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写诗:现状、可能性及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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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器干“人事”并不新鲜,不过最近又刷新了高度:机器开始写诗了。
  一位名叫“小冰”的机器人花100小时“学习”了20世纪20年代以来519位诗人的数万首作品之后,逐渐掌握了诗歌写作的“技巧”,不仅在不同的媒体平台上发表诗作,而且还出版了诗集《阳光失了玻璃窗》。2017年5月19日,微软发布这一消息之后,诗人们便不断地发出愤怒和鄙视的声音,持正面意见的诗人则多以感性意见为主,甚少从文学的角度进行分析。众所周知,艺术向来就被视为人类特有的高级的精神活动,一旦机器人也可以完成这样的“高级动作”,人与物的界限必将被彻底打破,那么人的尊严和骄傲也将荡然无存。无论是哲学还是艺术,对“物化”(异化)的警惕从来就未曾松懈,“人工智能或可毁灭人类”的忠告言犹在耳,突然又冒出一个会写诗的机器人。所以,诗人的“愤怒”是有道理的,也是及时和必要的。
  但诗人对“小冰”的鄙视更加切近,也更加有理有据,原因有二:一是“小冰”的诗歌技艺拙劣,二是它的诗情迷离混乱。从已经发布的作品来看,这两个特点都十分明显。据称,《阳光失了玻璃窗》一书中的139首诗歌都是从它的数万习作中挑选出来的,“小冰”诗歌写作的水平之低由此可见一斑。看一看文本或许有更加直观的感受,“五分了艺术纵通/一去不返于古代人/我曾孤独地走入梦/在你的心灵”(《尘埃》),“万人的灵魂,游泳的石头/但在我逼仄的心/我的影在空中飞/看那里看出风的软弱” (《万人的灵魂,游泳的石头》)。虽然有诗歌大数据作为支撑,但小冰词汇搭配的“无序”和“偶然”还是让人大跌眼镜,将这些文本称为诗歌显然有些勉强,而且,诗行与诗行之间的过渡也极为混乱,甚至毫无逻辑。“小冰”显然不是一名“合格”的诗人,作为机器人,它是否可以克服上述缺点尚需时间和科技的检验,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可以试着根据已有的信息“窺探”一些端倪。
  首先要明确的是,通过《阳光失了玻璃窗》来批判机器人的诗歌写作是有失偏颇的,因为“小冰”的“诗歌写作水平”与其深度学习的次数、技巧训练的次数有密切的关系,训练10次,它只能语无伦次地写出“枕鸟彩了从掏我一宙枯的女”,训练10000次之后,他就写出了“一只小鸟看见我的时候/这美妙的梦便会变了/在梦里的月光下/丛间的白昼是这么惨暗的影子”这样文从字顺的句子。“小冰”在遣词造句方面越来越“合理”,如果我们不忽视这个整体趋势,不忽视机器人强大的学习能力,那么“小冰”语法上的问题就不应该成为讨论的核心,它经过不断地训练之后,是极有可能克服上面这个缺陷的。另一方面,机器人写诗的基本原理是建立在“模仿”之上的,虽然“小冰”所学甚多(519位诗人的数万首作品),但我认为,或许正是因为它“所学甚多”才造成了选择上的“混乱”。新诗诞生一百年以来,语言和情感的表达方式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即使是一个优秀的诗人,也不可能照单全收地学习前辈诗人的作品,他需要共鸣,需要趋同,才能形成自己的“风格”,将前辈诗人的优秀之作“杂糅”在一起,显然不能造就伟大的诗人。此外,“小冰”学习和模仿的诗人,大多成名于20世纪90年代之前,这也平添了一层与当前诗歌、与当前诗人的“隔膜”。我想,如果“小冰”学习的是某一类风格或者某一个时代的作品,其表达的合理性、其诗歌的意义和情感,或许会更清晰?
  即便“小冰”的诗歌更加成熟,诗人们依然有充分的理由反对一台机器成为“诗人”,因为机器人是没有感情的。讨论“机器人到底有没有感情”很容易陷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式的诡辩,所以有必要从诗歌的角度切入,也就是仅仅讨论机器人写出来的作品是否能传达人类的感情。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诗歌的感情只能透过作品体现出来。诗人通过词汇的选择、词汇的组接方式、诗歌的用语习惯以及由此表达出来的情绪和态度来与世界“对话”。如果不从作品出发,而是根据作品背后的“作者”来评判诗歌,显然有悖于文学评论的基本原则。“青蛙儿正在远远的浅水/她嫁了人间许多的颜色”、“我的心如同我的良梦/最多的是杀不完的人”,武断地将这些诗句视为毫无感情的游戏之作,显然是不合适的。每一个时代可能都有常用的词汇、常见的诗歌意象,都有流行的表达方式和共同的时代情感,因为这个原因,读者可以从一系列的作品中体会到类似于“时代精神”之类的情绪,如果“小冰”通过大数据巧妙地“模仿”了这些词汇、意象、表达方式和时代情感,那么它就有可能表达出某个特定时代公共的情感体验。与“小冰”合作的歌手朱婧汐说,“小冰”早期学习20世纪20到40年代的诗歌作品,“那时候她的诗歌非常悲壮,非常伤感”,稍有文学史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悲壮”和“伤感”,正是20世纪20至40年代诗人们的总体的诗歌情绪。所以从这个层面上说,小冰的诗歌是有情感的,我们至多可以说,“小冰”没有个人的、具体的感情。如果“小冰”的学习和模仿仅限于一种风格,甚至仅限于某一位具体的诗人,它是否可能呈现出与该种风格、与该位诗人相近的具体的感情呢?
  以上的辩驳基于对人工智能的乐观想象,但就算人工智能前途光明,我们依然还需要面对这样一个问题:如果诗艺足够成熟,情感更加明晰,“小冰”的文本是否可以称为诗呢?在一个诗歌标准缺乏的年代,我们很难给出答案。不过从微软发布的消息看,“小冰”曾多次化名进行诗歌写作,不断地发布诗歌作品,其机器人的身份一直未被揭穿,有很多“不明真相”的读者都把这些作品当成诗歌来阅读。至少,在这个时候,这些作品是“诗”的,当然人们可以说,它们不过是一些拙劣的诗。但从文学接受的角度看,当这些文本成为读者期待视野中的“诗”时,它就是诗,那些否认这些作品是“诗”的人,往往都是在“知道”“小冰”的机器人身份之后,这种“事后诸葛亮”式的文学判断,不足为凭。
  随着技术的进步、加上更多诗歌专业人士的参与,我想,机器人写出更加娴熟的、能够引起读者共鸣的作品,未必是不可预见的远景,它甚至就近在咫尺。所以我愿意承认,在一般的诗歌消费领域,“小冰”是写“诗”的。但我并不因此认为机器人能够替代人类的所有的诗歌写作。虽然人类写诗也有“模仿”的过程,但真正优秀的诗人莫不是以“创新”为出发点和归宿的,“小冰”即使在“模仿”方面达到了近乎完美的程度,但“创新”依然是其不可逾越的障碍。诗人梦亦非曾列举旧体诗向自由体新诗转变的过程以及机器人写诗这两个重大的诗歌“事件”来说明两种写作范式的根本不同,并由此看到“创作主体”本质性的变化。但同样的事例也可以证明,机器人参与诗歌写作即使带来了某些重大甚至根本性的变化,寄希望于机器人创造出新的诗歌写作方向、推动文学的发展,几乎还是不可能的,不管机器人掌握了多么娴熟的古典诗歌写作技巧,它也不可能在20世纪的第一个十年自动地“发明”一种自由体新诗的写作方向。
  如果用这种文学发展史的眼光来看待机器人的写作,其作品最多只能称为消费品,是不能称为艺术品的。不过就算是这样,诗人依然无法回避:一旦机器可以完成消费意义上的诗歌写作,“诗人”必将会被重新定义。所以,机器人写诗应该被视为一个重大的诗歌事件,它对诗歌写作的影响,可能是颠覆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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