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傅”

来源 :南方人物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yifengwuyang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周 璇/采访
  1960年代中,我还在中央实验话剧院工作。那会儿不断有中戏毕业的学生分配过来,文兴宇就是其中一个。
  几番接触下来,开始注意到他了,这个小同志和其他分来的年轻同事很不一样,谦虚好学,对人对工作非常热情,一点也不孤傲,不自以为是。虽然没有深交,印象不错。
  匆匆打个照面,很快,我被下放到青海劳动改造,文兴宇也被借调到青艺(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去了。
  93年夏天,英达、梁左他们开始筹备《我爱我家》,室内情景喜剧第一次引入中国。文兴宇扮演的离退休干部“老傅”是全剧的中心人物,大多数剧情和噱头都是由他展开。
  正式开拍是在北京广播学院搭的棚。拍摄中途,导演英达给我打电话,邀我客串。我领到的角色是个电视台传达室看门的老头儿,看别人拍电视看得多了,手痒,撺掇着想当回导演,于是就扛了台摄像机跑去老傅家拍戏,结果闹出了一些笑话。一整集几乎都是我和老傅的对手戏。
  他演得特别投入,现场也常见他在琢磨。观众熟悉的“老傅式”腔调和动作都是他亲自设计的,真是下足了功夫。比如那标志性的“沙哑腔”——他私底下讲话可不这样,嗓音只是略微带点沙哑,而且平时都习惯轻言细语,但片子里老傅就是个上了岁数、耳朵不大灵光的老头,他是为了塑造角色才扯着嗓子喊的。
  《我爱我家》是我和文兴宇的第一次合作,他为艺术奉献的精神让人印象深刻。实际上当时他刚50出头,却要演一个70多岁的退休老干部,必须用银笔刷成白发苍苍的样子,每天如此。银笔是有毒的,等戏拍完,他真成白头发了,人也显老很多。也许因为他人戏太深,之后再见到他,总觉得他变得越来越像“老傅”,甚至以后在别的电视剧里,也觉得他还是那个一出场就有笑料、说话慢条斯理的“老傅”——他的确因为成功塑造出这个经典形象红遍了全国。离休干部的官腔,老人的古板,长辈的严肃,家长的慈祥,老小孩的调皮,种种特质都有生动呈现,又决不做作,而是独创的,烙上了他的个人印记。
  
  2000年,他策划了电视剧《活个精神头儿》,是讲述老年人的生活的。因为先前《我爱我家》的合作,我们熟悉了彼此的表演风格。他觉得我跟他搭档很合适,所以剧本一出来就征询我愿不愿意参演,我当然是爽快答应。这部剧算是系列剧,由我和他扮演的两个退休老中医贯穿,有的是两集一个单元,有的是三集一个单元。他那个角色既认真又固执,既开朗又迂腐;我演的人物,则多了些世故与圆滑,常爱耍点小聪明,搭在一起的效果挺出彩,挺逗趣的。所以这部剧02年冬天在中央八套播出后很受观众喜爱。
  当时是在天津取景拍摄,从春天一直拍到夏天。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以前在青海落下的痛风性关节炎经常发作,他特别体恤我,让我回北京看大夫,嘱咐我多休息,非常关心。其实那部剧,他既是分量最重的主演,又是总导演,自己也很疲惫,还要周全考虑,协调各方,相当不易。
  他真是个好导演,不单是好演员。早年在中央实验话剧院任副院长期间,他就导演过《大风歌》、《灵与肉》等重要作品。他这人组织能力特别强,知道该怎么把一大堆人聚拢起来,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让所有人都对这部戏很有兴趣,这是导演的禀赋;他也懂得啟发演员,在熟悉各人特点的基础上,因人而设角色。
  文兴宇为人低调,生病后没怎么让朋友们知道。开始是膀胱癌,后来就逐渐转移到肺部、肝部,最后扩散到了脑部。其实从跟他合作拍戏,到平日里交往,印象中他抽烟并不太多,很多场合都没怎么见他抽烟。我周围抽烟比他厉害的多的是,可也都好好的啊……
  7月30号,听说了他去世的消息,我多希望这是谣言。之前听说手术已经把癌细胞摘得很干净了,可他还真就这么走了,走得那么早,才华都还没来得及发挥。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一直没能去看他。他生病住院期间,我几次想去看望,到底还是投去。倒不是年纪大走不动,而是我心里害怕,怕见到他以后会控制不住。我不像他那么坚强,我是很感性的一个人,我最不忍看着别人被病痛折磨,揪心得紧……这事一直搁着,不想,就真的连见最后一面都没机会了……
  北京正是大暑天,那天下午竟然飘了几分钟的雪花。我坐在藤椅上,脑海里浮出两个过往的片段:
  一是在天津拍《活个精神头儿》的时候,刚好赶上他过60大寿,其实才59岁。全剧组的人给他办了个祝寿晚宴。他是回民,不爱吃肉,席上喝酒敬酒,总也是乐呵呵的样子。后来病得很严重了,但我听说他的情绪仍然很好,能够承受得住,乐观豁达看待。
  二是两年前他开车带妻儿去我在京郊的大房子度周末,一起吃饭聊天,看我们都认识的老朋友。他的太太张克境上世纪60年代主演《女跳水队员》闻名全国,开始是跳水运动员,后来转行做了演员。老两口感情非常好,儿女也非常孝顺。当时他送我一瓶葡萄酒,标签都是外国字,看不太懂。我至今还存着。
其他文献
给你一张白纸、一支笔、一个表达自我的机会,你会对世界说些什么?  有人问“你希望我说些什么?”有人说“中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但在阿德里安菲斯克看来,这并不是在表达“自我”。  阿德里安菲斯克,一个英国摄影师兼制片人,对中国的年轻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们是谁?他们如何看待自己的生活?为了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在中国完成了12500公里的旅行。我找了16至30岁的中国人,给他们一张纸,让他们写
卖炭翁老金    2009年的这个时候,老金走了。没有任何征兆,老金回家过麦收,再没有回来。  老金,山东省茌平县温陈乡金楼村人,一个在村民眼中穷得比较彻底的人,浑身上下写满了负数——总有一些事让他直至生命尽头仍然没有把一生的收支做平:为两个将成人的男孩盖房,借钱;帮他们娶媳妇,借钱;10年前,虽然老金的媳妇因病进行的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治疗,并且最终死了,钱还是要借的……  老金是我所居住城市一
禅的心要    有一次,唐朝大诗人白居易请教兴善惟宽禅师:“我们人有身口意,请问身口意如何各自修行?”  兴善惟宽禅师回答:“无上菩提,假如用于身,那就是戒律;如果说于口,那就是经法;行于心,那就名之为禅定。应用有律、有法、有禅,是三,其实是一也。就像江淮河汉,名虽不一,水性无二。律即是法,法不离禅,身口意合一而修,都是心。那么,我们在身口意三者之间,何必要妄起分别?”  白居易听了仍然不解,再问
外婆生于1924年。据说娘家的景况还不错,17岁出嫁时是坐马车拉着嫁妆浩浩荡荡奔去的。至于是8匹还是4匹,她自己没说,母亲和姨妈舅舅们都不知道。那一年,外公15岁。  婚后头胎是男孩。3个月大的时候外婆早起下地干活,外公酣睡醒来,迷迷糊糊一脚将床上的小生命踩死了。外婆回来看见儿子没了气息,惊诧之余不免哀痛哭号,外公却只是木然。许久,她婆婆才发话,死了就死了,不就是个孩子么,再生就是了。后来外婆连生
当百年世博在古老的东方之都迸发出激情,全世界7000万游客在这里看世界,读懂中国。这个经历了半世纪沧桑的世博会舞台见证了人类对科技创新的永恒追求,而第一次以“城市”为主题的上海世博会,则为我们打开了未来的城市之门。  世博园内,清洁能源的使用比例达到50%以上,园区内及周边地区用了超过1000辆清洁能源汽车,园内公共交通实现零排放,所有场馆的建设都围绕“低碳、绿色”这个主题。透过各种新能源汽车,先
从狮子湖走向世界  亚运会后的又一国际盛事  随着亚运会的盛大开幕,南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的焦点。亚运会后的又一盛事第二届驻华大使狮子湖峰会将于2010年12月1日至5日拉开帷幕,本次峰会的主办方是山东电力建设第三工程公司,承办方颐杰鸿泰狮子湖集团。回顾去年来自亚洲、非洲、欧洲等几十个国家的大使云集狮子湖,在成功举行首届驻华大使狮子湖峰会的同时,也见证了一座东方式戴维营的诞生。    从狮子湖走向世界
近日,美军一架RQ-170型隐形无人机在伊朗坠毁。RQ-170为美军最新型的隐形无人侦察机,迄今还没有被击落的记录,在敏感时期竟然坠毁在伊朗,而且伊朗还公布了该机的圖片和视频。这事着实蹊跷。从伊朗展示的情况来看,这架无人机机体基本完好,只有左侧机翼有拼接痕迹,怀疑已经折断。伊朗没有展示机体下方,笔者因此怀疑也有一定程度的损毁,至少起落架已经折断。  美伊对无人机事件的真相解读完全相反。美国宣称,该
大部分中国人并不了解牛津的价值,“牛津大学并不是因为它是一个品牌而著名”    第一个到牛津去的中国人叫沈福宗。这已经是1687年的事情了。  在他到来之前,牛津大学里没有人能够看懂博德利图书馆中的中文书籍,甚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翻阅。  沈福宗用拉丁语告诉人们应该用怎样的顺序去阅读,并且为博德利图书馆制作了中文书籍目录。在他离开将近200年以后,这里才开始陆续有了中国人的踪迹。  在沈福宗离开牛津
因为三毛,“撒哈拉”这3个字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意味。  少女时期曾多次幻想,以后踏上这片神奇的沙漠,一定要有长裙、头巾、硕大的耳环外加叮叮当当的手镯和项链;要有一张艰辛跋涉后布满灰尘的脸;要有海藻般干燥、晒得发黄的长发……  事实证明,我完全想多了。  出于方便的考虑,我们没去三毛居住的小镇阿尤恩,据说那里至今还有记得这位中国女人的老邻居。我们的目的地是位于摩洛哥西北、距阿尔及利亚边境30公
在南非政府腐败和经济衰退的影响下,曼德拉以来的“和解”政策渐渐失效,处在社会底层的黑人意识到自己仍然处在经济的劣势    就在全世界都关注着两个月后的南非世界杯时,南非人正为别的事烦心,他们的目光不在首都开普敦也不在约翰内斯堡,而是在西北部城市芬特斯多普。  4月6日一大早,浩浩荡荡的人群就已经围住了芬特斯多普的地方法院,人群似乎根据肤色“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个阵营──白人们手里的旗子是橙白蓝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