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我心中的谢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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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们对中国电影都有一种使命感,虽说我们年纪大了,还想再做。
  
  去年的金秋十月,金鸡百花电影节的“港台影展”单元中,特设了台湾著名导演李行的个人影展。那一次,老友谢晋特来捧场,两人交谈甚欢,情真意切。没想到一年后的今天,谢晋导演已然仙去,得到相知的老友去世的消息,李行老泪纵横,并且表示一定要送他最后一程。
  在李行的心目中,彼岸的“电影教父”到底是怎样的人呢?且听李行谈谢晋。
  
  初识谢晋
  
  1988年,白景瑞导演到大陆来拍片,在长春拍一个清宫戏《嫁到宫里的男人》。他有机会在北京见到了谢导,然后跟谢导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白景瑞回到台湾就跟我说,李行,我在大陆碰到一个导演,是一个第三代的导演,谢晋,你听过他的名字吗?我说我听过,我看过他的电影《牧马人》。他说,我看到他以后,他讲话大嗓门,大口喝酒,跟你太像了,连在片场骂人的样子都跟你很像啊。我告诉他,一定要把你们俩弄在一起。大陆的谢晋,台湾的李行,你们两个摆在一起的话,太相像了。我说,会有那么像吗?
  我那时候跟香港的吴思远导演在推动一个工作,就是希望把两岸三地的导演聚在一起,他是香港导演会的会長,我是台湾电影导演会的会长。经过我们一年多的努力,我们在1992年的1月10日就成行了。第一次会首先在香港举行,我带了一个团十几个台湾导演到香港,大陆是由谢铁骊导演带团,谢晋导演也在这个团里,那就是我第一次跟谢导见面。虽然我们过去没有见过面,但是就好像是几十年的老朋友没见面,一见如故。我们在那里大概聚会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在一起谈电影,一起开会,一起吃饭,非常地接近。我就告诉他,白景瑞说你的个性很像我,我也很像你,脾气很冲。后来他就讲,你现在不能喝酒?我说,我已经戒酒,因为医生告诉我,你再喝酒就没命了,要命就不要喝酒。但是我看到你了以后,我虽然不能喝,我还是陪你喝一点儿。他说,那就不像我了,我这喝酒哪里喝一点哦。所以我对谢导的印象就是他喝酒很厉害。
  在那次三地导演会上,谢导提出来说,我们应该来共同拍一部电影“母亲”,写自己心目中的妈妈。台湾拍一段母亲,香港也找一位导演来拍母亲,大陆他要自己来拍。但是后来这个合作大家谈了很久,推动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成功。
  我也曾跟谢晋导演谈到,虽然两岸三地的导演,在一起想做一件事情,用那么久的时间都做不成,但是我们举办了这九届聚会,从1992年开始,一直到2007年,这中间差不多有15年的时间,大家借这个机会,能互相认识,彼此交往,而且也增加了交流,最后也促成了我们大家的一种融合的合作,我想这也是大家一直很期待的。
  
  谢导赴台
  
  我是1990年第一次受到中国电影家协会的邀请,带了6个导演一起到大陆来访问。我一直强调两岸电影要交流,交流不是单向的,应该是双向的交流。所以我就立志来推动,希望能让大陆电影界的朋友也组团到台湾来。
  那时候我在主持台北的金马奖,我想邀请大陆组团到台湾来,但是那时还没有完全开放,大陆的影片到台湾来比较困难,所以我们想把几部电影带到金马奖来放。我还记得,谢导的《芙蓉镇》,是大家所期待一定要来的,因此就希望谢导带团,组成一个10个人的团到台湾来参加金马奖。但是后来台湾方面觉得这个片子还没到开放的时候,我们也争取过,说只是观摩,并不是正式的放映,可是没成功。
  后来我跟大陆方面交涉,片子不来,人能否来?一开始他们说不行。后来,他们同意在金马奖颁奖之后再来。结果,谢导就带了10个人来,我记得那个时候有王铁成,有黄健中,还有已经去世的黄健中《过年》中的女主角赵丽蓉。我想这个这是一个突破。
  他们下飞机,我到机场接他们,10天的行程,还在台湾过了圣诞节,我全程接待他,一步都没离开过他。所以就有10天和谢导接触的机会,我不能喝酒也喝了一点酒,更增加彼此的认识。最重要的还有,我完成了谢导他们一个愿望——看望张学良先生。那时张学良对外根本不接触,我经过很困难的安排,才让他们跟张学良见了面,每个人和张学良先生单独拍了张照片,很珍贵。
  其间,我陪他们到了台中。我为那里的台湾电影文化公司导过一部戏《唐山过台湾》,电影公司就准备放这部片子给他们看。看完了,谢导站起来,鼓掌,大嗓门,说,李行,这个戏拍得好极了。又说,这简直不像他拍的,这像我拍的,把导演的字幕换成谢晋,这就是我的作品。那我想了一想,说,你的《芙蓉镇》,你有那种生活的体验,所以你拍得很好,但是我觉得,你那个片子,你拍片的风格,如果把你导演的字幕换成我李行,我觉得也很像。两个人因为这,非常投机,也增加了彼此的认识与了解。
  
  莫逆之交
  
  为什么我们两人会那么相像?我是1930年生的,属马,谢导大我七岁,他是属猪的。我们生长的背景,家庭的背景,学习受教育的背景,后来我们工作的环境,都是非常相似的。他是生长在上虞,浙江的一个书香门第,我自己也来自那样传统的一个家庭。我从出生,一直到台湾,中间经过抗日战争,我们兄弟四个人,都是跟父母在一起,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逢年过节,要给父母磕头的,要祭祖的……都受到中国传统的这种伦理的影响,两个人生长的家庭背景非常接近。
  受教育,他是在抗日战争时期的重庆,读的是国立戏剧专科学校;我大学一年级在苏州的国立社会教育学院,现在已经并到苏州大学去了。我在社教学院艺术教育系读的是戏剧,所以我也接受过戏剧的养成教育、基础教育,他在剧专读的也是戏剧的基础的养成教育。后来我们也都在舞台上演出过舞台剧。那个时候他在剧专的那些老师不得了,都是第一流的,洪深先生,曹禺先生。那么我在社教学院的老师稍微差一点儿,吴建设、李朴园、赵悦,但是我们接受的这种戏剧的专业的基础教育是一样的,毕业了以后在剧团。我后来到了台湾,就读的这个师范学院没有戏剧系,于是我就自己在学校的剧团又演又导。所以可以说,我们的成长过程,学习过程是一样的,演舞台剧,对舞台的训练的基础也非常扎实。
  后来进入电影这一行。我先开始做副导演,他也做副导演,然后自己再做导演。我们从家庭的,生活的,生长的,学习的,一直到自己进入到社会的工作环境,都是一致的,所以这一点可能直接造成我跟他在电影的风格上、处理的手法上,以及主题内涵上面都是一致的。但我觉得我跟他最大的不同,就是到了抗日战争结束以后,我就跟我父亲母亲到了台湾,虽然开始生活很苦,但是整体比较安定。但是他后来在大陆经过了“文革”动乱,他自己也被整得很厉害,他的作品也被批判,他的这种经历是我欠缺的。所以在作品上如果说我跟他有什么差别的话,就是他对生活的那种阅历,在动荡的时代那种经历,是我没有的。
  我的作品比较少批判,谢导,因为他反映那个动荡的时代,会有他自己心里面想说的话,他就说出来。而且以他的个性呢,很直爽,他没有什么顾忌的。
  第16届金鸡百花电影节在苏州体育中心开幕,晚会上,我跟他坐在第一排,他坐在我的右手,我坐在他左边。我们两个人的耳朵都有一点不好,我是左边可以听得见,我的右边的耳朵几乎听不见了。他呢,他的右边耳朵可以听得见,他的左边耳朵听不见。结果他坐在我的右手,我跟他讲话,他左边耳朵听不见,那么我就跟他讲,我们换个位子。结果他就是没换,我们两个一直坐在那里,讲话……我讲东,他就说西,你看老天爷让我们晚年的时候连耳朵背都一样,不过方向不同,一个左一个右。所以我在想,我跟谢导真的是相似的地方很多,他是我非常尊敬的老大哥。其实我们对中国电影都有一种使命感,虽说我们年纪大了,还想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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