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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的散文诗集《野草》表现出浓厚的佛学色彩。创作《野草》期间,鲁迅第二次走入了苦闷彷徨的无助境地:一方面是同外在世界冲突构成的苦;另一方面是同自身宇宙冲突构成的苦。这双重的苦包含着个体生命追求自由的欲望在具体历史情境中无法满足的根本性痛苦。佛学的“一切皆苦”是人类普遍可以清醒意识到但永远无法摆脱的局限与伤痛,能深入地渗透到历代人的心理意识中。鲁迅以一身来担人间苦,他所说的“人生苦”主要包括启蒙的幻灭、无爱婚姻的悲哀、兄弟决裂的怆痛以及衰病的纠缠。鲁迅对社会的严重失望和对人生存在之有限性的悲剧性感悟,使得他的《野草》奠定了悲苦、郁闷、灰暗的基调。《野草》中隐含着一个佛学式的由苦入空、悟空破有的情感逻辑层次。鲁迅在现世苦难的打击下,心灵长期处于冲突和压抑之中,常常觉得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迫切需要解脱精神上的紧张和逼仄。作为缓解心灵紧张的镇静剂,佛学无常无我、淡化执着的价值观促使他走向“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的空无状态。但诗人彻悟了人生的虚妄不实,知生死烦恼均无自性,汲取了佛教坚韧精进、扫滞除执的抗争精神,“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由空开拓出生命的抗争之路构成《野草》哲学的关键。因果轮回是佛学的重要思想。鲁迅继承了佛教积极因素的同时,看到了因果报应作为精神鸦片麻痹人心、歪曲社会苦难的消极面。作者在散文诗中形象地使“依业而生,依业流转”的思想在字里行间处于尴尬境地,并以“我不布施,我无布施心”消解了因果报应。《野草》整体境象营造具有明显的佛学色彩。一方面以地狱、火宅、“无物之阵”等作为主要意象,绘制了一幅多灾多难、鬼魅横行的生存场景;另一方面,极少数篇章构建出天堂般的佛学境象,佛理妙悟融于其中。作者心造的幻境不仅来自现实的黑暗,也与他的心理机制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