学生看到了摇床和摇篮以后,知道这是婴儿的卧具,这种卧具可以左右摇动,婴儿睡在里面既温暖又舒适,容易入睡。原来,婴儿出生前,胎儿在母亲子宫的羊水中,母亲的起卧走动,胎儿能感受到摇晃,并在摇晃的刺激中发育成长。胎儿出生后,不适应没有摇晃的环境,于是人们制作了摇篮,一边摇,一边轻轻哼唱着旋律优美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宝宝就会甜蜜地睡着了。整个婴儿期,宝宝主要在摇篮中度过。可见摇篮的制作是有科学道理的,它哺育了生命,带来了温馨和成长。
  在度量衡展区,有学生们从未见过的斗和斛,其中一件“苏州府官斛”(为我们的镇馆之宝,因为目前还存世的已没有几个,况且我们的品相还很好)和一沓农民缴纳“皇粮国税”的“执照”更是有着深厚的历史印痕:苏州府官斛是清政府用来征收田赋的专用量具。田赋,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农业税;田赋征缴粮食,就是现今的公粮。田赋征取的粮食,当时称为漕粮。农民缴纳漕粮后,取得的收据叫“纳户执照”,分夏粮、秋粮两次缴纳的,分别叫做“上忙执照”和“下忙执照”。这一沓上、下忙执照,就是清代咸丰、同治、光绪、宣统年间农民缴纳漕粮的收据。执照上清楚地记载了农民纳粮的数量,上面除了盖有官印外,还盖有醒目的印戳,印戳中注明:“自光绪二十八年始,每征地丁一两,加捐赔款足大钱三百文。”看似寥寥数字,却蕴含着历史巨篇。原来,自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外国列强不断侵略中国,迫使软弱无能的清政府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例如,1900年八国联军的侵略,迫使清政府签订了《辛丑条约》,其中规定向英、美、德、法、俄、日、意、奥等国赔偿白银四亿五千万两(即“庚子赔款”),分年偿还,年息四厘,本息共计九亿八千二百多万两。而清政府每年的国库收入仅为八千万两,政府无力赔款,便将赔款摊入田赋,加重了农民的负担,这些赔款,是套在农民身上的枷锁,压得农民喘不过气来。这些票证和官斛,不仅唤醒了学生们的历史记忆,还激发了他们的爱国热情和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
  我们的农展馆还藏有清代和民国时期的酒具、茶具、烟具、手炉、脚炉等铜锡器,其中有两把清代酒壶,底部刻有“点铜”两字。据考证,“点铜”酒壶出于河南滑县的道口镇,在我国近代史上,该镇以锡器手工业制造精湛而闻名。“点铜”工匠们以锡为原料,掺入一定比例的铅和铜,制成的酒壶长期装酒,酒味不夺;放于潮湿之处,色质不变;质量坚固,不易扁碎;使用日久,声音如铜;若年久失泽,用布擦拭,即如新制。因此,道口酒壶在1915年的巴拿马世博会上获得金奖,这两把“点铜”酒壶也显得特别珍贵。
  俗话说,“千学不如一见,千见不如一练”。学生在学校里,就能亲眼见到这么多货真价实的老物件,并能了解和研究这些老物件背后隐含的生动具体、丰富多彩的历史和故事,这种心灵的冲击和洗礼将会是多么深刻和难忘!
  如何让学校教育具有更强的冲击力和震撼力,去触及学生心灵的深处,去留下难以磨灭的教育烙印,并为学生成长提供积极的、持久的、向上的生命作用力,这是我们每一位教育工作者共同面临的重要课题。我想,我们农学院的乡土气息、我们农展馆的乡土情怀,我们藕小教育的乡土味道,正在感染、滋润和熏陶着学校中的每一个人,也必将成为每一位藕小学子心灵深处长久的学校记忆。
  (管国贤、陈红英,无锡市藕塘中心小学,214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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