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当年过闸时,船上的妇女小孩多数都上岸,旧时代风浪里讨生活,有个迷信的说法,妇女在船上出现是很大忌讳,会触犯水神,即使不上岸,也只能躲在船舱里,不能说闲杂话。船靠岸后,船民就近前往庙、祠祭拜。当年清江浦一带有不少寺庙,最大的就是清江浦六大古寺之首 慈云禅寺。
今天,淮安清江浦已是城市景观带,水波不兴,但香火依然很盛。农历六月十九,观音菩萨成道日,一大早,慈云禅寺里早已经香火氤氲。这一天,寺院里有素面供应,大家都说吃这个面好,一年只有三次机会才能吃到。寺院里的空地上,火热的买面吃面的场景,摩肩接踵,热闹嘈杂,人间宗教、世俗生活总是能体贴人心。
于体制:船厂变更 来一场革命
讨生活的运河,舒羽说“它好像一个粗犷有力的男人”,充满了工业气息。如果从农耕时代的工业制造来说,运河岸边的造船算是一项。郑和下西洋的船,大部分都来自淮安一带的船厂。当时称为沙船,又叫做定波船,沙船的篷有二桅二篷至五桅五篷,篷的长和宽不等,篷的面积根据风力计算,“内河沙船风篷狭长,外海沙船篷面宽而短,大概是因为海风强劲,风压中心必须更加降低,扯篷用的盘车,都用樟木、楠木制成……”淮安市水利局副总工程师范成泰觉得,淮安之所以至今依然具有工业城市的气质,和运河边造船业的传统脱不了干系。
有的时候等候过闸的单船和船队密密麻麻排着队,例如台风预警,到台风警报解除,可能会有好几天的时间。有时候苏南运河镇江段上积压了几十个船队上百艘单船,绵延十余里,有的船民在这里等候了多天。
正常情况下,每40分钟放一次闸,每次放闸可以通过单船十多艘或者一个船队,登记、排号、安排船闸过闸。有时候会把内河的船放到引航道候泊,为了快速放行船舶。开闸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一般是长江和运河的水位差在30厘米左右,否则船舶过闸不安全。“过闸,罚款是常态,例如五百吨的货船,一般都要多装一点货,就像是高速公路上货车超载一样。多交点钱,拉拉关系,有时候和闸口的工作人员都混熟了。”山东船民王春辉觉得,只要把河里的规矩,换算成陆地上的规矩,都是一样的道理。
王春辉的船,应该说是他的家,明亮洁净,船上只有他们夫妻俩,媳妇是个能干的人,把船舱收拾得十分利落,客厅、卧室、厨房、浴室,所有日常生活的空间,船上一应俱全,各种家用电器,发电机都能够保障日常运行。船舱外种着各种花花草草,点缀运河航行时的长路。几乎每条船上都有一只狗,忠诚而沉默,靠岸的时候,主人骑着自行车上镇上买菜了,狗狗就站在船边看着他离开,又回家。
王春辉的船旁边,停着的一艘船是好朋友夫妻俩的,两条船经常在一起跑货,就像是路上的两辆长途车一起搭伴。两个女人可以一起上岸到镇上买菜做饭,两个男人在船头聊天谈谈最近的生意,“现在运河上的货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生意不像是那么好做了,但是我们自由惯了,在岸上找个固定的事情做,还不习惯呢”。两条船靠得特别近,跨过去就到,邻居的距离比陆地上更近。
旧船要废弃,船的更新换代让人看到了时代的变迁。从早期的木质船到水泥船,再到如今的铁船,京杭运河上的货船除了运力的增强,跑船人的生活质量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卫星电视、冰箱、洗衣机等家用电器都已装备,甚至有一些船上还装有无线上网。 王春辉家150吨位的船已不小,微山人刘真民家的则更给力。49岁的刘真民十几岁之前以捕鱼为生,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开始跑船挣钱。1984年,有了第一艘自己的水泥船;2005年,卖掉水泥船换了一艘400-500吨的水泥船;现在换了艘1000吨的铁船。这艘漂亮的“千吨货船”成为他庞大的生活区,吃喝拉撒娱乐休闲交友,统统一船搞定。
于孩子:去了又回 难远走高飞
十年前,蚌埠的船家王双花把船从老家开到了谏壁的岸边,这是一艘水泥船,固定在岸边安家。把老人从老家接过来,照顾孩子的生活。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就在谏壁镇上读书。当时因为装货运输主要在谏壁附近,来来往往,平均一个月能够回家一次。比在老家强多了,不然一年都见不了几次。
在通讯不发达的年代,要在运河上传个口信,一般都是要碰到老家的船,上世界80年代初,王双花说有个跑船的人,老家的老娘过世了,半个月后他才知道。
几乎所有跑船人家的小孩,读书都不太好,没人管。王双花的儿子长大后,也曾经到上海去打工,后来又回到了船上。干别的又赚不到钱,跑船虽然辛苦,但是又能干什么?很多船上长大的孩子,想离开水上生活,最后又回到了水上。王双花的女儿嫁到了陆地上,她是再也不会回到船上了。儿子结婚,她给儿子买了一艘船,作为以后生活的来源,就像你们岸上的人要给儿子买房子一样。现在,王双花已经当了奶奶,她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赶紧在谏壁镇上买一套房子,孙辈就不用在船上生活了,那样也许读书能好点。
爱水,孩子的天性。
等到暑假时,王春辉的儿子会到船上来呆段时间。有的小孩在船上长大,等他会走路了,就得用绳子系着才让人放心,运河上不比陆地,在船上寸步不能离开视线。再等他长大到上幼儿园或者读小学的年龄,就该离开爸爸妈妈上岸了。
左小祖咒的经历与王春辉的儿子有所重合,他的童年也经常是被拴着一根绳子。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拴着,左小也看到过邻船的孩子,失足掉进水里就再也没有上来。
“我是喝大运河的水长大的孩子。”出生于江苏建湖县,原名吴红巾,“我的父母一辈可以叫海员、船员,或者就叫做船民。我七岁以前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运河上度过的。七岁上岸读书后,直到十五岁到南京之前,寒暑假也是在船上过的。”
左小祖咒少年时的家,那是一艘10吨的木船,如果放置到今天的运河航运上,五百吨的货船很常见,苏南运河也不乏上千吨的货船,10吨的船就是一叶扁舟了。我说,“那你童年时候的空间,很小也很大。”左小停顿了一下,“嗯,这个说法很诗意,我懂你的意思。”
大概在三十五年前,左小家的木船航行在长江里的时候,“壮烈的夕阳下,我看到过一群带鳍的大鱼飞过江面,就像是非洲大草原上的一群鹿那样,你懂吗?”左小问父亲那是什么,父亲说那是江猪,也就是江豚。现在长江里已经很少见到,“甚至运河里的鱼,我叮嘱我的父母都不要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