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戏剧中时空结构对人物心理潜流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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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诃夫的文学作品有着独特的风格,从日常生活的情景中展现出社会现状和小人物的命运。如他自己所说“一滴水里充满了悲剧”。为了通过文学作品细致真实地反映出生活和人物心理从而揭示社会丑恶黑暗的一面,他真诚地描绘生活中的人和他们的处境。在他的作品中,时空结构对人物的心理潜流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让我们仿佛参与他笔下人物的人生。本文主要以《三姊妹》为例,介绍契诃夫作品的时空结构及深远影响。
  一、时空结构的概念和在契诃夫剧作本身的体现和影响
  (一)戏剧时间结构
  首先是戏剧时间结构,理论上划分为剧场时间、内在戏剧时间、外在戏剧时间。剧场时间是观众看一部完整话剧所需时间,短暂有限。内在戏剧时间则是剧中故事情节由“开始”到“结束”的虚拟时间。部分剧作还有延展出来的“外在戏剧时间”,使剧作时间跨度更為宏大。《三姊妹》中的内在戏剧时间由第一幕到第四幕分别是为春、第二年冬、第三年夏、第四年秋,在两小时二十分的现实时间内跨越四年春夏秋冬。在时间上,我们仿佛和三姐妹一起度过了这几年的漫长生活,自然界的周而复始跟随事件变化。契诃夫剧作中的客观时间没有规律且十分散乱,剧情却井井有条合乎常理地进行,这就离不开人物心理时间。巴赫金提出:“文学中已经艺术地把握了时间关系和空间关系相互间的重要联系,称之为时空体,表示空间和时间不可分割。”《三姊妹》人物心理时间可以总结为由三姊妹过去的温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到现实的平庸凡俗,与过去未来脱离。人物心理潜流随自身境遇改变,而时间又随之推进。弗洛伊德在《作家与白日梦》提出文学创作“三个时段”指的就是“过去、现在和未来”。三姐妹十一年前随父亲从莫斯科搬迁而来,拥有了梦想却被现实击败。人的梦想与所处环境的冲突就一步步地发展,随着时间流动缓缓进行。没有激烈夸张的冲突,只有人物被逐渐磨灭的意志,突显了小资产阶级的苦闷生活,这种生存状态似乎永无止境。
  (二)戏剧空间结构
  从形态上讲戏剧空间就是“环境空间”,分三种:现实物理的戏剧时空;舞台演出中演员借助道具、灯光、音响等展示出的特定空间,即内在戏剧时空;展现人物心理潜流最重要的外在戏剧时空,内在空间的重要延伸,常指人物通过对话和想象延展出来的无法呈现在舞台上的空间。《三姊妹》的环境空间如下:戏剧中的空间是普罗佐罗夫家,客厅、大厅;伊琳娜、奥尔加的卧室;人物的生活环境。延伸空间为由情节延伸出的非封闭性空间:过去的虚拟空间,如韦尔希宁所说的德国街道、红营房、让人悲伤的小桥流水;现在的虚拟空间,如玛莎所说火光通红,声音如地狱般的街道;未来的虚拟空间且贯穿全剧主旨的最重要的外在空间—三姊妹心神所往的莫斯科。莫斯科作为一个地点,反复出现,象征着美好生活、三姊妹的永恒等待。只有观众从现实空间进入到人物心理空间,才算读懂了作品的内涵和作者要表达的东西。
  二、时间结构、空间结构对人物心理潜流呈现作用
  (一)人物心理时间
  三个时间段中,未来的时间更虚无缥缈。韦尔希宁和屠森巴赫的交谈中提到:“一千年以后,人类还要照旧叹息着说‘啊,生活多么艰苦哇’,同时真正会像现在一样,人们还是怕死,还是拼命想活着。”这里的外在时间:死后两三百年、人类发展的一千年,看似哲理深厚,实际是没有行动的空谈。在时间上而言,多维度时间互不冲突、各自独立。我们可以看出契诃夫的戏剧时间结构具有很大包容度,明明是突兀的幻想空话,却又很好地融合进台词,丰富剧作深意。
  他笔下的人物总想与环境对抗,游离于三大时间段,现实与想象的冲突在延伸时间里发展。他们妄想挣脱现状束缚,却无法打破时空,也是为什么契诃夫的剧作里往往没有激荡冲突的原因。人物就像猎物,被捆绑在一张多维度时空织成的无形的蛛网里面。
  (二)人物心理空间
  戏剧空间在含义上有“心理空间”一说,依靠象征逻辑建立,旨在抒情。契诃夫借“心理空间”突破舞台时空限制,通过刻画日常生活场面,揭示人物心理活动的发展变化。从人物群像上来讲,与《北京人》相似,《三姊妹》中人物心理潜流也能从人物状态上分三种。充满梦想的人:渴望去莫斯科的三姊妹、空想者安德烈、想摆脱疯狂妻子的韦尔希宁和追求爱情的屠森巴赫;现实的人:野心不断扩大的娜达莎、被妻子视作“俗人”的库利根、害怕被赶走的乳母安菲萨;虚无的人:军医契布蒂金、上尉索列尼,他们对现实感到疲惫无力又没有热切的追求,麻木地活着。
  个人心理空间如伊琳娜的心路历程:最初对美好生活的幻想与憧憬,她快活地对契布蒂金说“无论是谁都应当工作,自己流汗去求生活,只有这样他的生命与幸福才有意义和目的”。她充满活力,像大海上盘旋的白鸟一样美丽高贵,拒绝求爱。然后她又因劳累,发现自己并不爱这份“没有诗意的”工作。她算卦都能去莫斯科,但紧接而来索列尼的告白和娜达莎的驱逐让她更加苦恼,只能孤独悲伤地念叨着去莫斯科。看着哥哥结婚之后一步步走向堕落,让她再也受不下去。重重打击让她的梦想破灭,她本想在莫斯科找到如意郎君。在她彻底绝望,决定嫁给其貌不扬的屠森巴赫时,他又在决斗中丧生。空间、时间随着人物潜流自然变更,这些开放而广阔的戏剧空间同时铺设了多个人物的心理状态,看似松散实则符合逻辑的时空结构拓展戏剧情节展开范围和事件容量,更好地刻画出情节之外的人物特点。
  三、在契诃夫小说中时空结构对人物心理的影响是否体现
  契诃夫的时空结构特色也广泛地在小说中运用,更好地展现人物心理潜流,刻画人类生存状态,升华主题。
  短篇小说《凡卡》的现实空间是鞋匠铺,时间在圣诞节前夜。这样美好的日子里,凡卡只能趁老板夫妻二人不在时给祖父写信。全文的外在戏剧时空都通过写信的内容展现。凡卡想象着祖父的模样:“眼下祖父一定在大门口站着,眯缝眼睛看乡村教堂的通红的窗子,跺着穿高筒毡靴的脚,跟仆人们开玩笑。”一个未出现的人物也栩栩如生起来。但看似幽默的描写之下却透露着凡卡无尽的思念与期待,是人物内心世界。   凡卡的感情也随着对外在时空的描写而升温。空间的变化为:回忆中乡下的情景、在鞋匠铺的悲惨遭遇、离自己遥远的繁荣的莫斯科、在山林上砍圣诞树。过去、现在、想象三个时间段的不同空间交织,达到刻画人物情感逐渐加强的心理潜流,升华批判黑暗社会的、对孤儿的同情的主题。这点与契诃夫戏剧看似松散实则紧凑连贯,人物心理潜流循序渐进的特点相符。
  《苦恼》开篇描绘车夫所处的环境:冬天城市大雪飘扬,街灯明亮。车夫姚纳遇到了军人、姑娘、看门人、小马,这个过程中他的心理悄然变化。现实环境的风雪与他内心世界的孤独痛苦互相映衬,他不再有虚拟的幻想世界,他仅存的梦想就是和别人谈心,然而他的精神世界却被现实一点点地摧残,直至崩塌。
  凡卡和姚纳都是偌大黑暗世界里受压迫的小人物代表,无论是怎样的时空,都为真实地再现小人物处境。他们心怀希望却不得不在资本家摧残下苟且偷生,有人充满希望,有人走向灭亡,描绘出沙俄统治时期人们悲苦生活和社会愚昧现状。
  四、这些规律在中国戏剧里的呈现
  契诃夫将戏剧放在日常生活中,是“生活化的戏剧”,没有激烈冲突,通过人物对话刻画心理状态,时空自然流逝。散乱中依然能表现人物内心世界的希望与绝望,现实与想象的双重性扩展了剧本内涵。而说到“散”,就让人不得不想起中国文学里“形散而神不散”的特点。以夏衍的《上海屋檐下》为例,虽写战争,却没有直接写战场的热血厮杀,而是构建了一个牢笼式的屋子,描寫战争大背景之下小人物的生活处境和心理状态。平淡日常的生活中,潜藏着人类无限的痛苦和那一抹渴望以及现实的灰暗、残酷。一个大房子里不同的人不同的状态,一切澎湃激情都蕴藏在日常的波澜不惊中,不用宏大的观念约束戏剧本身,而是从人物的感情去看待生活、社会,这是其与《三姊妹》最大共通之处。
  《上海屋檐下》遵循“三一律”,内在戏剧时间是“一九三七年四月,郁闷的黄梅时节”,内在戏剧空间为“上海东区习见一个弄堂房子”。普通日子里,人物由于私人空间被慢慢压缩上升到了精神空间的被压迫,他们想反抗现实,却力量微薄。匡复在经历情感对心理的压迫之后毅然出走,没有忘记革命的本心,他要去的地方就是属于他的“莫斯科”。也有属于“空谈”的外在戏剧空间。赵振宇常讲,1814年拿破仑战败后被流放到厄尔巴岛,借一个遥远的故事表达了他的乐观心理,他相信美好的日子总会到来。
  不难看出《上海屋檐下》的创作有契诃夫的影子:独特的时空结构,小人物的心理潜流,以小见大,但又有着独特的中国特色,并非一味模仿,为中国文学开创了新的道路。
  五、结语
  契诃夫的文学成就之所以在历史长河里熠熠生辉直到今日,是因为他着力呈现真实的生活,没有虚伪的华丽,而又带来丰富的想象,让读者、观众感到亲切的同时又能从这些小人物身上找到自己,在时空的潜移默化中,通过他们的心理潜流体会他们的人生,魅力无穷,意蕴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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