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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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落花开二十年,紫色的记忆依旧瀑布般挂满西花园的紫藤架,长长地垂下岁月的芬芳。
  西花园原是清康熙年间江南织造府的后院,著《红楼梦》的曹雪芹在这里度过了他的幸福童年,现在是莘莘学子读书的地方。那年初春,刚飘过一点蒙蒙细雨,就在那数十米长的紫藤架下,我从三个小女生那里看到了《少男少女》,说很好看的,学校里订这本杂志的人很多呢。看那封面、那插图、那文章,犹如阅读紫藤般的清新和美好。
  美好的第一印象刺激了我的写作欲望,归来后,我尝试着写了一篇校园小说《朦胧的紫色》,给我第一次谋面的这家杂志寄去了。小说题目想了半天,“师生之间”?太俗;“一枚紫色的发夹”?好像也不妥;“朦胧”?无疑更云山雾罩的朦胧了。最后,选定《朦胧的紫色》,多半也是因为没有忘记西花园的紫藤花,满脑子的紫色,沉郁而文静的色彩,还带点儿朦胧的含蓄,这大约也合乎小说所要描写的一个少年对年轻貌美的女老师的好感,那种青春期惯有的好感和欲说还休的情致。稿件寄出去后,我就后悔了,自己先给自己退稿。要知道在20年前,“早恋”之类的题材和师生间的朦胧情感是校园文学中的绝对禁区。《朦胧的紫色》写的虽然不是“早恋”,至多是青春期萌动的“单相思”,但自知已经是胆战心惊地突破警戒线了。
  不抱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日子还是平淡无奇地过去,如同紫藤花一样,开了又落,落了又开。有时去报摊上看看新到的《少男少女》,不是看自己的作品发表没有,而是看看发表的都是哪些作品,从中揣摩编辑的意向和喜好。这期间,恰好江苏《少年文艺》的编辑来苏州开座谈会,我把这个“朦胧的紫色”大致一说,编辑含蓄地笑了,摇摇头。
  2
  忽然有一天,收到《少男少女》编辑部胡荣锦老师的来信,称“来稿收到,可用。望继续寄新作。”寥寥数语,恰如一场初夏的雨,满架的紫藤花开得更欣喜了。那年头,编辑给作者回信虽然并不是稀罕事,但当我后来应聘担任《中学生》杂志(作文版)副主编后,每天面对几百件来稿,真要去给陌生作者复信,也是深感头痛的事。编辑的真诚和关爱,无疑给我的校园小说创作增添了后劲,之后我就接连在《少男少女》杂志上发表了不少小说,如《我也是绩优股》《子夜短信》《今夜去看流星雨》《风筝飞过城市》《你的柔情我能懂》《一笑而过》等,而《朦胧的紫色》是颤颤巍巍走出的第一步——这是20年前的记忆,那是开满紫藤花的最美的记忆。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中学语文实用全书》的“短篇小说阅读”栏目中后来选载了这篇小说,选编者认为《朦胧的紫色》真实刻画了当代学生的青春期心理,生动反映了校园生活的面貌。当然,我更留意的是文末那句话:“原载《少男少女》杂志”,花开了,别忘了养育它的根与枝。
  对于一篇作品来说,固然需要精心打造,也需要获得某种机遇,才能脱颖而出。正如老前辈韩愈所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其实并非是千里马,至多是一匹能跑动的马,但能遇到像胡老师这样的伯乐,应该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之后过去了很多年,信稿都在网上往来了,胡老师对审读我的稿件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真诚对待作者,是多么难得的情意!有时,为了一个题目,也会往来几次,反复斟酌。如《一笑而過》,原来想改题《走过,并要记住》,胡老师说这题目太虚,有点像散文的题目,不好,还是叫“一笑而过”吧。小说发表后,我把这篇作品拿给几位高中语文老师来分析,他们都觉得“一笑而过”的题目通俗易懂,更恰当。编者与作者之间能真诚地交流看法,尽管我与胡老师从未谋面,但千里之外的我仍然能感受到来自南国的温馨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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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爱屋及乌,我对《少男少女》格外钟爱。好几次,我在苏州大讲坛上给小学生讲作文,还会带上发表自己作品的几期杂志,给喜欢文学的孩子阅读。我把它称之为“漂流”,不是赠送,而是让它像无桨的船一样在水中去漂流,我看过后漂流给你,你看过后漂流给他,最后能返回港湾最好。这样,十几本《少男少女》就在少男少女中漂流开了。授人玫瑰,手有余香,闻闻手心真的有一点香味呢。那“香味”来自阅读的孩子。半年后,在城西的一所小学里,我给高年级学生讲《从写好作文到写“好作文”》时,竞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跑上台来,手里拿着一本皱皱巴巴的《少男少女》杂志(2016年第6期),上面有我的小说《风筝飞过城市》,怯生生地对我说:“老师,还你杂志,我们班女生都看过了,我看过几次,都感动得哭了。”我一看,是我漂流出去的那一本杂志,因为目录页上有我的一方印章。漂流而归,这也是一种诚信,就如紫藤幽香的归来,久久缭绕在我的心里。
  据说紫色是一种神秘的色彩,与幸运和财富、贵族和华贵相关联。在我国传统文化里,紫色是尊贵的颜色,有所谓“紫气东来”的说法。喜欢紫色的人性格优雅而高尚,细腻而敏感,审美趣味高雅,通常具备艺术家的特质,容易多愁善感。
  我的二十年记忆染上紫色,并非与富贵、高雅什么的有关,却与真诚紧密相连。更因为西花园的紫藤花,“谷雨”一过,就会爆芽了,几场春雨之后,就会一嘟噜一嘟噜地挂下来,闪着高贵而典雅的紫色。紫色的记忆是不会消退的。当我在这样的紫藤架下流连忘返时,就会想起《朦胧的紫色》,想起托起它的《少男少女》杂志,想起编辑真诚的话语……
  二十多年前,我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偶尔在一些报刊上发点豆腐块文章,属于无名之辈。凭着满腔热情,我在任教的学校(一所农村中学)创办了校园文学爱好者的社团。
  办社初期,了无头绪,条件艰苦,无路可循。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暗夜里乱闯乱撞,寻着光明。
  节假日里,我和孩子们一起创办手抄小报,探讨写作技巧。我自费印制社报社刊,骑着自行车赶往距家三十多公里的市内,找到美术社打字,再回到学校用油印机印出来,发给学生,寄给报刊编辑和区教育局各科室。
  为了给学生们鼓劲,我给文学社订了《少男少女》等许多报刊,找到一些省内外著名作家的联系方式,冒昧地写信约请他们为文学社题词。偶然得知,河北文联新办《未来作家》杂志,我组织学生投稿,与杂志主编龚富忠先生书信往来,熟稔后我提出,能否约请当时的河北作协主席铁凝老师我们文学社题词。
  那时铁凝老师已是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名气大,她的小说已有多篇拍成电影,加上文联作协的各种工作和创作任务,她能否答应我们这乡村中学师生的愿望呢,我内心惴惴惴不安。
  作者简介
  孙骏毅,江苏省苏州人,曾任北京《中学生》(作文版)副主编,全国中学作文讲习所所长。现为姑苏区作家协会副主席,“新蕾”名师团首席讲师。著有散文、小说等百万字,先后30余次获省以上报刊文学奖。曾主编“读写四库全书”1000多万字,由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出版后,数次列畅销书排行榜,其中《小学国学启蒙四库全书》被推荐为小学教师语文备课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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