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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批评在20世纪90年代成为文学研究领域的显学,它基于生态思想的基本原则,即整体的、和谐的、多样化的、相互依存的原则,重新评价和判断文学作品,旨在弘扬那些关爱自然、崇尚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和谐关系的思想。在生态批评的基础上,生态女性主义则更加注重探讨文学作品所反映的人际间和社会中平等公正的问题,更加关注两性之间的征服、支配与统治,指出妇女和自然受压迫的根源是男性中心主义意识并倡导相互依存和关爱的伦理。两者都致力于文明批判,试图消解人类中心主义和男性中心主义所特有的二元对立思想,建立一种新的自然观和世界观。基于生态主义和生态女性主义的思想,本文从生态批评的视角对维拉·凯瑟的经典作品进行重新研究与阐释,并对作者具有前瞻性的生态意识进行剖析。维拉·凯瑟是20世纪前半叶美国文学史上最重要并最多产的女作家之一。长久以来,凯瑟研究可谓硕果累累;但以往对凯瑟的评价,往往只注重于“人性的治疗者”、“乡土作家”、“浪漫怀旧作家”、“文体作家”等方面,而忽略了她的另一侧面:生态问题的忧患者和思索者、以及生态作家的身份。本文运用生态批评的相关理论,从自然生态(人与自然)、社会生态(人与人)、精神生态(人与自我)和生态女性主义等角度,对凯瑟的思想和创作进行整体系统、全面深入的分析与解读,并把她放到西方生态思想中加以审视,力图展示其在现代工业文明的喧嚣中为西方艺术打开的一个新视野——在与自然的契合中重建昔日的生态文明。自然在凯瑟的艺术世界里,既是外在的自然环境,也是宇宙万物内在的自然本态,更是一种宗教信仰乃至理想生命形式的象征。维拉·凯瑟的创作别具一格、具有历久弥新的精神气韵,关键在于其隐含着崇尚自然、敬仰生命、推崇自然本性和营造人与自然、世间万物和谐统一的诗意生存的精神家园与自然家园的现代生态意识。海德格尔曾说:“文学艺术就是那田野中开花的树”。他借用海贝尔(J.P.Hebel)诗一般的句子,并将它一咏三叹:优秀作品的成熟不都植根于故乡的大地中吗?“我们是植物,不管我们愿意承认与否,必须从大地中成长起来,为的是能在天穹中开花结果”。诗人想说:“在真正欢乐而健朗的人类作品成长的地方,人一定能够从故乡大地的深处伸展到天穹。天穹在这里意味着,高空的自由空气,精神的敞开领域”。凯瑟就是这样一位身植故乡大地、在天穹中结出艺术精神之果的作家。在创作中,她刻意构筑了三个以生态是否和谐为标准的“生态世界”即“伊甸园世界”、“失乐园世界”、和“复乐园世界”:展现了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和谐统一,充满着原始野性生命力的生态和谐的生命世界;人与自然日益疏离对立、生命力干涸、异化萎缩充满生态病症的荒原世界;以及人回归自然,重建人与人、人与自然万物平等博爱关系的“诗意栖居”的世界。诗意栖居的世界不是机械的“倒退”,不是退回原点,而是富有新的含义。“回归”实际上是端正人的生存态度,发掘人的生存智慧,调整人与自然及人与人的关系,纠正人在天地间被错置的位置。回归,同时也是人类精神的一次自我“超越”,是向着人性丰富与崇高维度的艰难攀登。在这三个世界的构建中,凯瑟不仅对人与自然亲密关系进行了不懈的、发人深省的思索,同时又糅进了性别、父权等生态女性主义者所关心的话题,为创建和谐美好社会提出了合理的设想,也为我们全方位地了解凯瑟的生态视野提供了契机。论文共有五章构成。第一章引言先简要介绍维拉·凯瑟及评论界对她的研究现状,继而介绍生态批评的起源和奥尔多·利奥波特的“大地伦理”、弗·卡普拉和阿恩·奈斯的深层生态学思想以及作为生态批评另一分支的生态女性主义的基本观点和其倡导的相互依存和关爱伦理。第二章探讨凯瑟的早期代表作《啊!拓荒者!》,《我的安东尼亚》中的生态意识。从考察内在于“拓荒精神”的生态整体主义——对人类中心主义的解构以及人物在与自然相栖共生中实现自我两个层面展开,多角度地论述了凯瑟在建构“伊甸园世界”中所蕴含的尊重自然、关爱自然的反人类中心主义的生态意识。第三章探讨凯瑟的中期代表作《迷途的女人》和《教授的住房》,凯瑟在这两部作品中对现代工业社会盛行的对自然的征服与控制、掠夺与摧残的批判;对物质主义、消费主义至上、功利主义、欲望动力论等思想观念背后深层原因的思索;对北美印第安原住民与自然万物融为一体的向往——诠释了作家主张回归自然从而拯救心灵危机、返璞归真的生态思想。在《教授的住房》中,凯瑟对美国西南部印第安人居住遗址进行了浪漫而富有激情的描绘,处于心灵危机边缘的圣彼德教授在汤姆——自然的化身——的引领下从印第安人民“栖居”于自然的生态智慧——对生命本体的尊崇和面对宇宙生命万物的质朴与谦逊——中获取灵感,获得顿悟,重获与自然的交融;深植于自然之中的本真的自我得以回归,从而实现自我的完整及自然人性的复归。纯净圣洁的自然仿佛是照进圣彼得教授异化空虚的灵魂中的一缕希望之光,使他阴霾的心灵世界得到救赎。第四章论述凯瑟对如何在现代工业文明和物质主义文明社会中实现“诗意的栖居”进行了合理的设想和尝试。着重探讨了凯瑟对男权中心论的解构及其对人类与自然之间和两性之间平等互补的相互性的认识。凯瑟尊重差异,倡导多样性,抓住了生态女性主义的核心策略,把建构一个以生态女性主义伦理为基础的、男女两性共存互补、人与自然融洽无间的文化作为解决生态危机和构建和谐、可持续发展社会的根本途径。《街坊罗西基》是凯瑟晚期作品中最为优秀的小说之一,是其建构关爱、平等社会的出色演绎。男主人公罗西基扬弃了作家所有作品中的人物性格特质,植根于自然、善良纯朴,富于爱心,体贴无私,融汇了男女两性的特质,是凯瑟塑造的理想的“双性同体”形象。重建天人合一、静穆古朴的乌托邦,首先是重振乌托邦精神,为干涸的乌托邦精神注入生命的活水。通过这一动人形象的塑造,凯瑟解构了男权中心论并建构了人与自然,两性之间和谐共存的生态乌托邦——诗意生存的理想家园。最后是结论部分。论文作者认为凯瑟是一位具有生态整体主义意识和生态女性主义意识的作家,她倡导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的和谐统一,并提出要实现这样一种普遍和谐的“诗意栖居”的境界,需要消解人类中心主义和男性中心主义所特有的二元对立,建立相互依存和关爱的伦理,从而使主体与客体、“自我”和“他者”合而为一,实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互蕴共荣。