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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苏小明这个名字,年龄在30岁以上的人,一定会想起一位纯真质朴的歌手,耳边一定会响起那温柔深情的女中音:“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上世纪80年代,苏小明的歌声留存在很多人曾经珍藏的录音机盒带里,留存在过年必看的春节联欢晚会上,她的歌声甚至可以说是很多人对一个时代的记忆。
《汉武大帝》、《奋斗》、《我的青春谁做主》是近年来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剧中刁蛮的长公主、市侩又可爱的“房虫”杨晓芸妈妈、咄咄逼人的内衣厂厂长杨尔这三个角色虽不是主角,但因为饰演者把她们演绎得自然、生动、鲜明,所以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细心的观众通过演职员表会发现,这三个角色都是由一个叫苏小明的演员塑造的。
其实,这两个苏小明并非重名,而是同一个人。只是因为岁月久远,因为形象反差偏大,让曾经熟悉她的人不知不觉忽略了这种“重逢”。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
1979年10月,首都体育馆的一次音乐会上,一个年轻的女歌唱演员第一次在1.8万名听众面前独唱,心情激动而又紧张,竟哭着不敢上场。乐队的一位老同志挥起鼓槌吓唬她:“哭也得上场,不上就揍你!”她带着泪痕上场了。在嘈杂的人声中,她刚唱出《红河谷》的头一句“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全场突然一片安静。歌声不知哪来那么大的魅力,竟使1.8万名听众惊住了,屏息倾听。
这个年轻的女歌唱演员就是苏小明,她当时并不知道,很快,她将带来“苏小明热”, 成为中国内地通俗歌曲一个时期的重要代表人物。
1957年苏小明出生在北京,从小在部队大院中长大,她的父母都是从延安时期就参加革命的文艺工作者,能歌善舞。歌剧《刘胡兰》中脍炙人口的选段“数九寒天下大雪”歌词就出自她父亲之手。苏小明的母亲叫苏明。母亲原本不姓苏,因早年由山西奔赴延安参加革命,为不影响家人,遂改姓苏。苏明的本意是向往苏联的光明,而苏小明只比母亲多了一个小字,是家中五个女儿中的老小,也是唯一一个继承了父母文艺细胞的人。苏小明从小热爱音乐,三四岁就开始练钢琴,有一副具有天然美感的好嗓子。
那个动乱的年代,苏小明从“革干子女”一夜间变成了“黑帮子女”。1971年,年仅14岁的她被迫退学,她下过乡,后来几次报考文工团,都因父母的问题未被录取。一个个打击,使她苦闷、彷徨和悲观,唯一的寄托就是唱歌、练歌。1975年,返城后的苏小明考入海政歌舞团,在学员班里学习“女中音”的西洋唱法。几年下来,她感到这样不能发挥自己的特长,即使模仿得再像、唱得再好,也不能创新,不能唱出自己的风格来。于是,在练独唱时,她就根据自己本来的声音和唱法,扬长避短,探索新路。
1980年中秋之夜,苏小明参加了《北京晚报》举办的《新星音乐会》,一人独唱8首歌,以《军港之夜》最为轰动,纵使在30年后的今天,《军港之夜》依然是中国军旅歌曲的海军经典代表曲目。苏小明的演唱几乎没有什么表演动作,单纯以委婉歌声动人。她的声音深沉、浑厚,她演唱的最大特点就是“情真质朴”。许多听众给她写信,热情地称赞:“你的歌,像清清的泉水在心田里流动,使我们不得不入情入神。”“你的歌带来清新,使我们更加热爱生活的美。”
苏小明成了上世纪80年代独领风骚的偶像派歌星!据说,那时的很多年轻人就是因为听了《军港之夜》报名参军的。苏小明的影响力从这件事情上也可以得到验证:有一次她去部队演出,发现下面的几千名战士全是清一色的光头,后来部队领导跟她解释说:“年轻人都不爱剃头,我们就规定除非剃头,否则不能看苏小明的演出。”
这个舞台,我离开了就离开了
1986年秋天,巴黎。中国在法国举办的出口商品展览会临近尾声的时候,有两位巴黎打扮的中国留学生姑娘翩翩来到。因为展览会闭幕后许多展品会优惠出售,她们是来为她们开的杂货铺进货的。两个姑娘当场选定了一些富有中国特色的商品如唐三彩、丝绒挂毯、福建软木画等,其中一位面容稍显消瘦、黑黄的姑娘就是苏小明。
1985年,苏小明在她歌唱事业红火的时候脱下了军装赴法国自费留学,学习声乐。对自己当年的选择,苏小明今天的解释是:一方面觉得世界很大,她应该去看一看,去学习,给大脑充电补氧;另一方面,当时的环境,对她来说是一种压力,因为唱歌并不是她想唱什么就可以唱,喜欢唱什么就能够唱,而是永远像在完成任务——每天要唱的歌,唱多少首,都给安排好了。她内心憧憬的是能够更轻松更自然地歌唱。
就这样,怀揣着46美元,苏小明来到了法国,进入巴黎高等音乐师范学院学习。
刚到法国,小明与三个学音乐的留学生,合开了一个杂货铺。可是不会经营,不久就倒闭了。随后又去教华侨们的子女唱中国歌。还通过使馆文化处的介绍,到巴黎以外的省市去演出,每演出一场,会有一些收入。经济上的窘困有时候会让苏小明特别想家:“在最苦的时候,我就想母亲,母亲是我最敬佩的人。”
一个偶然的机会,苏小明参加了一个协会举办的轻歌剧《微笑的国家》的演出。这个歌剧讲的是法国人与中国人通婚的故事,描写了人间的爱情生活。过去这个戏只有法国人演过,这次由中国人来演,受到法国文化界的重视,法国大报《世界报》给予了报道。法国六家电视台中的四家,先后邀请苏小明在节目中介绍中国歌曲。其后苏小明为中法文化的交流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
在法期间,苏小明结了婚,丈夫是法国人。1995年,因丈夫要到中国开展业务,苏小明结束了她十年的留法生活,随丈夫回到北京。苏小明对自己的家庭从来不愿多说,她说:“每对夫妻的感情都会像一本书,里面有许多浪漫而温馨的故事,但并不是都需要展示出来给别人看,只要自己觉得幸福就够了。这些是我个人的事情。谁都要结婚的不是?何况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
作为同龄人中第一个得“金唱片奖”的人,苏小明在“海归”后甚少重登歌唱舞台,基本上远离了老本行,对此,她有自己的解释:“我已忘记了自己的历史,人有时需要随意的生活,不要给自己定太多的目标和计划,这样你会活得很累,只要每天都能给自己惊喜就足够了。许多人觉得我在最红的时候走了非常可惜,说我在法国10年是浪费。我觉得并不是这样,因为我在法国10年没有虚度,我上了音乐学院,现在我不仅可以唱通俗歌曲,也可以唱艺术歌曲。但毕竟属于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作为我们那一代的歌手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唱歌不可能再是我的事业了。这个舞台,我离开了就离开了。”
我是认真地在玩
回国后,在老熟人——著名演员兼导演姜文、发小——著名导演胡玫的“提携”下,苏小明开始了她新的“工作”——拍戏。演戏既满足了苏小明的好奇心,她的性格是有意思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尝试、去“玩”,而不同角色的转换又让她过瘾,因为一个人活一次不可能成为第二个人,但在表演中却可以体验到不同人的命运和情感。
其实,苏小明在拍戏之初非常痛苦,拍《汉武大帝》时每个镜头都得反复拍三四遍才算过,焦晃、归亚蕾、陈宝国等“戏骨”“戏精”都没少教她。“不懂得拍戏,当时精神压力特别大,因为身边都是著名演员,我什么都不是。尤其看见他们这么有名还认真地做功课,觉得压力大,经常失眠,东西也吃不下,就怕自己完成不了这个角色,对不起大家。我记得归亚蕾说过,对于演员来说,每一部剧都是从零开始。我觉得我连从零开始都没有资格,我是从零下开始。所以我每天都做笔记,看书分析人物。”
“只是记住了人物关系,但是所有的东西,每场戏应该怎么,包括动作,我真的不懂。但有一点我觉得对于我来说特别受用的,就是真的用心。我觉得这个跟我唱歌一样,因为我觉得我最初唱歌的时候,真的不是唱给别人听,而是唱给我自己。”
所以,在剧组里苏小明是最努力的演员,很早就把台词牢牢记住,甚至闹过把台词后括弧里注的演员心理提示什么的都背下来并顺溜念出来当台词的笑话。以至于后来,连剧组里的工作人员都和她开玩笑说,没准儿明天又有一颗影视新星升起,那就是苏小明。
果然又一颗“影视新星”升起。苏小明出演的几个角色广获好评,真诚和用心带给了她回报。她把精于算计的小市民演得惟妙惟肖,她把让人无法喘息、有如真理化身般一贯正确的“女强人”演得活灵活现。这个业余的影视演员、专业的歌唱家展露的多才多艺,让观众刮目相看。由于在电视剧中风风火火的泼辣形象与她深情柔美的舞台形象相去甚远,让人一点也捕捉不到她当年唱《军港之夜》的影子,一些认出她的老歌迷甚至说看完《奋斗》以后,就幻灭了对她的印象,觉得她完全是“颠覆演出”。但年轻的孩子们开始认识了她,喜欢她饰演的“妈妈”形象(尽管苏小明没有孩子,对当妈妈是什么样、该什么劲儿并不是很有底),了解她的“辉煌”历史后,更是赞赏她生活化的演技。
苏小明自己却没有认为她开拓了一个新的领域,也不希望再创造一个什么奇迹。她说:“我是认真地在玩,认真地去参加一个工作。没有更多的要求,比如说想今后就走这条路。我这个兴趣能到什么时候我并不知道。”同时,她又有些认真地解释说:“(用玩这个词)其实这就是语言习惯,我只想说这是一件我很感兴趣的事,可这样听起来对一起付出辛劳的其他演员很不负责。”
怎么他妈没一个未婚的!
在部队大院长大,在海军当兵十年,度过了很多年集体生活的苏小明是一个特别重情的人。部队就像一个大家庭,曾带给她许多温暖。少女时候,她就从许多叔叔、阿姨和老师的同情里,从姐姐的同学和同命运“黑帮子女”的互相提携和关怀里,感到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友爱,感受到即使是严寒的冬天,生活中也有美好和乐趣。从法国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海政歌舞团的老团长和同行们去看她,原来她准备摆一个最佳姿势,让人家看看依然光彩照人的苏小明。可一相见,感情就无法控制了,开了闸门,鼻涕眼泪满脸流。交谈之中,大家惊奇地发觉,她对以往在国内的一景一幕记得相当清楚。对他人的关爱和友善,对集体的渴望,似乎是苏小明血液中的东西,她回国后参与拍戏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就是因为剧组能带给她集体般的感受和氛围,她说,大家每天在一起吃盒饭,她觉得太愉快了。
全国人民尽知的宋丹丹曾在她的自传《幸福深处》里写下她和苏小明的交情:
(和英达离婚之后,)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两个特别好的朋友:苏小明和张暴默。她们认为我不能一直以这副祥林嫂的形象示人,发誓要帮我一起开创新的生活。
每天,苏小明就在我面前“哗哗”地翻她那本通讯录,边翻边发牢骚:“怎么他妈没一个未婚的!”她一心给我找一个可靠的男朋友,哪怕暂且不谈婚论嫁。
…… ……
有一天,苏小明打来一个电话(约一起吃饭)。尽管她一口咬定只是普通的朋友聚会,我还是隐约觉得“有情况”。(我对她说:)“姐姐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一个黄脸婆,还拖着个‘油瓶儿’,人家谁愿意理我呀?”话虽有几分玩笑,内心却是凄凉……
电话里苏小明还在做工作:“哎我说,你在听吗?我跟你说你现在这样儿不行啊,这叫自暴自弃你懂不懂?”“行,姐姐,你说几点吧,在哪儿。”“6点建国饭店。你化点妆啊,见我们几个女的也不能拿自己不当人!”
……果然被我猜中了。在座的除了苏小明、张暴默,还有一位英俊儒雅的男士……席间我与这位姓赵的先生比肩而坐,话语十分投机。我记得他问我老家是哪里,我说山东,苏小明为了活跃气氛赶忙举手说她也是山东人,可是人家根本就像没听见,注意力全在我这里……趁着我去洗手间的工夫,苏小明和张暴默也“噔噔噔”脚底生风跟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你看他还行吧?”“这个人,条件忒好点儿了吧?是不是生理上有问题啊?”我其实特别不愿意这么不浪漫,但又确实不敢把现实想象得过于美好。“他要是没问题,怎么可能留给我啊?”
“没问题,我跟你说,不信咱可以打个赌!”“多少钱?”“2万!他要是有问题,我给你2万!”“成,就这么定了。”三个女人重新入席,各自心怀鬼胎,玩笑间动辄提到那个2万的赌。赵先生不明就里,还很真诚地问道:“你们打的什么赌啊?我也下个注好不好?”
最终,宋丹丹在苏小明这个好红娘的帮助下重新组建了家庭,找回了幸福。宋丹丹为此感怀着苏小明的深厚情谊,她曾在一次访问中说,无论苏小明任何时间有困难找到她,她都会给予帮助,因为苏小明给了她特别重要的东西。在宋丹丹的文字里,苏小明的古道热肠、豪爽仗义也跃然纸上。
也不是歌手,也不是演员
苏小明在为数很少的访谈中这样说青春:青春这一段时间其实也很短,四十岁之前你都可以做你的梦,因为你还有活力你还有能力,你还有什么什么。真是人过了四十岁的时候,你成熟了,你知道应该说什么话了,你知道应该懂得客气了,可是你回头看你年轻的时候,你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愿意去尝试,这段就没了。
这样说怀旧:我就不喜欢老怀旧,怀旧就说明你前面已经没有路可走了,你永远只能坐下来想过去,想“我那时候”,我觉得这人活得就会很悲哀。
对人生,年过五十、阅历丰富的苏小明有太多通透的看法,但面对采访,她却害怕客套式的开头,更害怕采访者给她戴高帽。她会“要求”采访者,把这段剪了行吗?咱们不录了行吗?那种不自在的生涩,真的不像是曾经的明星,也不像是现在的明星。
今天的苏小明还这样界定自己:也不是歌手,也不是演员。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她是谁呢?或许她已经成为她想要成为的自己,所以是什么并不重要。又或许前方对她而言还有更多的可能性,她还将成为我们更加预料不到的她。
作为喜欢她的人,我们只知道,无论她做什么,又成为什么,她都是那个朴素、本色、真实、不张扬、不做作的女人。那时候是山谷里初开的百合,现在是平原上舒展的绿树。她就像许多人生命中都会有的那一个最好最好的朋友,你们可以很多年不见面,但一见面就是亲人的感觉,因为,她在你心中,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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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奋斗》、《我的青春谁做主》是近年来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剧中刁蛮的长公主、市侩又可爱的“房虫”杨晓芸妈妈、咄咄逼人的内衣厂厂长杨尔这三个角色虽不是主角,但因为饰演者把她们演绎得自然、生动、鲜明,所以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细心的观众通过演职员表会发现,这三个角色都是由一个叫苏小明的演员塑造的。
其实,这两个苏小明并非重名,而是同一个人。只是因为岁月久远,因为形象反差偏大,让曾经熟悉她的人不知不觉忽略了这种“重逢”。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
1979年10月,首都体育馆的一次音乐会上,一个年轻的女歌唱演员第一次在1.8万名听众面前独唱,心情激动而又紧张,竟哭着不敢上场。乐队的一位老同志挥起鼓槌吓唬她:“哭也得上场,不上就揍你!”她带着泪痕上场了。在嘈杂的人声中,她刚唱出《红河谷》的头一句“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全场突然一片安静。歌声不知哪来那么大的魅力,竟使1.8万名听众惊住了,屏息倾听。
这个年轻的女歌唱演员就是苏小明,她当时并不知道,很快,她将带来“苏小明热”, 成为中国内地通俗歌曲一个时期的重要代表人物。
1957年苏小明出生在北京,从小在部队大院中长大,她的父母都是从延安时期就参加革命的文艺工作者,能歌善舞。歌剧《刘胡兰》中脍炙人口的选段“数九寒天下大雪”歌词就出自她父亲之手。苏小明的母亲叫苏明。母亲原本不姓苏,因早年由山西奔赴延安参加革命,为不影响家人,遂改姓苏。苏明的本意是向往苏联的光明,而苏小明只比母亲多了一个小字,是家中五个女儿中的老小,也是唯一一个继承了父母文艺细胞的人。苏小明从小热爱音乐,三四岁就开始练钢琴,有一副具有天然美感的好嗓子。
那个动乱的年代,苏小明从“革干子女”一夜间变成了“黑帮子女”。1971年,年仅14岁的她被迫退学,她下过乡,后来几次报考文工团,都因父母的问题未被录取。一个个打击,使她苦闷、彷徨和悲观,唯一的寄托就是唱歌、练歌。1975年,返城后的苏小明考入海政歌舞团,在学员班里学习“女中音”的西洋唱法。几年下来,她感到这样不能发挥自己的特长,即使模仿得再像、唱得再好,也不能创新,不能唱出自己的风格来。于是,在练独唱时,她就根据自己本来的声音和唱法,扬长避短,探索新路。
1980年中秋之夜,苏小明参加了《北京晚报》举办的《新星音乐会》,一人独唱8首歌,以《军港之夜》最为轰动,纵使在30年后的今天,《军港之夜》依然是中国军旅歌曲的海军经典代表曲目。苏小明的演唱几乎没有什么表演动作,单纯以委婉歌声动人。她的声音深沉、浑厚,她演唱的最大特点就是“情真质朴”。许多听众给她写信,热情地称赞:“你的歌,像清清的泉水在心田里流动,使我们不得不入情入神。”“你的歌带来清新,使我们更加热爱生活的美。”
苏小明成了上世纪80年代独领风骚的偶像派歌星!据说,那时的很多年轻人就是因为听了《军港之夜》报名参军的。苏小明的影响力从这件事情上也可以得到验证:有一次她去部队演出,发现下面的几千名战士全是清一色的光头,后来部队领导跟她解释说:“年轻人都不爱剃头,我们就规定除非剃头,否则不能看苏小明的演出。”
这个舞台,我离开了就离开了
1986年秋天,巴黎。中国在法国举办的出口商品展览会临近尾声的时候,有两位巴黎打扮的中国留学生姑娘翩翩来到。因为展览会闭幕后许多展品会优惠出售,她们是来为她们开的杂货铺进货的。两个姑娘当场选定了一些富有中国特色的商品如唐三彩、丝绒挂毯、福建软木画等,其中一位面容稍显消瘦、黑黄的姑娘就是苏小明。
1985年,苏小明在她歌唱事业红火的时候脱下了军装赴法国自费留学,学习声乐。对自己当年的选择,苏小明今天的解释是:一方面觉得世界很大,她应该去看一看,去学习,给大脑充电补氧;另一方面,当时的环境,对她来说是一种压力,因为唱歌并不是她想唱什么就可以唱,喜欢唱什么就能够唱,而是永远像在完成任务——每天要唱的歌,唱多少首,都给安排好了。她内心憧憬的是能够更轻松更自然地歌唱。
就这样,怀揣着46美元,苏小明来到了法国,进入巴黎高等音乐师范学院学习。
刚到法国,小明与三个学音乐的留学生,合开了一个杂货铺。可是不会经营,不久就倒闭了。随后又去教华侨们的子女唱中国歌。还通过使馆文化处的介绍,到巴黎以外的省市去演出,每演出一场,会有一些收入。经济上的窘困有时候会让苏小明特别想家:“在最苦的时候,我就想母亲,母亲是我最敬佩的人。”
一个偶然的机会,苏小明参加了一个协会举办的轻歌剧《微笑的国家》的演出。这个歌剧讲的是法国人与中国人通婚的故事,描写了人间的爱情生活。过去这个戏只有法国人演过,这次由中国人来演,受到法国文化界的重视,法国大报《世界报》给予了报道。法国六家电视台中的四家,先后邀请苏小明在节目中介绍中国歌曲。其后苏小明为中法文化的交流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
在法期间,苏小明结了婚,丈夫是法国人。1995年,因丈夫要到中国开展业务,苏小明结束了她十年的留法生活,随丈夫回到北京。苏小明对自己的家庭从来不愿多说,她说:“每对夫妻的感情都会像一本书,里面有许多浪漫而温馨的故事,但并不是都需要展示出来给别人看,只要自己觉得幸福就够了。这些是我个人的事情。谁都要结婚的不是?何况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
作为同龄人中第一个得“金唱片奖”的人,苏小明在“海归”后甚少重登歌唱舞台,基本上远离了老本行,对此,她有自己的解释:“我已忘记了自己的历史,人有时需要随意的生活,不要给自己定太多的目标和计划,这样你会活得很累,只要每天都能给自己惊喜就足够了。许多人觉得我在最红的时候走了非常可惜,说我在法国10年是浪费。我觉得并不是这样,因为我在法国10年没有虚度,我上了音乐学院,现在我不仅可以唱通俗歌曲,也可以唱艺术歌曲。但毕竟属于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作为我们那一代的歌手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唱歌不可能再是我的事业了。这个舞台,我离开了就离开了。”
我是认真地在玩
回国后,在老熟人——著名演员兼导演姜文、发小——著名导演胡玫的“提携”下,苏小明开始了她新的“工作”——拍戏。演戏既满足了苏小明的好奇心,她的性格是有意思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尝试、去“玩”,而不同角色的转换又让她过瘾,因为一个人活一次不可能成为第二个人,但在表演中却可以体验到不同人的命运和情感。
其实,苏小明在拍戏之初非常痛苦,拍《汉武大帝》时每个镜头都得反复拍三四遍才算过,焦晃、归亚蕾、陈宝国等“戏骨”“戏精”都没少教她。“不懂得拍戏,当时精神压力特别大,因为身边都是著名演员,我什么都不是。尤其看见他们这么有名还认真地做功课,觉得压力大,经常失眠,东西也吃不下,就怕自己完成不了这个角色,对不起大家。我记得归亚蕾说过,对于演员来说,每一部剧都是从零开始。我觉得我连从零开始都没有资格,我是从零下开始。所以我每天都做笔记,看书分析人物。”
“只是记住了人物关系,但是所有的东西,每场戏应该怎么,包括动作,我真的不懂。但有一点我觉得对于我来说特别受用的,就是真的用心。我觉得这个跟我唱歌一样,因为我觉得我最初唱歌的时候,真的不是唱给别人听,而是唱给我自己。”
所以,在剧组里苏小明是最努力的演员,很早就把台词牢牢记住,甚至闹过把台词后括弧里注的演员心理提示什么的都背下来并顺溜念出来当台词的笑话。以至于后来,连剧组里的工作人员都和她开玩笑说,没准儿明天又有一颗影视新星升起,那就是苏小明。
果然又一颗“影视新星”升起。苏小明出演的几个角色广获好评,真诚和用心带给了她回报。她把精于算计的小市民演得惟妙惟肖,她把让人无法喘息、有如真理化身般一贯正确的“女强人”演得活灵活现。这个业余的影视演员、专业的歌唱家展露的多才多艺,让观众刮目相看。由于在电视剧中风风火火的泼辣形象与她深情柔美的舞台形象相去甚远,让人一点也捕捉不到她当年唱《军港之夜》的影子,一些认出她的老歌迷甚至说看完《奋斗》以后,就幻灭了对她的印象,觉得她完全是“颠覆演出”。但年轻的孩子们开始认识了她,喜欢她饰演的“妈妈”形象(尽管苏小明没有孩子,对当妈妈是什么样、该什么劲儿并不是很有底),了解她的“辉煌”历史后,更是赞赏她生活化的演技。
苏小明自己却没有认为她开拓了一个新的领域,也不希望再创造一个什么奇迹。她说:“我是认真地在玩,认真地去参加一个工作。没有更多的要求,比如说想今后就走这条路。我这个兴趣能到什么时候我并不知道。”同时,她又有些认真地解释说:“(用玩这个词)其实这就是语言习惯,我只想说这是一件我很感兴趣的事,可这样听起来对一起付出辛劳的其他演员很不负责。”
怎么他妈没一个未婚的!
在部队大院长大,在海军当兵十年,度过了很多年集体生活的苏小明是一个特别重情的人。部队就像一个大家庭,曾带给她许多温暖。少女时候,她就从许多叔叔、阿姨和老师的同情里,从姐姐的同学和同命运“黑帮子女”的互相提携和关怀里,感到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友爱,感受到即使是严寒的冬天,生活中也有美好和乐趣。从法国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海政歌舞团的老团长和同行们去看她,原来她准备摆一个最佳姿势,让人家看看依然光彩照人的苏小明。可一相见,感情就无法控制了,开了闸门,鼻涕眼泪满脸流。交谈之中,大家惊奇地发觉,她对以往在国内的一景一幕记得相当清楚。对他人的关爱和友善,对集体的渴望,似乎是苏小明血液中的东西,她回国后参与拍戏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就是因为剧组能带给她集体般的感受和氛围,她说,大家每天在一起吃盒饭,她觉得太愉快了。
全国人民尽知的宋丹丹曾在她的自传《幸福深处》里写下她和苏小明的交情:
(和英达离婚之后,)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两个特别好的朋友:苏小明和张暴默。她们认为我不能一直以这副祥林嫂的形象示人,发誓要帮我一起开创新的生活。
每天,苏小明就在我面前“哗哗”地翻她那本通讯录,边翻边发牢骚:“怎么他妈没一个未婚的!”她一心给我找一个可靠的男朋友,哪怕暂且不谈婚论嫁。
…… ……
有一天,苏小明打来一个电话(约一起吃饭)。尽管她一口咬定只是普通的朋友聚会,我还是隐约觉得“有情况”。(我对她说:)“姐姐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一个黄脸婆,还拖着个‘油瓶儿’,人家谁愿意理我呀?”话虽有几分玩笑,内心却是凄凉……
电话里苏小明还在做工作:“哎我说,你在听吗?我跟你说你现在这样儿不行啊,这叫自暴自弃你懂不懂?”“行,姐姐,你说几点吧,在哪儿。”“6点建国饭店。你化点妆啊,见我们几个女的也不能拿自己不当人!”
……果然被我猜中了。在座的除了苏小明、张暴默,还有一位英俊儒雅的男士……席间我与这位姓赵的先生比肩而坐,话语十分投机。我记得他问我老家是哪里,我说山东,苏小明为了活跃气氛赶忙举手说她也是山东人,可是人家根本就像没听见,注意力全在我这里……趁着我去洗手间的工夫,苏小明和张暴默也“噔噔噔”脚底生风跟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你看他还行吧?”“这个人,条件忒好点儿了吧?是不是生理上有问题啊?”我其实特别不愿意这么不浪漫,但又确实不敢把现实想象得过于美好。“他要是没问题,怎么可能留给我啊?”
“没问题,我跟你说,不信咱可以打个赌!”“多少钱?”“2万!他要是有问题,我给你2万!”“成,就这么定了。”三个女人重新入席,各自心怀鬼胎,玩笑间动辄提到那个2万的赌。赵先生不明就里,还很真诚地问道:“你们打的什么赌啊?我也下个注好不好?”
最终,宋丹丹在苏小明这个好红娘的帮助下重新组建了家庭,找回了幸福。宋丹丹为此感怀着苏小明的深厚情谊,她曾在一次访问中说,无论苏小明任何时间有困难找到她,她都会给予帮助,因为苏小明给了她特别重要的东西。在宋丹丹的文字里,苏小明的古道热肠、豪爽仗义也跃然纸上。
也不是歌手,也不是演员
苏小明在为数很少的访谈中这样说青春:青春这一段时间其实也很短,四十岁之前你都可以做你的梦,因为你还有活力你还有能力,你还有什么什么。真是人过了四十岁的时候,你成熟了,你知道应该说什么话了,你知道应该懂得客气了,可是你回头看你年轻的时候,你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愿意去尝试,这段就没了。
这样说怀旧:我就不喜欢老怀旧,怀旧就说明你前面已经没有路可走了,你永远只能坐下来想过去,想“我那时候”,我觉得这人活得就会很悲哀。
对人生,年过五十、阅历丰富的苏小明有太多通透的看法,但面对采访,她却害怕客套式的开头,更害怕采访者给她戴高帽。她会“要求”采访者,把这段剪了行吗?咱们不录了行吗?那种不自在的生涩,真的不像是曾经的明星,也不像是现在的明星。
今天的苏小明还这样界定自己:也不是歌手,也不是演员。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她是谁呢?或许她已经成为她想要成为的自己,所以是什么并不重要。又或许前方对她而言还有更多的可能性,她还将成为我们更加预料不到的她。
作为喜欢她的人,我们只知道,无论她做什么,又成为什么,她都是那个朴素、本色、真实、不张扬、不做作的女人。那时候是山谷里初开的百合,现在是平原上舒展的绿树。她就像许多人生命中都会有的那一个最好最好的朋友,你们可以很多年不见面,但一见面就是亲人的感觉,因为,她在你心中,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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